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顯空曠的祭壇周圍傳來一陣陣的回聲,擾的人心發慌。
阿蠻扶住姜炎,此時此刻的姜炎已經虛弱到了極點,連站著都很勉強了。
這也難怪,任誰經歷了這麼許多,還能站著就算不錯了。
那青蛙剛剛還好似瘋癲一樣的亂蹦亂叫,這會兒又安安靜靜的蹲坐在祭壇正中央,不時的咂巴兩下巨嘴,高興了還要伸出舌頭來舔舔自己的眼睛。
阿蠻和姜炎自然是不敢再有所動作,就連那吳老二,也是小心翼翼的捏著劍,生怕自己的動作驚擾了那隻正在發著瘋的青蛙。
就這麼安靜了一小會兒,忽的從祭壇下的黑暗中響起了一聲響亮的蛙鳴。
身處祭壇中央的大青蛙聽到這聲動靜,兩隻大眼一瞪,兩條長腿一蹬,就這麼竄進了黑暗中,看不見了。
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隻大青蛙“倏”的一下,又從黑暗中蹦回了祭壇之上。
這一去一回極快,快到祭壇上的三個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阿蠻左手扶著姜炎,這邊順勢往那青蛙處看去,只見那青蛙的頭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一個老頭?
“什麼東西?”
阿蠻看的是納悶不已,忍不住的就去問姜炎。
姜炎起先還沒注意到,這被阿蠻一問,擡眼往青蛙頭上一看,果然是站著一個怪模怪樣的老頭。
那老者身材極是矮小,腰背還有些佝僂,身上披著一件青色蓑衣,腦袋上一個大大的斗笠,之所以能看出他是一名老者,則是因爲他下巴上那縷花白的鬍鬚。
只是蓑衣外露出的皮膚,怎麼也是青綠色的?
姜炎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對著阿蠻搖了搖頭。
阿蠻看的直咂舌,忽的想起來一種可能,就對著姜炎說道:“該不會是那老人家在這裡生活的久了,得了什麼皮膚病吧,那咱們可不能笑話他。”
姜炎聽了阿蠻的推測,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結果牽扯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不住朝著阿蠻擺手。
“你們這些小輩,說話也恁的口無遮攔。”
那渾身裹在蓑衣之中的老者輕輕一躍就跳到了阿蠻還有姜炎的面前,緩緩摘下了自己頭上的斗笠。
“嚯!”
阿蠻和姜炎同時驚得往後退了一步。
看來這老人家真的是得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皮膚病,因爲他不止是身上,就連腦門也是綠油油、光亮亮的,更兼一對凸出的大眼泡子,整個就是一青蛙嘛!
越看越覺得他像。
他眼珠子像,鼻子像,大嘴咧開的弧度像,真像!
阿蠻暗暗吞了下口水,有些機械的偏過頭去看看姜炎,發現姜炎也跟自己一樣,滿臉的驚訝。
怪模怪樣的老者身高還不到阿蠻的胸口,可是他只往阿蠻面前一戳,氣勢就蓋住了阿蠻,不但如此,還蓋的毫無懸念。
額角冷汗刺的阿蠻有些發癢,可是他卻沒心思去撓,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這個不明來歷的老者身上。
老者重新戴上了斗笠,對著阿蠻說道:“你就是阿蠻吧。”
阿蠻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乍一聽到對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就說道:“青蛙說話了……”
話纔出口,阿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不管對方是什麼,畢竟也是上了年紀,哪怕是個妖怪,對方也是有年紀的妖怪,自己張嘴閉嘴就把對方和青蛙扯上關係,這完全是以貌取人,簡直太不懂分寸了……
心中胡思亂想,阿蠻嘴上還沒忘了答應一句“對。”
怪老頭並不以阿蠻剛剛的言語爲忤,他擡頭看看阿蠻,又看看姜炎,然後衝著阿蠻說道:“他不行了。”
阿蠻猛一下還不知道他說的是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姜炎已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姜炎!姜炎!”
身體達到極限的姜炎現在終於是挺不住了,任由阿蠻如何的去搖他,姜炎還是慢慢閉上了雙眼,失去了意識。
怪老頭蹲下身子,看著阿蠻,問道:“你要救他?”
阿蠻一怔,雖然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是此時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趕忙點了頭。
“好說。”
怪老頭伸手往身後一招,“嗖”的一下,一條還滴著粘液的長舌頭就伸了過來,扔下一個大葫蘆在他的手中。
阿蠻看著那雙手,皮膚是淡淡的青綠色,指頭又圓又扁,指間還有一層薄薄的肉蹼,活脫脫就是青蛙手掌的樣子。
接住葫蘆,怪老頭看了一下然後衝身後叫道:“不是要酒!”
嘴裡說著不是要酒,可他還是擰開葫蘆嘴,狠狠灌了兩口。
蹲坐在不遠處的大青蛙兩眼頗爲無奈的一眨,然後又吐出一條舌頭遞了過來。
放下酒葫蘆,怪老頭伸手接住另外一個稍微小些的葫蘆,輕輕的擰了開來,搖了兩下不見動靜,就把自己的腦袋湊了上去。
剛把葫蘆嘴對準眼睛,那葫蘆中就躥出一道金光,快若閃電一般。
怪老頭似乎早有準備,擡在胸口的左手向著自己的眼前一抓,沒想到卻抓了個空。
那道金光當空一頓,然後在怪老頭的手背上輕輕點了一下,借勢衝向了還在傻愣愣站著的阿蠻。
阿蠻看的是大驚失色,什麼東西能有這麼快的速度?
眼看著那金光已經飛到了阿蠻的面前,阿蠻卻連擡手去擋的動作都還沒做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道更快的紅光閃過,阿蠻眨了兩下眼,眼前哪還有什麼金光紅光?
驚魂未定的阿蠻撫了撫胸口,這攏共也沒有一次呼吸的時間裡,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他是完完全全沒有看清楚。
那怪老頭伸出手,衝著阿蠻說道:“抓住了,給他吃下去吧。”
阿蠻擡頭去看,發現那怪老頭正像先前那隻青蛙一樣,伸出長舌頭在舔著自己的眼睛。
伸手接過還帶著對方口水的東西,阿蠻心中真是說不出的噁心。
稍微露出個縫隙,阿蠻往自己手心裡一看,原來是個知了的幼蟲,只是這幼蟲通體金黃,好像是純金打造的一般。
知了就是蟬,小時候阿蠻經常去捉著玩,對這種東西再熟悉不過了。
現在想來,剛剛從葫蘆裡躥出的金光就是這隻幼蟲了,而捉住他的紅光……阿蠻不自覺的往那怪老頭的舌頭上看了一眼……
小心翼翼的把那蟬捏在手裡,阿蠻不放心的問道:“給他吃這東西做什麼?”
怪老頭嘿嘿一笑,說道:“這可是好東西,金蟬,金蟬你知道嗎?”
“金蟬?”阿蠻懵了,“金蟬脫殼我知道。”
“差不多,”怪老頭點了點頭,“你給他吃下去就知道了。”
這下阿蠻可拿不定主意了,對方的來歷他根本不清楚,對方的目的他也不知道,就這麼貿然的給姜炎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妥吧……
像是看出了阿蠻的疑惑,那怪老頭說道:“他就要不行了,流了這麼多的血,咱們再說幾句話,等一下就直接給他收屍好了,也省得浪費這枚金蟬。”
說著話就要從阿蠻手裡去奪那金蟬。
阿蠻往後一閃,看姜炎也的確是氣息奄奄,此刻乾脆死馬當活馬醫,先給他吃了再說。
輕輕掰開姜炎的嘴,阿蠻才把那金蟬往姜炎的嘴裡一放,那金蟬就帶著道金光,鑽進了姜炎的喉嚨裡,一路向下爬去了。
這一切做妥,阿蠻還是覺得不放心,不禁想到那蟬身上可還有那老頭的口水呢,等姜炎醒了,自己要是告訴他這些……
擡頭一掃,阿蠻發現祭壇上少了個人,忍不住問道:“吳老二呢?”
“那小子跑了,”怪老頭說道,“剛剛我拿出金蟬的時候他就跑了,我也懶得問他,隨他去吧。”
阿蠻默然,眼下還是姜炎要緊,那吳老二願意跑就跑吧。
可是等了半晌,吞下金蟬的姜炎不但沒有好轉的跡象,氣息反倒越來越弱,到最後,乾脆就沒氣了!
阿蠻有些不敢置信,哆哆嗦嗦的伸手一摸姜炎,發現姜炎人都涼了……
“這……這……”阿蠻顫抖著說道,“怎麼會這樣……”
怪老頭卻一副不以爲然,他淡定的說道:“別急,別急……”
“別急?”阿蠻的眼眶都紅了,“人都死了你跟我說別急?”
“我跟你拼了!”
阿蠻不光是眼眶紅了,這下連眼珠子都紅了,合身把那怪老頭撲倒在地,雙手死死的掐住了對方的喉嚨。
也不知道那怪老頭雙腿哪那麼大的力氣,就這麼輕鬆的一蹬,人高馬大的阿蠻就被他蹬的飛了出去,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飛出去老遠。
揉了揉脖子,怪老頭咕噥道:“這孩子怎麼那麼暴躁……”
可能怕阿蠻摔著,他大嘴一張,肉色的長舌瞬息間就在阿蠻的腰間捲了三圈,在阿蠻落地之前把他給拽了回來。
“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才一落地,阿蠻又大叫著朝那怪老頭撲了過來,眼中瘋狂一片。
“他又沒死你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怪老頭這一下是有些惱了,心說你這孩子怎麼咋咋呼呼的,以後還能成事嗎。
阿蠻一愣,看看躺在地上的姜炎,面如白紙,胸口也不見起伏,這還不叫死了那怎麼樣才叫死?
怪老頭哼了一下,說道:“金蟬脫殼金蟬脫殼,你總得給他點時間脫殼吧!”
阿蠻被怪老頭吼的啞口無言,訥訥道:“什……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