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相親問題困擾的我迷茫、彷徨,越來越認不清周圍的人和事。直到有天午夜夢迴我又一次夢到了淑娟,她流著血淚對我說:“柔荑,堅持下去,一定要嫁給愛情,把我的幸福爭取回來。”
然後,又出現另一個片段。夢到我媽隨便領著一個各方面都差不多的男人來跟我談結婚的事情,我掙扎著說自己不愛他不能結婚,邊說邊痛苦的哭起來,後來突然哭醒過來,但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流,一直偷偷地嗚咽,把枕巾哭溼了一大片,等我媽叫我起牀纔回過神來。
“你大舅家的強強表弟趕明兒結婚,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轉頭想想你也老大不小了,還是出席一下比較好,趕明兒和我一早過去。”
我媽說完繼續忙碌起早飯來,嘴裡叨唸著這年齡小的倒先結了婚,幸虧不是親姐弟。
吃過早飯,我媽便換了身新衣服匆匆出去,說是今天晚上晚些再回來,大舅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當姑姑的去料理。
見我媽走後,我爸偷偷往我手裡塞了五百塊錢,“你這當姐姐的還未結婚,直接拿彩禮也不太合適,去商場買件禮物給強強那孩子,你倆也算是一起長起來的。”
我又把錢塞回我爸的手裡:“我有錢的,我不能再動您的私房錢了。”
我爸見拗不過我,便隨了我的意,我打電話問強強想要什麼禮物,是衣服還是手錶或是球鞋。
“都不需要的,柔荑姐你給我買套好的裝備吧!”
“裝備?”
“就是遊戲裡的裝備!”他說的極爲興奮。
經過他的指點,我幫他給早已選好的裝備付款買了下來,全套下來一點都不比真實衣物便宜,各種大小物件加在一起一共花了八百多塊。口袋中日益減少的銀子,讓我肉疼不已。
仔細算算,這段時間的花費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收入,再這樣下去我在帝都攢的那點老底很快會消失殆盡了。
從小到大我爸格外疼我,除了偷偷給我私房錢外,家中的大大小小家務活也不願意讓我插手,中晚飯我本來想動手做,我爸卻不讓說女孩還是寵著點好,這種雜活一旦開始做了就停不下來了,等以後結婚嫁人了豈不是都讓我來做。我爸想的還真是長遠,別說嫁人了現在的我都對愛情差不多絕望了。
吃過晚飯,和我爸倆人穿的厚厚地在小區門口散著步,他忽然問我:“柔荑,你現在的生活過的高興嗎?”
“高興嗎?這些日子我高興過嗎?又有哪些事值得高興呢”?生活或許本該如此,波瀾不驚,不鹹不淡,沒有什麼高興不高興,有的只是日子過得安不安穩。
現在的我沒什麼可以說知心話的朋友,工作既無聊又無奈,猶如一潭死水時不時還會被怒火燒兩下,忽冷忽熱的氛圍,沒自信,沒理想,沒人生目標,沒未來,沒有愛人,也沒有愛我的人。這樣的日子雖安穩,但我的心一天比一天躁動。
“爸,我……”我突然哽咽住,一時失語。
我爸輕拍著我安慰道:“爸就知道你過的不順心,你回家的這些日子就沒真真正正的笑過,有什麼心裡話就和爸說,爸雖沒有多大能耐但凡我閨女能高興些無論做些啥都是值得的!”
“爸……”不知不覺間我開始掉眼淚,正想說些什麼,不知我媽從哪走了過來。
“你們爺倆在這幹啥呢,大黑天的站在這不動,別嚇著別人。”我媽走的風風火火,走過我身邊時明顯感到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我胡亂摸一把眼淚便和我爸跟我媽回了家,一進家門我媽便唉聲嘆氣:“這男孩子就是讓人不省心,葛虆那孩子這周又沒回來,強強那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趕明就結婚了今天還躲在屋裡打遊戲,嘴裡罵罵咧咧地喊打喊殺,人都長在那臺電腦上了,拉都拉不開。”
我在心中偷偷唸到:“幸虧我媽不知道我給強強送了一套裝備作爲結婚禮物,不然非要念叨死我不可,說我帶著他一起胡鬧。”
翌日,一大早的就被我媽從牀上拽了起來,死活不讓我穿羽絨服,將一件水藍色羊絨大衣套在我身上,一會指點我眉毛化彎了,一會說口紅色號不襯我膚色,在我媽的嚴格把關下我終於把自己收拾完畢。對著鏡子偷偷嘟囔:“今天都看新娘子了,哪還有人看我。”
到我大舅家三室一廳的屋子裡擠滿了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老祖宗留下來的結婚習俗,好不熱鬧。進屋後,我擠出看上去還算美好的笑容,禮貌地朝三姑六婆一一打招呼。
在家長裡短的討論中不知誰把話題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問了一句:“柔荑今年多少歲了?”
我剛張開口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被我媽搶了先:“二十五了,小生日年根底下才過生日呢!”
不知何時我媽偷偷跑到派出所給我改小了兩歲,還是她自認爲我小生日是貨真價實的二十五歲。
強強那傢伙今天打扮得人五人六的,一身黑色西裝,繫著紅色領帶,頭髮高高的豎起,臨出門接親時不忘對我念叨一句:“姐,聽我的千萬不要結婚,我現在可後悔了。”
“臭孩子,趕緊走吧!”長輩們紛紛斥責著他。
不知誰又唸了一句:“強強叫柔荑姐,這倆孩子是同一年嗎,強強不是二月的生日嗎?”
我媽翻一個白眼,躲到一旁去了。我直接去了舉辦婚禮的酒店,沒有看新郎新娘回家拜天地。
在酒店舉行儀式的時候,我發現俏俏也來了,一問話才知陳超和強強是好哥們,今天過來幫著當司儀,今天的陳超與以往有些不同,腰板筆直,神采奕奕,嘴皮子也著實夠溜。
“陳超什麼時候學的司儀?”我忍不住問俏俏。
“這哪用得著學,他開了家婚慶公司,順便把司儀的活也做了。”
我點點頭,看著臺上的新郎新娘,兩人焉蔫蔫的,沒有半點精神氣神,不痛不癢的表達著相伴一生的誓言,等婚禮一結束馬上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席間,俏俏偷偷跟我說強強和新娘子本來是分了手的,誰知女方卻檢查出來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這不被雙方家長知曉了,二話沒說急匆匆地張羅起婚禮的事來,把分開的兩個人又重新捏成了團。
“唉,這不是難爲肚子裡的孩子嗎,還不如將孩子打了,以後再出現些問題更麻煩。”不知爲何,一向謹言的我竟在俏俏面前說出這樣一番話,如果通過我大姑傳到我媽耳朵了,免不了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
俏俏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我,好半天才開口:“強強帶著新娘子前兩天還去醫院準備打胎呢,結果被你當護士長的舅媽堵了回來,雙方家長輪流盯著新娘子,直到今天結婚。”
我無奈地笑著搖頭,心想強強這小子一向做事不過腦子,全市那麼多家醫院不去偏偏去他媽工作的醫院,這不是自找的嗎。
俏俏又對我說了她的近況,說上次考的成績出來,自己只差一分,連連嘆氣,表示太過粗心大意錯過了機會。過兩天再去考另一家單位,“城市管理執法”通俗稱“城管”,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一個學舞蹈的女孩子考什麼城管,這也太不對口了吧。
過了一會,猶豫再三我問她:“俏俏,你考的這些真的適合你嗎,你真的想做這些工作嗎?”
俏俏愣了愣,想了一會:“姐,你在文化局的閒職適合你嗎,你真的想做嗎,你還清楚你最想做什麼事情嗎?”她嘴角上挑,臉上帶著不屑又傲然的神情,好似在嘲諷我你還不是和我一樣,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而已。
面對她的反問我頓時傻了眼,她的每一問都問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在心中問著自己,現在的工作和生活狀態是我想要的嗎,是我最想做的嗎,是我真心喜歡的嗎?答案只有簡短的兩個字:“不是!”
一直以來我的理想就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書店,賣各種淘來的書,和各種來買書的人談論哪些書更值得看,該多進些哪方便的書,守著我的小店和愛人,慢慢享受生活中的一切美好。
可是現在的我好想離這種生活越來越遠,等待著我的是不喜歡的工作並要做幾十年,甚至碰上一位不太喜歡的人勉強過日子,並要過完一生。
“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呢?”俏俏又說了一句。
此時的我坐立難安,如此喜慶的場面讓我覺得悲傷,趁人不注意又一次從別人的婚禮上悄悄溜回了家。
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爸媽回來後叫我吃飯隨便扒拉兩口,覺食之無味,便又躺回牀上。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這句至理名言在我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迴盪著,擊打著我逐漸沉睡的內心。
最後失眠到睜眼的地步,就下牀把放在書櫃上的手機拿了過來,看到餘晴子在傍晚時分發過來的兩條消息。
“慫包,今天在畫展上碰到範老師了,他問我你是不是回家進中小學到老師去了,如果是請不要說是他的研究生。”
見我沒有回,她又繼續說道:“不用放在心上,範老師那人一向清高,總是瞧不上別人,就算你回家教中小學去了,那也是人之常情,人總歸是需要踏實穩定生活的。我忽悠了他一頓,說你回鄉爲傳播偉大的美學事業做貢獻去了,在文化局大力宣揚藝術的魅力與偉大。”
回想當初考範老師的研究生時,他告訴我要有不爲五斗米而折腰的氣節,就算日子苦些難熬些也不能忘了曾經的理想與信念,不要爲求得安穩而失去自我,人生在世幾十年可以試著對生活妥協,但不應該在奮鬥的年齡選擇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