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山莊正門。
因爲昨天晚上有魔教教主親自前來白虎山莊,所以迎接的盛典一直持續到了今日凌晨時分,等衆人都是歡笑得現出了疲態,這纔算是終於結束了。
人一多自然就會亂糟糟的,經過一夜的笑鬧之後,街道上已經遍地狼藉,於是兩名白虎山莊的當值弟子便起了個大早,一人拎著一把掃帚,細心地打掃著正門處的街道。
魔教教主來訪,這可以算是白虎山莊百年之內比較大的一樁事了,這象徵著白虎山莊及其周圍簇擁著的許多門派,正式去與歷來被視爲妖邪的魔教聯手。
妖邪也好,正道也罷,總之昨夜的白虎山莊是出盡了風頭。
卻不知道莊主他爲什麼看上去好像會有些不高興,按說當時他正在與魔教教主交談,本應該是賓主盡歡的場面,結果在一名弟子匆匆忙忙過來稟報了兩句後,莊主的臉當時就拉長了,——捎帶著的,就連一邊的魔教教主也跟著板起面孔來。
不過那些跟自己可都沒有關係,自己只是個普通弟子而已,不該自己當值的時候就好好修行,該著自己當值的時候就好好掃地,其餘的什麼事情,都跟自己的關係不是很大。
揣著這種想法,這兩名普通弟子倒也樂得自在,正掃著地呢,其中一個忽然碰了碰另外一個,說道:“你看,那邊好像走過來個人……”
一心低頭掃地的那名弟子也懶得擡頭,他接口道:“過來過來就是,昨天一晚上過來了那麼多咱不也都見過了嗎,現在咱們可就得趕緊把自己的活做了,我早上還有幾個招式要去找師兄們請教一下呢……”
“別掃了別掃了,你擡頭看看,那人好生奇怪……”
“奇怪?有什麼奇怪的,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那是什麼東西?”
這兩名弟子俱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伸著脖子朝前眺望,一時間都沒有再說話,——目力所及處,有一個人正晃晃悠悠地朝著白虎山莊正門走來,光看他的動作像是極爲疲倦吧,但他的腳步卻很是沉穩,每踏出一步都會叫人心頭一顫。
更叫人吃驚的是,那人的身上正升騰著一片一片黑色的火焰,而那些火焰就跟一朵朵花似的,在他的身上含苞、綻放,又消散於無形,無數朵純黑色的火焰就這麼一直重複著,毫不停歇。
火焰幾乎覆蓋了那人的全身,以至於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眼見著這一幕,這兩名弟子都意識到來者怕是不善,看看對方距離正門只在四五丈開來了,他倆便同手放下了手中的掃帚,站得稍微靠前的那名弟子一拱手,說道:
“敢問來人是哪位前輩,還請報出名號,我好向上通報。”
誰知那人對於他的這一番話毫無反應,依舊是那樣一步三晃地朝前走來。
“前輩!還請暫且停下!”
一見對方這是要往前硬闖了,這名弟子當即一把拔出了身後的長劍,劍尖斜指地面,而沒有指向前面,這是因爲現在場面還有完全明朗,自己如果用劍指著對方的話,怕會激化本來不存在的矛盾……
許是方纔聽到這名弟子的話,總之那人終於停下了。
單手持劍的弟子這時候纔有心思仔細去看站在自己身前一丈開外的那人,這一看,讓他不由自主地將眉頭挑了一挑,——透過他身體表面上附著的那層不停翻滾著的黑色火焰,這名弟子發現對方上半身是精赤著的,兩手之上也沒有攜帶什麼兵器。
這麼一看的話,對方也就只是身上帶了點火焰而已,也沒什麼奇怪的……等等,對方的胸口上好像有一處創口……
“這位前輩,還請留下個名號,我先向上面通報一聲,煩您在此稍後片刻……”
要說這名弟子說話也真有分寸,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前輩,反正自己這一個“前輩”喊出去之後,對方總得要擔待一下,可誰知不等這名弟子將話說完,那人忽然開口問道:
“你可是白虎山莊的人?”
若不是親眼見著那人在自己面前說話,這名弟子還真以爲是有人在拿兩塊鏽鐵片互相摩擦呢,也不知對方是怎麼了,這聲音也太過驚悚了一些……
“是,晚輩正是……”
他本來是想說“晚輩正是白虎山莊弟子“的,奈何後面半句話纔剛提到嗓子眼,猛然間覺得胸口一涼,低頭一瞧時,有一道細細的血線噴涌而出,也不知道是誰的……
“那你呢,你可也是白虎山莊的人?”
這名弟子喉間不斷地發出“嗬嗬”的怪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扭過頭去,那個渾身冒著黑色火焰的怪人已經從自己的身邊走了過去,正在問自己身後的小師弟話呢……
“快……快跑……”
這名弟子手中的長劍“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與之一起的,還有他的上半截身子,——沒人看到是怎麼回事,他就這樣齊胸被人斬斷爲兩截了。
阿蠻覺得自己好累、好累,恨不能就此閉上雙眼,睡上個地老天荒,不再去想自己,不再去想百靈,也不再去想著復仇……
對啊,自己還要爲百靈報仇……
心中銘記著仇恨,阿蠻覺得自己又可以站起來了,又可以擔負起自己體內無窮無盡的戾氣了,又可以殺人了。
於是他來到了白虎山莊,或者說是回到了白虎山莊。
輕而易舉地殺死了兩名白虎山莊的普通弟子之後,阿蠻就這樣拖著身軀施施然地從正門進了白虎山莊,可能是誰也沒想過會有人膽子大到敢硬闖白虎山莊,總之當阿蠻都從正門走到了白虎山莊外莊的時候,還沒有人發現他。
“站住!什麼人!”
一個年紀二十快三十的,作著護衛打扮的人叫住了阿蠻。
“前面可是佳靈山谷的院子,識相的趕快滾蛋,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由於現在許多的小門小派都聚在了白虎山莊的外莊,所以這名佳靈山谷的護衛平日裡已經見過了太多小角色,他看阿蠻身上火焰怪里怪氣的,便以爲阿蠻是哪個小門派里名不見經傳的弟子,雖然瞧不出個什麼具體內容,卻還是出言喝阻住了阿蠻,——以往他都是這麼做的。
“佳靈山谷?”
阿蠻已經不再是他自己了,卻依然清清楚楚地記得佳靈山谷這四個字,而且他還記得另外三個與這四個字掛鉤的字,單千峰。
“好一個佳靈山谷。”
阿蠻用他那鏽鐵樣的嗓音重複了一遍“佳靈山谷”四個字,當他話音落地的時候,那名護衛的腦袋也跟著一齊落在了地上。
無頭腔子上鮮血如泉涌,一下噴出三尺多高……
“砰!”
阿蠻擡腳踹開了緊閉著的院門,剛剛被那護衛的熱血噴了個滿臉,一下子激發了阿蠻體內早已經蠢動著的暴戾情緒,他想起了那個被自己抱在懷裡,卻不住吐血的丫頭;他想起了自己想要救她,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
“佳靈山谷!”
站在小院正中央的阿蠻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吶喊,身體周圍的黑色火焰猛一升騰,頓時將他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了其中。
“什麼人!”
阿蠻的舉動立馬驚醒了還在熟睡著的佳靈山谷衆人,——這一處院落可比阿蠻的那個獨門小院大多了,住個百十人都不成問題。
一下子從各處過飛來七八個手持各式兵器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爲首的卻不是那單千峰,而是一個頭發胡子都是雪白的老者。
阿蠻掃視了一圈,全是的生面孔,便問道:
“單千峰呢。”
“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白鬍子老者將雙目一瞪,聲色俱厲地朝著阿蠻問道。
“把單千峰叫出來,我要殺他。”
阿蠻的雙拳被捏得“嘎嘣”直響,他現在只記得自己要殺人,要殺白虎山莊的人,還要殺與白虎山莊有關的人,至於自己是誰……阿蠻怕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已經忘乾淨了。
“混賬東西,找死!”
那白鬍子老者聽得阿蠻口出狂言,不由得勃然大怒,雙手往胸前一伸,靈氣光芒登時大放,就看他又將雙手於胸前作了個手勢,便有道迅疾光芒“嗖”得一聲朝著阿蠻打將過來。
“當!”
阿蠻只是用右臂一擋,便輕而易舉地接下了地方的攻擊,——奇怪的是阿蠻右臂分明是血肉之軀,可在接下對方的靈氣攻擊時,竟然發出了金鐵相交的聲音。
“去!”
白鬍子老者也沒有想到,眼前那裹在一團黑色火焰裡的人能夠如此輕鬆地接下自己的攻擊,於是他雙目當中精光一斂,隨著口中暴喝而出的“去”字,雙手間本就奪目的靈氣光芒頓時暴漲,數十道迅疾光芒鋪天蓋地地打向了阿蠻。
這一次阿蠻壓根也不再用手去擋了,乾脆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任由那些光芒不停敲打著自己身體,可是被敲打了半天,阿蠻的身體除了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之外,竟連一點會受傷的跡象也沒有……
看到了這一幕,在場的佳靈山谷衆人驚得險些把眼珠子給瞪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