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姜炎是很不喜歡阿蠻給自己佈置的這個任務的,因爲他居然要讓自己去當誘餌,將一路上所有的青猿引向別處,——既然自己的任務是誘敵,那就肯定不能放開手腳去胡劈亂砍一通了。
沒錯,在阿蠻的計劃當中,姜炎就是一枚誘餌,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確保阿蠻他們在前去採草的時候不會被青猿所打擾,直到那邊的三人採得藥草之後,自己再想辦法脫身而出。
阿蠻之所以這麼安排,就是因爲姜炎不論是實力還是什麼,都很叫阿蠻放心,尤其是他的身法,算是自己這幾人當中最爲迅敏的,而且,就算是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憑著姜炎的實力,還是能應付得了這些大個子猿猴的。
於是姜炎便成爲了誘餌。
一手提著奔雷劍,姜炎施施然地朝著最近處的那兩頭青猿走了過去。距離對方大概還有兩三丈的樣子,姜炎看它倆睡得實在太香,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扭過頭又回身看了看阿蠻,在注意到阿蠻臉上的表情不太輕鬆之後,他才幹咳了一聲,——但是,自己該怎麼引走他們呢?
看看地上有不少的石塊,於是姜炎就挑了個差不多拳頭大的,稍稍瞄準了一下,然後就擰腰擺臂,“嗖”的一聲,那石塊劃著個弧度正中目標,驚得那頭被砸中的青猿登時醒來,只是很明顯它還沒從熟睡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就看它睜著惺忪的睡眼,眨巴了兩下之後,竟又再度睡著了。
“吼……吼……”
一面睡,它還一面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在回味前一個夢還是在說著夢話。
“別胡鬧了!再鬧一會,天可就要亮了!”
阿蠻責怪的聲音傳到了姜炎的耳朵裡,姜炎背對著阿蠻撇撇嘴,然後徑直朝前走了過去,也不給阿蠻一個反應的時間,他手中的奔雷劍就已經寒光一閃,下一刻就猛的朝前一捅,所中處,正是那青猿的屁股。
原本即將重新睡熟的青猿渾身猛然一繃,腰桿子挺得老直,它圓睜著一對眼睛,面上再也見不到絲毫的睡意,片刻之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響徹雲霄。
“嗷!”
青猿的這一聲吶喊,聲勢有如天雷炸地,直將它身邊的同伴驚得險些猝死當場,好不容易等到它閉了嘴,另一頭青猿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碎了。
“嗷!”
又是一聲更加歇斯底里的慘嚎,原來是姜炎看對方明明都已經在那叫了半天了,還是沒有注意到自己,手底下一滑,便又順手紮了對方第二劍。
這一下,那兩頭青猿可都注意到姜炎了。
它倆俱是滿臉茫然地看著姜炎,其中一頭甚至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屁股上的兩處劍傷還正在留著血呢,就這麼盯著姜炎看。
“看什麼看,”姜炎嘿嘿一笑,“再看就給你倆眼珠子都摳出來!”
迴應姜炎的是一記猛拳。
被姜炎連刺了兩劍的青猿已經疼得快瘋了,它屁股上的傷口血流如注,雖然它依然沒辦法想明白,這麼一個小個子是怎麼有勇氣來偷襲自己的,但是現在的它,不太靈光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殺了他!
一拳掄空,這青猿已是氣極,看著姜炎三竄兩跳就已經蹦出去老遠,氣得它又是雙拳擂胸,又是大聲咆哮的,朝著姜炎就追了過去,而它身邊的另外一頭當然也不會怠慢,也跟著追了上去。
姜炎一面朝前跑著,一面回頭看了一下:好樣的,那兩頭青猿都已經上了道了,自己只消這麼一路向著東邊跑去,然後儘可能地把沿途的每一頭青猿都給拖在身後,蠻哥他們應該就能順利採得藥草了。
心裡是這麼想著,姜炎在奔跑的同時又隨手甩出了幾道劍氣,不停地去撩撥周圍他又發現的幾頭青猿,直將它們攪擾地怒火中燒,姜炎這才藉著夜色的掩映與林木的遮擋,繼續向前去了,——才短短的一會兒,他身後就已經綴了不下十頭青猿。
“姜炎還是那麼胡鬧。”
百靈是不停的搖頭,她本以爲幾個月不見,姜炎的性子能夠稍微收斂一點,卻沒想到現在一看,這姜炎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還有一種變本加厲的趨向。
“這次還就指著他胡鬧呢,”阿蠻舉目眺望著前方,一直到姜炎與那些青猿都消失在了視線中,“咱們也抓緊時間往前去吧。”
從阿蠻制定計劃到現在,這期間那二小都沒有說話,他從來也沒聽說過什麼人能從青猿手中求得命在,按照他的理解,那個使劍的暴脾氣小子,八成是被當做了棄子,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裡,二小不禁開始敬佩起姜炎來,儘管他的脾氣是不太好,卻終究是一位敢於爲了同伴而豁出性命的勇士……
“我一定會把你們帶到藥園的,”二小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擦了擦眼淚,“一定!”
阿蠻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眼前這二小是個什麼狀況,怎麼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就掉眼淚了呢……看了看百靈,阿蠻發現對方也是一臉懵懂,再看看二小,他臉上的決然之色依然未消。
“那……那就出發吧。”
阿蠻心說自己難不成是帶領了一羣瘋子嗎……
儘管被姜炎吸引走了所有的青猿,但阿蠻他們這一路還是走得很小心,因爲保不準就會有別的危險潛藏在四周呢。
不過直到阿蠻等三人即將到達了那什麼藥園,還是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狀況,——這裡被青猿佔據了之後,自然沒有別的野獸敢來,現在青猿又被姜炎引走,哪還會有旁的危險呢。
“就在前面了!”
二小伸手朝前一指,阿蠻順著他的目光就望了過去。
按照阿蠻原先所想,既然是個藥園,那怎麼著也得有個園子樣,不說柵欄籬笆了,你好歹也得標標準準地劃出幾塊地吧,但你這侏儒人的藥園可好,放眼一瞧,什麼都沒有。
“哪呢?”阿蠻憂心忡忡地,他是怕藥園已經被青猿給毀了,“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二小捏了捏手中的短矛,他左右看了一下,纔對阿蠻說道:“未成熟的藥草都在前面的十多棵古樹下種著呢,成熟的藥草都已經摘好,正在樹上的木屋裡存著呢,那些青猿不擅爬樹,所以就算地上的藥草都被他們給毀盡了,樹上肯定還有。”
聽了二小的一番解釋,阿蠻頓時舒了一口氣,他也學著二小那樣,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問二小道:“那你可知道九死還魂草存在哪間樹屋裡呢?”
阿蠻之所以會有此一問,那是因爲他剛剛粗略數了一下,正前方約莫有不到二十棵粗要五人環抱的大樹,沒看棵樹上又都有一間樹屋,這麼看來的話,這些樹屋裡存儲著的藥草數量還真是驚人。
“不知道,”二小搖了搖頭,“這裡已經廢棄了很久,多少年都沒人來了,不過你們放心,那些藥草曬乾之後便很能耐得住保存,待會兒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你一個人去?”阿蠻頗爲詫異地看了看二小,在他的印象裡,侏儒人的膽量跟他們的身高都很是匹配,總之就是難得有一個膽子大的,“你一個人去成嗎?”
“成。”
二小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行,那你就去吧,”阿蠻本來想拍拍二小的肩膀,但是又覺得不大合適,便作罷了,“小心一些,姜炎還不知道能拖住那些青猿多長時間。”
二小也不廢話,他又多看了百靈一眼,並對著她點了點頭,在百靈也朝著他點了點頭之後,二小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矮著身子,一點一點地朝著藥園挪了過去。
“還真看不出來,”阿蠻對著百靈說道,“二小那麼小的個子居然這麼有種,看來以後我真得管管姜炎,叫他不要再稱呼人家小矮子了……”
“侏儒人其實都很有勇氣的,”百靈看著二小的背影,“只不過他們本身的實力太差了,如果給他們一族強壯的體魄,恐怕世上會又多出一支勇敢的種族。”
阿蠻與百靈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討論著有關侏儒人勇氣的問題,他們卻沒有想到,其實今晚給了二小勇氣的,不是別人,正是姜炎。
可真的都是姜炎的功勞嗎,又或者像百靈所說的,侏儒人本就很有勇氣……總之這一點,誰也沒有辦法說個清楚。
捏著短矛,二小盡可能地壓低了身子,行走在這片他曾經熟悉的土地上,這裡是他們一族曾經的榮光,也是他們一族如今的恥辱,——榮光是因爲他們侏儒人或許曾是冰原上最熟悉藥草藥性的種族了,恥辱則是因爲這一切都在青猿的侵襲之後化爲了塵埃。
二小搖了搖頭,他知道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看看已經接近了第一棵巨樹,便將短矛掛在了身後,然後“蹭蹭蹭”躥了上去,很快就到了樹屋處。
站在樹屋門口,二小心中是豪氣頓生,——誰能想到在幾年之後,侏儒人居然能夠重回故地,這種時刻是值得記住的,是值得紀念的……
想到這裡,二小情不自已地輕聲笑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爲他看到樹下的黑暗裡,有個東西正悄悄地從背後靠近了阿蠻與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