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與麗麗看得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阿蠻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會引起那巨人如此大的反應,最後甚至像是發了狂一樣。
聽著隧道中漸漸遠去的“隆隆”腳步迴響,阿蠻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尖,對麗麗說道:“我怎麼覺得,他身上像是覆蓋著一層雪呢?”
麗麗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阿蠻說了話,她才一巴掌拍在了阿蠻的背後,問道:“你剛剛乾什麼了,怎麼把他給嚇成這樣子?”
“沒什麼,”阿蠻左右擺了擺頭,“我就是看他身上那層黑色僞裝下好像有古怪,便動手試了試,不成想還真讓我試出了蹊蹺。”
“走!”阿蠻略微思索了一下,“咱們追上去看看。”
“可是這小東西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麗麗已經把阿蠻給當成了自己的主心骨,而且她自己也有去追那巨人的意思,只是現在她懷中抱著頭雪虎幼崽,行動起來不是很方便。
這下阿蠻可犯了難,他雖然見過不少的野獸,也見過不少的野獸幼崽,可從來也沒有碰到過眼前這種棘手的情況,——對啊,自己該拿這小傢伙怎麼辦呢?
“帶上它。”
阿蠻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將其獨自留在這洞穴之中,雖然這裡夠隱蔽也夠安全,但是那頭雪虎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呢,把它留在這裡實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那頭小雪虎忽然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極是愜意的小小伸了個懶腰,然後兩隻前爪就勢抱住了麗麗的胳膊。
“帶上它吧,”阿蠻笑了,心想這小東西醒的可真是時候,“總不能把它就這麼丟在這裡。”
阿蠻看看這洞穴四壁之上的照明工具,盡是些火把油燈之類,被隨意放置在一些天然的好似燈臺樣的凸出石塊上,想來肯定不是那巨人做的,八成是他從青城的人手中弄來的。
取下兩支火把,阿蠻又挑了盞裡面燈油最多的油燈,纔將油燈拿在手裡,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阿蠻轉身又另外拿下了幾盞油燈,將裡面的燈油統統倒在了一起,終於是將自己手中的油燈給注滿了。
“走吧。”
於是阿蠻當先手提油燈領路,身後跟著的便是懷抱雪虎幼崽的麗麗。
此前阿蠻雖然也曾走過這段路,可那是眼前一片漆黑,全憑著巨人在前面帶路,現在阿蠻手中有了照明工具,這一照之下,登時有些佩服自己那時候是如何在目不見路的情況下沒被四周亂突的怪石給刺死的……
那一塊塊石頭如劍如戟,鋒利的地方被油燈的火光一照,甚至還能反射出點點光芒,乍看之下,好像自己身處刀劍叢林一般,陣陣森冷寒意撲面而來。
麗麗也是看得心驚,這裡的石頭生的好奇怪,那哪裡是什麼棱角,分明就是讓匠人開過鋒的刃口,估計這些石頭根本也無需再加工,直接拿起來就能當武器了……
兩個人一路磕磕絆絆的往前走著,一直走到了隧道口,看見用來封堵隧道的巨石已經被搬開了,可是那巨人,卻不見蹤影。
阿蠻回頭瞅了麗麗一眼,心說這可如何是好,不管是麗麗還是自己都不認得這裡的路,如果貿然去四處亂闖,不但找不到巨人,恐怕自己這二人也得迷了路。
正無可奈何間,阿蠻就聽麗麗說到:“阿蠻,他在那邊呢。”
阿蠻擡眼順著麗麗手指的方向,只見那巨人正雙手抱膝,瑟瑟縮縮的躲在塊大石頭邊上,口中喃喃道:“那不是我的……那不是我的……”
麗麗看著阿蠻,阿蠻看著麗麗,兩個人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不過去吧,難道就讓那巨人蹲在那邊繼續發瘋?可過去吧,之後又該怎麼辦,萬一再把他給驚走了呢?
正當阿蠻跟麗麗兩個人在那邊踟躕的時候,一直蹲著的巨人突然轉過頭來,對著阿蠻這邊說道:“是你們啊,你們怎麼過來了?”
阿蠻稍稍怔了一怔,隨即回道:“你不是說要把那頭雪虎崽子給送回家的嗎,怎麼,你不記得了?”
麗麗看著阿蠻,不明白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而阿蠻只是向她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多說話,自己做事自有分寸。
其實倒不是阿蠻要跟麗麗故弄玄虛,只是他看出了那巨人不但腦子不太靈光,就連記性都不太好,所以自己才胡亂謅了一道,目的就是叫對方把注意力轉移到麗麗懷中的雪虎幼崽身上。
果然,聽了阿蠻這麼一句之後,那巨人立馬咧開嘴,並且極富象徵性的笑了起來,笑了一陣便慢慢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朝著阿蠻這邊走了過來。
麗麗向阿蠻投來個讚許的神色,她沒想到阿蠻不但身手了得、勇氣無雙,而且還有顆好腦袋,不由得對於阿蠻“先祖使者”的身份又多信了三成……
巨人晃著膀子先是走到了阿蠻的身前,然後低下腦袋去看那雪虎幼崽,本來滿臉的興奮之色猛然一黯,沉悶地說道:“它沒有家了,”這麼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之後,巨人又補充到,“我也沒有家了。”
感覺著巨人的情緒又要低沉下來,阿蠻趕忙說道:“但是你還有我跟麗麗呀,我們可以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家人。”
“真的?”
巨人的表情雖然呆滯,但是話語中的感情卻很真摯。
像是有根針,悄悄的刺了一下阿蠻跟麗麗心中的柔軟處,叫他倆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阿……阿蠻?”巨人張著嘴,頗有些不順暢的叫出了阿蠻的名字,“救救我們。”
“沒問題!”
阿蠻把胸脯拍的砰砰響,他不問那巨人的來歷,也不想再問他說的“救救我們”是什麼意思,反正自己說什麼也得幫他。
“那就跟我來好了。”
看著又開始在前面帶路的巨人,阿蠻抽空瞧了麗麗一眼,發現她跟自己一樣,也是滿臉的義憤填膺,便輕聲笑道:“你怎麼也是這副樣子,我還指望你能稍稍阻攔我一下呢。”
“我爲什麼要阻攔你?”
麗麗緊緊的抱著雪虎幼崽,眼神清澈無比。
阿蠻啞然,他本以爲麗麗會用“先去找不凍泉水”或者“不要節外生枝”之類的話來阻止自己去蹚渾水,可沒想到麗麗這丫頭的正義感也挺強的。
巨人帶路,阿蠻照明,麗麗抱著幼虎,三個人在峽谷中轉來轉去,最終轉到了阿蠻先前碰到了兩個青城黑袍人的巨大鐵門之前。
“它們被關在裡面好久了,”巨人站在大門前,“我想救它們出來,但是這扇門我進不去。”
阿蠻提著油燈走到了前面,藉著油燈的光亮終於看清那些似是而非的古體文字,先前沒有光,所以阿蠻沒有看清楚,可這下看清楚了之後,阿蠻的心裡反倒更加疑惑了,——怎麼這些字排列成了個鬼臉的形象?
那鬼臉額生雙角、嘴生獠牙,一對尖耳朵插進了稀疏的亂髮當中,兩點又陰又寒的眸子裡透出的是叫人憎惡的目光,纔看了一眼,就叫阿蠻心生憤恨,只想一刀將之劈碎。
“不能碰,”巨人一把拉住了蠢蠢欲動的阿蠻,“誰都不能碰……”
阿蠻長舒了一口氣,胸膛中的火焰被巨人手上傳來的絲絲涼意壓滅,他看看巨人,又再次看看那鬼臉,不由暗道一聲好險。
“這是……”麗麗叫阿蠻把油燈舉高一些給自己照明,“這些好像是九黎族的文字。”
麗麗雖然年紀尚小,可她卻是狄族中最年輕的薩滿,而薩滿又是狄族中最有學問的人,所以源自九黎族的狄族薩滿麗麗,能夠認得那些字是九黎族的文字。
相傳上古時期的九黎族,曾有過燦爛的文明,文字更是獨具一格,向來是字中有畫、畫中有字。幾個字就是一幅畫,一幅畫就能產生些神奇的法力。
只是不知道後來爲什麼失落了,雖然留下了狄族與蠻族這兩支遺脈,可這兩支遺脈卻統統沒有繼承先祖的文明。
不過麗麗雖然認得那些是九黎族的文字,可她卻並不會解讀,也就是說她不知道那些文字中的意思,更別提整個鬼臉肖像的含義了。
阿蠻點了點頭,怪不得他看那些字很有蠻荒氣息呢,敢情是比古體字更爲古老的九黎族字體。據說古體字就是脫胎於九黎族字體,可是卻沒有九黎族字體那種“以字成畫、以畫成陣”的特殊用途,只具備了“記錄語言”這種功用而已。
再往後,甚至連古體字都快要被人遺忘,世人只學些沒那麼複雜的簡體字,將祖先留下來的東西都快給丟幹丟淨了。
“那些人抓了許多的動物,將它們關在了各處,”巨人也同阿蠻一樣愣怔著看那鬼臉,“已經好多年了,真的好多年了……”
阿蠻仰起頭,卻發現巨人不是在同自己說話,也不是在同麗麗說話,看樣子他只有在無意識的胡言亂語之時,思維纔是清晰的,纔不是冗亂的。
“那你可知道,那些人爲什麼要抓這麼多的動物呢?”
阿蠻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這麼一句,其實他真希望巨人能夠給出一個答覆。
“因爲……”
巨人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精光,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阿蠻,嘴巴張了又張,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