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立刻說完,雲(yún)墨白對著灰濛濛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幽幽的吐出去,再睜開眼睛時,表情已恢復(fù)如初,然後淡淡道:“只不過,可惜了你一番精心的佈置。如果她能夠按照你的計劃來,想必沈家應(yīng)該離死不遠了吧。”
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舒瑾萱視線又重新落到了雲(yún)墨白的身上,問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無辜了,你老實告訴我,今天究竟在那老道士的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雲(yún)墨白笑的一臉無辜,無謂的聳聳肩:“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有做什麼呀!是他自己黑心,遭了天譴而已。”
舒瑾萱難得的笑了起來:“臺上的避雷針就算是被人動了手腳,但是他也未必會被天打雷劈,說吧,你還做了什麼?”
見舒瑾萱一直追問,雲(yún)墨白終於說道:“我悄悄的買通了他的隨從,偷偷的在他的鞋子裡插了兩根大頭針……你是知道的,就算是普通人家納鞋底的時候也會出現(xiàn)意外的嘛。不過,也是他自己壞事做盡,惡有惡報。”
舒瑾萱驚愕片刻,心裡暗暗想著,好你個雲(yún)墨白,看著表面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可是你比我還狠辣三分呢!原先她不過是讓他破壞那臺上的避雷針,卻沒想到她只讓他做了初一,他倒好,連十五都給做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舒瑾萱看著空中落下的雨絲,臉上的表情有點心不在焉。
知道舒瑾萱在想著什麼,所以雲(yún)墨白輕聲安慰道:“你也不必覺得惋惜,爲(wèi)了某個目的而不竭餘力的去努力,這個過程本身就是有意義的。更何況,咱們殺了那害人的老道士,不知道救了多少無辜的少女,這也是一件積攢功德的事情。”
舒瑾萱勾了勾嘴角,輕笑道:“這也是功德嗎?”
雲(yún)墨白一臉正色道:“爲(wèi)民除害,自然是了。”
看他說的理直氣壯,舒瑾萱不由笑了,一掃剛纔的陰霾,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你說的不錯,沈家根深蒂固,想要除掉沈家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確實是著急不得的。”
雲(yún)墨白微笑,他的聲音好似一段織錦,更似一泓清泉,涼陰陰的,緩緩流過她的心田:“不管你要得到什麼,都要有耐心的,不是嗎?”
舒瑾萱點了點頭,陰霾心路好似被撥開重雲(yún),一縷縷金色陽光照進來,人也明媚幾分,不由微笑起來,雲(yún)墨白被她的笑地心頭髮軟,突然想起了曾經(jīng)品嚐過的花釀,灼烈中帶著清香,一縷縷侵入心田,填入四肢百骸。
回去以後,舒瑾萱先去梅園拜見了老夫人,她知道,這位老太太一定沒有睡,在等她告訴她宴會的結(jié)果,果真如此。
當(dāng)老夫人聽到老道士被天雷劈成焦炭的時候,不由“阿彌陀佛”了一聲,當(dāng)她又聽到趙貴妃被處死的時候,卻只是淡淡搖了搖頭,彷彿這早已在預(yù)料之內(nèi)。但是當(dāng)她後來聽說晚宴上遇到刺殺,不由拉著她左看右看了半天,發(fā)現(xiàn)舒瑾萱身上並無損傷這才安下心來。
舒瑾萱看到老夫人眼睛裡擔(dān)心的神情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好生安慰了老夫人這才退了出來。
看了一眼外面已經(jīng)停了的大雨,舒瑾萱不由想到,到底人心還是肉長的,老夫人雖然對她存了三分利用的心,卻總有一分出自真心的關(guān)懷,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第二天一早,白芷送了帖子進來。信箋格外精緻,那蠅頭小楷也漂亮工整,一看就是個女兒家的字跡。
快速的瀏覽了帖子裡的內(nèi)容,舒瑾萱脣角微翹,是孫妍希要來拜訪她。說實話,她心中很喜歡這個熱情又爽快的人。
孫妍希是個性子急躁的人,帖子剛送到,那丫頭當(dāng)天下午就立馬到了。
舒瑾萱吩咐人上了剛做好的甜點,孫妍希的臉頰白皙紅潤,眸子亮晶晶的,笑瞇瞇地吃著點心喝茶,跟她說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瑾萱,你們家的那個大小姐,昨夜非要跟我搶著走,哼,我纔不管她是誰,只說了一句:不讓!”
孫妍希嘻嘻哈哈的笑著,“咱們雖然平日裡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啊。看看她平日裡低眉順目,嬌滴滴的樣子,我看著就膩歪,所以就偷偷的伸出腳絆倒了她……”
這個孫妍希還真是真性情,舒瑾萱聽了她的話直想笑,“妍希啊,幸好我沒有得罪你!”
聽了舒瑾萱的話,孫妍希更加得意道:“誰讓她自己沒用呢,我只是稍微絆了一她一下,誰知道她就從臺階上摔下去了呢?真是叫人不敢相信,你大姐居然是個癩子啊,這真是笑死人了!”
舒瑾萱輕輕搖了搖頭道:“以我大姐的性子,恐怕以後是恨死你了。”
孫妍希雖然不輕易惹事,但是不怕事!昨夜裡舒諾涵非要跟她搶道,她自然毫不手軟了,只不過她只想著讓對方出醜,沒想到居然捅破了一個大秘密,不由得意道:“我纔不怕,丞相得了這麼個大美人做閨女,寶貝得緊,真是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裡怕摔,纔將她寵得這樣矯揉造作、自以爲(wèi)是,我就是不喜歡……”
孫妍希的性情,說到底是有點潑辣的,對於看不過眼的人,就喜歡給她點教訓(xùn)瞧瞧。但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胸?zé)o城府,容易相處的。
只不過昨天她剛讓舒諾涵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出醜,今天就敢上門來找舒瑾萱,這丫頭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啊,舒瑾萱心中這樣想到。
“現(xiàn)在你大姐在京城中可是出名了,外面的人現(xiàn)在到處傳呢,說舒家大小姐不知道爲(wèi)何竟然生了皮膚病,一頭秀髮都掉了,滿頭都是癩子呢!”說完,又橫了舒瑾萱一眼,有些嗔怪道:“瑾萱,你爲(wèi)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種勁爆的消息多難得啊!”
“咳咳”,這個孫妍希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舒瑾萱忍不住笑起來,眸子熠熠。
就連侍候在一旁的白芷和墨竹也都笑了起來,小姐的生活中難得有這樣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平日裡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今天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這孫小姐了。
孫妍希看著舒瑾萱,心中也是覺得很親近。回去以後,孫夫人後來說,舒家這個四小姐年紀這般小,處事卻冷靜,聽人說話的時候很專心,卻不像孫妍希一樣小孩子作風(fēng)一驚一乍的,只是安靜聽著,這是懂分寸,叫她多和舒瑾萱親近。
舒瑾萱終於笑完了,正色道:“好了,妍希,接下來咱們該說正經(jīng)事了。我問你,你準(zhǔn)備什麼時候做新嫁娘?”
“瑾萱,你在胡說什麼啊!”孫妍希漲紅了臉,一下子跳起來,咬牙跺腳道,臉頰紅的滴出血來。
舒瑾萱一臉真誠的望著害羞不已的孫妍希,道:“我竟然不知道,妍希居然會看上二夫人的外甥,怎麼說那也算是我的二哥了吧?我還以爲(wèi)經(jīng)過上次舒諾涵的挑釁,這門婚事算是吹了……”
孫妍希垂著的兩隻手捏了捏衣角,低聲道:“本來,經(jīng)過那次事情我打算也是要推了這婚事的,可是誰又想到後來卻在街上跟他碰上了。”說完,看到舒瑾萱一臉的笑意盈盈,趕緊板下臉,呵斥道,“不許笑,你再笑我就不說了!”
舒瑾萱憋住了笑意,故作嚴肅道:“好,我不笑,你說吧。”
孫妍希又重新坐了下來,小聲道:“那天在街上閒逛,我看見一個柔弱的書生竟然不顧自己的安慰從馬蹄下救了一個小孩子,可是他自己笨手笨腳的,竟然還不小心撞翻了人家的水果攤,最後弄的滿身是傷,還不記得帶銀兩出門,可笑的是他差點叫人家藥堂趕出來,好在他及時自報了家門,又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但是也夠丟臉的了,那麼大個人,幫忙還幫的一團亂。”
舒瑾萱看著孫妍希,卻是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仔細想了想這場景,舒瑾萱只覺得這遠方的二哥的確十分之丟人,不過跟他往日裡那種端方的君子模樣,倒是很相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