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的心情有些不好,倒不是因爲他來到白虎山莊之後受到了怠慢什麼的,而且恰恰與之相反,阿蠻在白虎山莊受到的禮遇非同一般,——甚至都能在後山腳下擁有獨門獨院的一處居所。
白虎山莊在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早已經將山莊的佔地範圍,從僅僅是白虎山擴大到了以白虎山爲中心的方圓好幾裡,不過,白虎山腳下的那些年代久遠一些的建築,也隨著時間慢慢變成了“內莊”的一部分,區別於新建起來的“外莊”。
現如今的白虎山莊,在收容了西部及其他地區的許多有心抵抗青城的門派之後,莊內的房子顯然已經有些不太夠用了,可即便是這樣,那些不屬於白虎山莊的人也只能在外莊活動,哪怕是一派掌門,在沒有得到莊主姜伐授意的情況下也不能亂闖,否則就會引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照這麼說來,阿蠻能在內莊裡住個獨門小院,那還真是得了天大的照顧,況且一日三餐都有專人送到小院裡來,而且盡是些精緻且富有特色的食物,在這裡住了兩日,還沒見過重樣的。
但是,阿蠻的心情還是有些不好,——他清楚的記得,兩日之前,自己在姜炎的引領下來到了白虎山莊時所發生的事情。
當時的阿蠻他們可以算是歷經了千難萬險,終於從好幾股勢力的夾縫中僥倖逃了出來,——阿蠻顯然依然不知道其實是姜伐在暗中搭了把手,不然在段水流突然陷入心魔之境時,他們哪還有可能輕而易舉地逃走。
到了白虎山莊,姜炎的意思就是大家好容易來一趟,怎麼著也要讓他盡一下地主之誼,阿蠻那時也許是腦子犯了渾,心想反正都到了白虎山莊,姜炎好歹是姓姜的,那些人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找不痛快不成,便打算跟著姜炎從正門進去。
要知道,在屁股後頭追著阿蠻等人的那幾股勢力,除了魔教之外,他們的頭頭腦腦現在可都是在白虎山莊當中,阿蠻他們這麼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往裡走,真真是有些不合適。
白虎山莊的正門豈是那麼好闖,他們一行五人剛接近正門,馬上就有一隊看門的迎了上來,不過在看到姜炎之後,那些人趕忙分作兩撥,一撥引著姜炎等人慢慢往裡走,另一波則飛速去稟報莊主。
於是姜伐就來了,百花真人也來了,還有許多門派的掌門之類都來了,甚至於魔教還來了一個人,但是當時的場面分了阿蠻的心,叫他沒有注意到魔教來的人是誰。
剛開始的氣氛還好,百靈見到了百花真人當然是當場哭成了淚人兒,更是將段水流的狀況告訴給了百花真人,而屠忌則是悶不吭聲地不知道去了哪裡,阿蠻看他的神色,估計他已經是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可後來的情況就不怎麼樣了,尤其是在姜炎被姜伐趕去了書房之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阿蠻的身上。
其實早在一開始,大部分人的目光便都鎖定著阿蠻,只是那時候阿蠻身邊還有些人,他就不怎麼在意,但是現在,百靈跟段水流被百花真人帶在了身邊,屠忌不見了,姜炎被趕走,阿蠻真覺得自己好像哪兒不屬於,頓生一種“天地之間一孤舟”的感覺。
阿蠻看得出來,那些人在望向自己時,眼神中好奇是有的、納悶也是有的,有些人雙目中噴薄著怒火,還有些人則是一副貪婪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如此上心的。
之後,阿蠻見姜伐在百花真人的跟前說了幾句話,百花真人看了百靈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於是姜伐的聲音就蓋住了全場:
“南阿蠻,你跟我來。”
再之後,阿蠻就在這座小院子裡了。
其實阿蠻現在想想,當日自己可能真是有些懵了,畢竟自己從來也沒見過那麼大的場面,——這個是什麼掌門,那個是什麼堂主,都是一些平日裡自己只能仰望的存在,但是那時那刻,阿蠻真覺得自己纔是場間的焦點。
“也不知道段師兄怎麼樣了。”
阿蠻坐在小院裡的石凳上,仰脖看著頭頂上鬱鬱蔥蔥的樹冠,——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樹,居然能生得如此高大。
相比較於段水流,阿蠻更擔心屠忌,因爲在這之前屠忌也曾對自己說過,說魔教對於那一日的事情非常在意,屠忌幫了自己,就基本上等於是違反了他們教主的命令了。
違反命令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阿蠻不清楚,但是阿蠻可以肯定,絕對不會讓人好受的。
百靈還好一些,她與百花真人一年多未見,當然是有許多的話要說,而姜炎吧……畢竟是父子,想必姜伐也不會責罰他責罰得太過,可是,爲什麼他們也不來找自己了呢……
阿蠻雙手託著腮,他不知道那倆人到底是因爲什麼而不來找自己,自己還有好多的事情要跟他們一起商量呢。
“吱呀……”
小院的木門應聲而開,阿蠻充滿期待地扭頭看去,原來是午飯時間到了,那人誰也不是,只是個給自己送午飯的而已。
吃過了午飯,阿蠻再度坐在了小院裡發呆,偶有蟬鳴響上一兩聲,卻也激不起阿蠻擡頭去看的慾望,再加上氣溫剛好,所以阿蠻就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阿蠻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這個夢沒頭沒腦的,阿蠻也不知道從何開始,不過他卻在夢裡見到了百靈,百靈穿著那身與阿蠻初見時所穿的衣裳,正四處張望,同時一遍一遍叫著阿蠻的名字,好像是在尋找阿蠻。
阿蠻心說自己就站在這裡,怎麼百靈會沒看見自己呢,便上前兩步,說道:“百靈,我在這呢。”
沒想到百靈還是一副看不見阿蠻的樣子,於是阿蠻便索性過去抓住了百靈的胳膊,想叫她仔細看看自己,結果百靈一把推開了阿蠻,然後轉身便跑。
“百靈!百靈!”
阿蠻大聲叫著百靈的名字在後面追她,可是百靈越跑越遠、越跑越遠,漸漸的,阿蠻實在是追不上了,低頭往地上一看,卻有一塊玉佩。
玉佩的造型阿蠻自然是認得的,是那時候小九在南谷中給百靈的,後來自己這些人也就是憑著那塊玉佩才找到了冷劍,之後玉佩就一直被百靈貼身戴了,可它怎麼會掉在了地上?
阿蠻便想撿起來還給百靈,正彎腰呢,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也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眼目前的玉佩就消失不見了。
“蠻哥,別這樣。”
一聽身後傳來的是姜炎的聲音,阿蠻當即也沒心思再去管那什麼玉佩了,轉身正準備問問姜炎爲什麼好久都不來看自己,卻見姜炎渾身血污地站在那裡。
“你這是怎麼了!”
阿蠻大驚失色,剛要再多說些什麼,姜炎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奔雷劍,那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啊!”
阿蠻驚呼一聲,終於是從夢裡醒了過來,他站在石桌旁邊,看著因爲日光偏斜而透過樹葉照射在石桌上的一塊光斑,心說原來就是這東西刺了自己的眼睛……
不知不覺的,時間竟然已經到了午後。
這裡是白虎山莊的內莊,所以連空氣都是靜謐的,阿蠻愣怔著站在那,反覆回想著自己剛剛做的怪夢,忍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一聲脆響劃過阿蠻的腦海……
阿蠻心頭一跳,伸手將放在桌邊的黑麪鬼給拿了起來,——因爲之前總是要面對各種突發的狀況,阿蠻便養成了隨身帶著黑麪鬼的習慣。
可是這麼一看,阿蠻的心都涼了半截,——黑麪鬼上竟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黑麪鬼是黑鐵之精所凝聚而成的天成之物,還是那時候段師兄送給自己的,雖然對於靈氣沒什麼反應,卻依然能被戾氣所附著,再加上其質地堅韌無雙,自然也就成了阿蠻最爲得心應手的兵器。
但是阿蠻萬萬沒想到,這黑麪鬼居然會裂了。
先是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噩夢,之後自己的兵器又出現了裂痕,想到了這裡,一層陰霾登時籠罩在了阿蠻的心頭,讓他開始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擔心起來。
“來……快來……”
阿蠻一個激靈從失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起先他還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可是在他將腦袋搖了又搖,甚至險些把腦袋都搖掉之後,那個呼喚著他的聲音依然沒有消失。
“什麼人?”
阿蠻小聲地朝著周圍問了一句,不知道爲什麼,他現在心裡虛的很,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了。
“來……快來……”
那聲音聽起來飄渺異常,根本也分辨不出來是男是女,卻依然清晰地被阿蠻聽見,就好像那聲音是從他的腦海中冒出來一般。
“你快來啊……”
那聲音的音調驟然一變,登時極盡魅惑之感,阿蠻眨巴了兩下眼,雙目中的神采一瞬間散盡,變爲了昏昏沉沉的樣子,邁開腳步,朝著小院外面走了出去。
一步三晃的,現在的阿蠻只能聽見那一波一波,猶如海浪般衝擊著他心神的聲音,然後在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的指引下,阿蠻終於來到了一處。
周身一抖,阿蠻猛然間打了個冷顫,擡眼往周圍一瞧,不由得在心裡嘀咕一句:
“這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