此曰交涉（二）

“怎麼？”段青頌秀麗的眉毛朝著我這邊危危挑起，話卻是衝著沈青溪說的，“怕我把你做妓女的事情告訴大哥？我倒是不同意你說的，這裡可實實在在是個好地方啊，你管著的那幾個小姐看著都比大學生還清純……”

沈青溪語窒，我也是一愣。原來段青頌早已知道沈青溪在酒吧做不正當生意的事，只是他藏的如此之深，竟到了這個關頭才揭出來。我苦笑，方纔他嘴裡的話真是混賬啊，這人一向深諳說話的藝術，我那樣瞭解他，難道能聽不出來他威脅沈青溪是假，說些自甘墮落的話讓我難受是真？

如此，我便索性抿了脣不說話。沈青溪也彷彿知道他的脾性，一時間也不出聲了。

段青頌倒也不以爲然，手上的煙盒一翻一轉，一根香菸就變戲法似的跳了出來。我正驚異著他何時對香菸玩的如此嫺熟，他就迅速叼上煙，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清脆的“啪”聲一響，一縷嗆人的煙霧瞬間飄了出來。

我難以抑制的咳嗽出聲。

這個毛病是遺傳我媽媽的。她一直都不能聞煙味，故而老顏早早就戒了煙。我對煙味的恐懼和她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剛纔沈青溪抽菸我心下害怕的同時勉強忍住了，她好歹沒抽幾口。這會兒段青頌也要來抽菸，我實在是壓不住肺部的不適感，嗆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天知道這發了瘋的段青頌那口煙是直直衝我噴過來的。

我滿臉通紅的止住咳嗽聲，眼前還有薄薄的煙霧。段青頌眼神莫測，嘴角的笑卻是幸災樂禍的。沈青溪似乎有些愣怔，一時間也沒什麼反應。我自始自終沒有發話，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加上這些煩人的香菸味，胸腔空前的抑意難平。由於咳得劇烈，我眼睛裡都泛起一層淚光，只是這淚光代表的並非妥協和懦弱，而是我的憤懣。

我再次對沈青溪質問：“你告訴我……顏樺在哪裡，我要找到他讓他回去上學。”

沈青溪嘴脣動了動，似是想說，又彷彿不甘心似的，欲言又止。

我不去理會段青頌臉上的疑惑，只是逼問：“沈青溪，難道你真的決絕到這個地步？他是真心喜歡你，就算你對他沒感情，也不能自私的毀了他的前途……要是想報復，只管來找我好了……你現在的所作所爲未免太喪心病狂！”

沈青溪不語。段青頌凝眉。

我瞧著百般施法都不行，難免有些氣急敗壞。面前沈青溪那張美豔的臉在我眼裡頓時變得扭曲的緊——我真討厭她！我一輩子都不會料到這世上還有令我厭惡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存在。

說實話，如果手邊傷人利器，我會毫不猶豫的朝她臉上甩過去。這些年費心打磨出來的“忍”字訣這會兒有點兒瀕臨崩潰的意思，我長出一口氣，低低的說：“你不告訴我，就算了。我自己會找到他的……只不過，我會請段老師和我一起找。”

意料之中，話一出口，那兩兄妹均是一愣，沈青溪的臉上竟多了一份恐慌，她身手矯捷，幾步就攔在準備出門的我面前，顫聲問：“你會告訴他？”不等我回答，她就自顧自的喃喃衝我說：“不會的，你不會……”

我瞇起眼睛直視她，段青頌也走到我身前，我的目光堪堪掃到他秀麗挺拔的側面。我用模棱兩可的升調慢吞吞的吐出反問的幾個字：“爲什麼不會？”

段青頌嘴脣動了動，幾不可聞的喚：“阿梓……”

他已多時不再這樣喊我的小名兒，只這一聲就讓我驀然有些軟化。轉頭去看他那一身輕佻的白色西裝，襯衣的扣子系的那樣散漫不羈，領邊上幾許豔如桃李般的曖mei脣印。他的眼睛雖如平日一般清亮卻也浸著放縱後的疲憊。灰敗的臉色，暗淡的眼圈……不安分待在馬老師的編書組裡，卻整日在這樣的地方廝混，如今這樣的情狀，他和顏樺何其相似。

沈青溪被我問的反倒冷靜下來，身子放鬆的坐到沙發上，似是自言自語：“他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會把我殺掉？不……他會永不理我吧，比殺掉我還殘忍……”

她精心打理的一頭捲髮已經稍顯凌亂，垂著頭的樣子方纔沒剛剛那麼咄咄逼人。我心裡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又不期然的冒了上來，那句被段青叢百般禁止的鑑定結果也強勢的衝出口來：“畸戀。”

段青頌在旁不合時宜的笑了起來，只不過笑不過一秒，就迅速的做出一副什麼都沒有聽到的表情。沈青溪也猛然擡頭瞪著我，我也回瞪著她道：“你當我是瞎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