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謝青婉那怡然自得的表情,趙一平很是不客氣的將她給“請”了出去。
“你開門!你開門!你快給我開門!”
趙一平背靠在那木門上,任由謝青婉在外面狠命的拍門,偏偏就是不給她開,——誰叫她老是故意捉弄自己呢?
“哼。”
當外面傳來謝青婉那標誌性的冷哼聲之後半晌,趙一平慢慢的將門給打開了個小縫隙,還沒等他看清謝青婉走了沒有,便被猛然向裡彈開的木門給撞在了腦袋上,直撞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倒在地。
“哈!叫你不給我開門……”謝青婉本來神情得意至極,可一見趙一平被自己撞得倒在地上,腦門處起了好大一個包,聲音登時又弱了七八分,“你……你沒事吧?”
“嘶……”
趙一平也知道自己的腦袋上起了包,他才用手剛一摸,結果就疼得直抽冷氣,翻眼看著謝青婉,一字一頓的對她說道:“你出去。”
謝青婉還想在說些什麼,但讓趙一平這麼一嗆,以她的性子又哪裡還能再說出什麼軟言細語,當即低低的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趙一平看著她的背影,當時的心裡只有一個感覺:萬叫我以後不要再碰上這丫頭了……
可當天的日頭還沒有升到正中,趙一平心中的那種想法便已經雲散煙消了。
縱觀他生長到現在,這約莫十年的時間裡,無爹無孃的日子當真不好過,有了委屈、受了欺負連個爲自己說話的人也沒有,更別說真心疼愛自己的人了,這也就使得他的性子裡多了些對人的不信任,以及頗爲嚴重的自閉傾向。
不過那謝青婉,就好像是一柄威力絕倫的錘,三兩下便把趙一平內心原本的世界給砸了個稀巴爛,捎帶著的,也將他心中那層與人之間的隔膜給一併摧毀了。
如果說世界上真有能夠照亮人心的光芒,估計指的就是謝青婉這種性格的小丫頭了吧……
趙一平懷抱著掃帚,一邊心不在焉的掃著地,一邊擡頭去看天上的太陽,可那太陽真是太過明亮,不是他能夠直視的。
人家都說命苦的孩子心智早熟,趙一平便是很好的例子,他在這情竇初開的年紀裡認識了謝青婉,卻也知道她於自己,正如那天上的太陽,多看一眼已是奢望,再別說其他。
“唰……唰……”
掃帚拂過地面,雖帶走了滿地的灰塵,卻只是讓它們換了個地方待著而已。
入了夜。
幾天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今晚的趙一平格外的睏倦,去廚房胡亂吃了些東西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當中,往牀榻上一倒,恨不能立刻沉沉睡去。
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灑了趙一平滿臉,也帶給了他一個美夢。
夢中的趙一平不知怎麼的,終於如願以償的成爲了青城的正式弟子,而且還是城主謝蟠親傳,一時間整個青城當中議論的都是他趙一平的名字。
趙一平那個自得呀,高興的都直咧嘴,兩個眼睛瞇縫的就再沒睜開過,直到謝蟠說要開始今天的修行了。
修行的內容很是奇怪,要練習憋氣,趙一平心裡很奇怪,這是練的什麼功啊,怎麼還要憋氣呢?不過既然城主發話了,那憋氣就憋氣吧……
剛吸滿了一口氣,趙一平遠遠的就瞅見了個人影,一蹦一跳的正朝自己這邊過來,定睛細看之時,來人正是謝青婉。
這小丫頭……
趙一平心中高興難耐,他此刻真想立馬奔過去告訴謝青婉,自己已經成爲了青城的正式弟子,以後的前途肯定不可估量……
但腳步才一邁開,他就立刻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修行中吶!真麼能亂跑?
卻已經遲了,只覺腦後一陣勁風,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師父,——也就是謝蟠,見自己在練功的時候分了神,一巴掌打將過來了。
“啪”的一聲響,又沉又悶。
“哎喲我天!”
趴在牀榻上做著美夢的趙一平被從窗戶扔進來的一件事物砸中了後腦,一下子就給驚醒了。
“誰呀?”被人攪了美夢,任誰也不會有什麼好心情,“到底是誰呀!”
說著話,趙一平已經起身下了地,一把拉開自己的房門,結果只見外面月光如銀霜灑地,潔白的,沒有一絲瑕疵。
有一個人影正向遠處跑著,因爲距離太遠的關係,已經看不清衣著,但那兩個沖天小辮兒卻很是顯眼,叫趙一平一下子便知道了她是誰。
“又來?”趙一平咕噥一聲,“難道是白天捉弄我還沒捉弄夠嗎……”
返身關上了門,趙一平正待要回到牀上去繼續自己的美夢,忽然間發現地上有一本線裝書籍,信手拾起來一看,那書的封面上本來有的幾個字,都讓人給颳去了。
“這是個什麼東西?”
趙一平雖然識得字,卻從來也沒有機會去讀什麼書,也就更不可能在自己的小屋裡收著這麼一本連名字也沒有的書籍,但稍一思索,他估計這可能就是謝青婉那丫頭剛剛從窗戶裡扔進來,砸在自己後腦勺上的東西。
隨手翻了兩頁,趙一平是越看越吃驚,這本連邊角都開始往上翻起的破書居然是一本功法!
這前幾頁上講的修行入門,是教人如何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說的極爲詳盡,哪怕是趙一平這等從未與修道有過交集的人也能看懂個大概,瞭解其中原理。
“這……”
趙一平愣怔在原地,找不出言語來形容心中滋味。
這麼一本功法,不管它是上乘還是下乘,那都不是尋常之人能看上一眼的,只要是功法,那就是被各門各派列爲最高機密的,因爲一個門派能否在這世間長存,依靠的就是本門的種種獨特功法,若沒有這些,修道門派也就沒辦法被稱爲修道門派。
雙手捧著這麼一本珍寶般的書,——它不僅僅是一本功法,更是他趙一平的未來:
自己只要依著這本功法修煉下去,出人頭地只是早晚的事情,別人不清楚,但趙一平對自己的智力還是很有些自信的。
但……自己終究不能這樣做。
趙一平輕聲笑了出來,他此時此刻心中想著的卻不是以後功成名就時的樣子,而是那個在滿地月光中漸跑漸遠,腦袋上兩個沖天小辮兒的背影,——若自己這麼不明不白的修習起了這本功法,日後讓人給知道了,追查下去,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功法,這不是一件小事情,私傳他人更是大罪,自己又怎麼能夠讓一片好心的她,爲自己而擔風險呢?
於是在第二天一大早,趙一平就叩響了謝青婉的房門。
原本這青竹翠苑不是尋常人能夠接近的,可趙一平已經在青城當中掃了一年的地,大家也都認識了他,而且現在時候尚早,附近也沒有什麼人。
“吱呀”一聲,木門緩緩的開了。
“我不能要。”
趙一平一伸手,將那本功法朝著謝青婉遞了過去,同時還開門見山的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呆子,”謝青婉好像一點兒也不意外趙一平會這麼做,“進來吧。”
謝青婉進屋了半晌,一轉頭卻發現趙一平還在門口站著,不由得疑惑問道:“叫你進來呢,你怎麼還在門口站著?”
“我……”趙一平吞吞吐吐的,“我還有事要做。”
“不就是掃個地嘛,”謝青婉邊說話邊將趙一平拽進屋裡,“什麼時候不能去掃,而且我又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
趙一平才被拉進來,就覺得撲面一陣香氣,這小屋雖然從外面開起來不咋地,但是一進室內,周圍擺設都很是考究,與之一相比,自己平日裡住的地方真連豬圈都不如……
“你就想在這掃一輩子的地嗎?”
謝青婉正在那邊找地方去收趙一平還給她的那本功法,一時沒有注意到趙一平的神色是多麼的不自在。
“我……我當然不想。”
趙一平說到這裡,神情頓時一黯。
“那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謝青婉一改平日裡嘻嘻哈哈的模樣,滿是稚氣的臉上居然難得的透出一股與之不相襯的成熟,坐在一邊認認真真的看著趙一平。
被她這麼一盯,再加上這麼一問,趙一平立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只會一個勁兒的“啊……這個嘛,啊……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謝青婉搡了趙一平一把,“怎麼想就怎麼說,這裡又沒外人。”
趙一平醞釀了好一會兒,這才低聲的說道:“其實……其實我是很想成爲青城的正式弟子的,可……可我資質不夠。”
“資質算什麼狗屁東西,”謝青婉老成的拍了拍趙一平的肩膀,“我覺得你人很好,這就行了。”
這就行了?什麼這就行了……
趙一平一腦門的霧水:這丫頭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吶,”謝青婉站起了身子,“從明天開始呢,你每天就跟著我一起修行,師父教給我的,我就統統教給你,不過……你得晚上偷偷的來,因爲這件事情吧……畢竟不能讓別人知道。”
“還有一點,”謝青婉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別忘了先叫我一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