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趙一平是不同意的,因爲這麼一來,不還是等於謝青婉私傳了他功法嗎,可他終究禁不住謝青婉的百般勸說,而且在他內(nèi)心的最深處,也是渴望著出人頭地的那一天的。
大不了以後出了狀況,我咬死不承認與她有關便是……
於是這往後的每一天夜晚,或是趙一平偷偷潛入青竹翠苑中謝青婉的住處,或是謝青婉悄悄來找趙一平,反正這兩個小孩子總得要聚在一處。
先前謝青婉說自己可以教趙一平,那純屬胡扯,她自己還沒摸到修道的邊兒呢,又怎麼能夠去教跟她差不多檔次的趙一平。
謝青婉今年剛好九歲,於修道界已經(jīng)算是入門較晚的了,趙一平比她大上一歲,卻在她的強逼之下不得不叫她一聲師父。
這當然都是瞎胡鬧,兩人誰也沒有當真。
謝青婉告訴趙一平,那青竹翠苑是越往幽深僻靜處,所居住的正式弟子的修爲越高,因爲只有修爲提升上去了,纔有資格向門派要求居所,不然的話,即便她叫做謝青婉,也只能住在最外面的一間屋子裡。
那一日是謝青婉第一天去到青竹翠苑裡,沒想到就碰上了趙一平,這麼說來的話,一切還真是緣分使然。
開始的時候,兩人每天晚上就是聚在一塊兒聊天,因爲謝青婉的師父最近百忙纏身,沒有功夫過來指點她修行,便向人打了招呼,給她送來了不少的功法,叫她自己先看看,然後自行琢磨一陣子。
謝青婉當然不怎麼在意修行之事,她就是想找趙一平玩兒,可是一天兩天過去了,他發(fā)現(xiàn)趙一平對修道還真是很有些興趣,但苦於兩人雖能看懂那些功法上的字,卻壓根不知道怎麼開始練,便只得強壓住心中念想,陪著謝青婉說話。
直到有一天晚上,趙一平再去找謝青婉的時候,謝青婉一開門就趕忙把趙一平給拽了進去,然後興沖沖地對著一腦門兒霧水的趙一平說道:“今天我?guī)煾缚伤闶莵硪惶肆耍 ?
“真的?”趙一平眼前一亮,緊接著又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可能太大了,便壓低了聲音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謝青婉的樣子很是興奮,她叫趙一平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然後自己盤膝坐在了牀鋪之上。
趙一平不知道謝青婉這是在耍什麼花樣,可既然她說讓自己坐那在一邊看著,那自己就看著好了。
可是過了半晌,趙一平也依然沒見到有什麼稀奇之處,那謝青婉還是跟座泥塑樣的坐在那,自己也依然跟個傻子似的坐在這。
百無聊賴間,趙一平扭頭去看向了窗外,那天空上的月光清亮,周圍的繁星更閃,偶然有浮雲(yún)流過,卻掩不住半分夜色,——真是好一片迷人美景。
咂咂嘴,趙一平本來想開口問問謝青婉,她這是在出什麼幺蛾子,可一轉(zhuǎn)頭,他卻發(fā)現(xiàn)謝青婉的身上正慢慢的浮現(xiàn)出一層若有若無的淡淡白光,若非窗戶透進的明亮光芒,乍看之下還真察覺不到。
“你這……”
趙一平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瞠目結(jié)舌,雖然最近一年當中聽過了無數(shù)次所謂修道的大能神通,但他一個掃地小童哪裡有機會親眼見識得到,所以現(xiàn)在一見謝青婉的身上居然會發(fā)光,不由得就大驚小怪起來。
“吶,厲害吧,”謝青婉一睜眼,身上的白光瞬間消散,“我才練了一天就會了,師父都誇我聰明呢。”
“這……真厲害……”
趙一平不住的點頭,心中的驚訝久久不能平息。
謝青婉的小小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嘻嘻一笑,她對著趙一平娓娓說道:“師父說要想修習煉氣這一類的法門,首先就要能感受得到天地間的靈氣,那靈氣充斥於各處,只要用心,便能感受得到,你現(xiàn)在先試一試吧。”
說完這些之後,謝青婉又把白天裡自己的師父說與自己的幾個注意事項一一告訴了趙一平,想了一想後,她覺得再沒什麼需要補充的,這才衝著趙一平點了點頭。
聞言,趙一平稍稍收斂了一下心思,然後調(diào)整了呼吸,忽覺屁股底下坐著的椅子不是很舒服,便乾脆一把將其推開,徑直坐在了地上。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一平人生中第一次去感受那不可看、不可嗅、不可聞的靈氣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謝青婉早已經(jīng)歪倒在自己的牀上睡著了,而趙一平還在地上坐著,這第一次終究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了後半夜,他還是沒有感受到哪怕一絲的靈氣。
渾身僵硬的坐在地上,趙一平強迫自己不去睜開眼睛,可他渾身的肌肉早已經(jīng)又酸又漲,最後不得已,只好慢慢睜開了雙眼,頹然的嘆了口氣。
自己還是太高估自己了……也許自己根本就沒有修道的天賦罷……
這個念頭不可抑制的從他的內(nèi)心深處冒了出來,像條毒蛇,狠狠的啃噬著他的心臟,叫他難受的只想大嚎幾聲,或者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場。
但他畢竟沒有哭出來,他只是站起了身,小心翼翼的爲謝青婉蓋上了被子,然後走出了房門,回去了自己的住處。
第二天一早,剛睡下沒多久的趙一平就被謝青婉那“咣噹咣噹”的砸門聲給叫醒了。
“你昨晚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門纔開出一道縫,謝青婉就很是生氣的問了這麼一句。
趙一平將她讓進屋裡,隨手關上了房門,說道:“我看你那時候已經(jīng)睡熟了,就沒想叫醒你,這才悄悄的走了。”
“是嗎?”謝青婉眉頭一挑,“好吧,那就算是我睡著了罷。”
展顏一笑,謝青婉又問道:“那你今晚還過不過來,我?guī)煾刚f他今天還會來指點我一下,到了晚上我再指點指點你。”
趙一平的眼神稍一閃爍,又醞釀了半天,這纔對著謝青婉說道:“晚上我會過去的。”
“成,我等你。”
謝青婉說完這句話,也沒有再說別的,徑自出門去了。
臨出門的那一剎那,她很想回頭看看趙一平,但她怕自己的這個動作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便強行忍耐住了,一直到走出老遠,她都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謝青婉雖然從小被嬌生慣養(yǎng),性格中帶著股任性,可她卻生了一副玲瓏心肝兒,換句話說就是善解人意,不過平時這一點都被那任性給遮蓋了,再加上她神經(jīng)也有些大條,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出來。
不用趙一平自己去說,謝青婉只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昨天的修行,趙一平不是很順利,而且是相當?shù)牟豁樌蝗坏脑挘显缇蜁嬖V自己了。
“萬事開頭難嘛……”
謝青婉在心裡嘀咕了一聲,又笑了。
昨天晚上是後半夜回來,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下,沒過多久便被謝青婉吵醒,現(xiàn)在的趙一平真是一腦袋的漿糊,一手拎著掃帚,他甚至連自己早飯吃沒吃都不記得了。
吃又怎樣、不吃又怎樣……
趙一平這人的性格就是這麼執(zhí)拗,以至於很容易便鑽了牛角尖,這與他從小的經(jīng)歷有關,倒也怪不得他自己。
一心只想著自己估計是在修道上沒有前途了,恐怕以後就得在青城當中做個掃地打雜的,這可叫他還有什麼面目再去見謝青婉……
越想越難受、越想越難受,最後趙一平心中火氣一騰,擡手就把掃帚給扔了出去,丟在一旁。
現(xiàn)在時候還早,偌大的內(nèi)城之中很少有人走動,除了樹上啁啾的鳥鳴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聲音。
往日裡聽上去悅耳動人的鳥叫聲,此刻在趙一平聽來卻格外刺耳,似乎一夜之間,連那些鳥兒都變得不懂人情,非要站在樹上笑話自己似的。
梗著脖子與一隻站在枝頭,正盯著自己的畫眉對視,趙一平故作兇狠的對著那鳥齜了齜牙,結(jié)果非但沒把畫眉驚走,還引得它嘰嘰喳喳的好一陣叫喚。
“扁毛畜生……”
趙一平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只恨自己沒生出一對翅膀,不然非得抓住那畫眉,拔光它的一身鳥毛不可。
接連又罵了幾聲,趙一平意識到自己這麼做只是徒勞,那就是一隻鳥而已,犯不著跟它動怒,於是撿起了掃帚,晃到別處去了。
把地掃了還沒幾下,站在樹蔭邊緣的趙一平被初生不久的溫暖陽光籠罩,一股抵抗不住的睏倦之意登時便襲了上來,雙手抱著掃帚,他居然站在原地打起了瞌睡。
近乎透明的陽光,燻人欲醉的晨風,婆娑的樹葉倒影,泛著溼痕的青石地面,懷抱掃帚的少年身處這一片美妙絕倫的天地之間,幾乎要與之融爲一體。
日頭偏轉(zhuǎn),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杵在那裡的趙一平猛然驚醒,也顧不上擦乾淨嘴角流出的口水,他只看到自己的眼前站著了一個渾身黑衣的中年人。
“啊!”
趙一平嚇了一跳,任誰在睡夢初醒,腦袋兀自迷糊的時候看見身前多出一個人來,估計都要吃上一驚。
那人生的臉型方正,五官中透著股剛毅之氣,雖然一眼看去就知他人已中年,但是距離遲暮還早得很呢。
“小孩兒,你師父是誰?”
趙一平看著對方腰間的青色龍形玉佩出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