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張教主那積年累月鍛煉出來的精湛演技,蘇安的這套“假笑”伎倆簡直是粗製濫造到令人髮指,都不用帶腦子,只要有倆眼珠的人都能看出來他笑容背後並沒有安什麼好心。
不過蘇安本人似乎壓根不去在意這些東西,——畢竟他之前可都是在虎跳崖下苦修的,連與人交流都不怎麼擅長,那就更別提旁的東西了,而且他好像還是故意爲之,反正誰也猜不到他此刻究竟是在作何想。
“莊主他早就發現魔教這幫孫子不對勁了。”
蘇安將自己茶杯裡的茶水給幾口喝了個精光,看了看滿臉怒容尚且未退的葉狂,他居然還跟沒事的人似的示意對方趕快給自己倒茶……
“然後呢?”姜太極看葉狂並沒有要按照蘇安示意那樣行動的意思,便從葉狂身邊奪過了茶壺,給蘇安倒了一杯茶,“有什麼交代給我們,要讓我們去做的?”
“跟魔教撕破臉吧,”蘇安的目光頓時一寒,“莊主他就是這個意思,魔教那邊始終隱忍不發,肯定是在等什麼機會,莊主他已經三番五次的想要往魔教內部插入人手都沒個結果,看樣子不到最後關頭,那張教主絕對不會露出破綻來。”
姜太極沉吟了半晌,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將這些話語姜伐說過,而且在與葉狂商議過以後,顯然葉狂也是主張如此的,按照葉狂的話來說,——“就算被青城滅了又能怎樣,反正有個魔教在那做著動作,咱們最後肯定是要敗在青城的手上,與其那樣提心吊膽的跟青城博弈,還不如直接幹翻了魔教之後再跟青城放手一搏。”
從內心深處來看,姜太極或者姜伐都不是個賭徒,也就是說除非萬不得已,他倆都不會做出跟人魚死網破的決定,而正經賭徒就是隻要有一線翻身的機會,就很大程度會壓上全部的身家去搏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但眼下的情況幾乎就是絕境,——在面臨最大的危機時,原本最強的盟友卻突然出現了隨時倒戈的徵兆,這幾乎就是白虎山莊潰敗的前奏……
雖然從各個方面來看,白虎山莊都極有可能在這次與青城的碰撞中淪爲那枚擊石的“卵”,但身爲白虎山莊當家人的姜伐真的很想要維繫這份祖宗基業,——當然,完整不完整他姜伐可沒辦法保證,不過假若青城謝蟠真要逼著他姜伐跪著交出白虎山莊,那就得準備好去迎接姜伐最後豁出性命的捨身一擊……
“還沒到時候吧,”姜太極依舊在沉吟著,“現在尚沒有到絕境之中,魔教他們還沒有完完全全的暴露出要倒向青城的意思……”
“真要到那個時候,八成就已經晚了。”
葉狂在這個問題上出人意料的站在了蘇安那一邊,雖然之前蘇安一直對姜伐與白虎山莊都不怎麼尊重,但葉狂不得不承認,眼下白虎山莊真是有如累卵之危,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姜太極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顯然這對於他來說不是個很容易就能下的決定,還好旁邊的蘇安也沒有再催促他,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喝茶,而葉狂則是萬分擔憂,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希望姜太極下怎樣的決心。
確實,魔教選擇在這個時候露出反骨的確是大大打亂了白虎山莊的陣腳,本來還指望著兩家能夠在力抗青城之後纔會出現互相對立的局面,沒想到現在青城大兵壓境,那魔教反倒是順風而起,生出了要與青城一起吞下白虎山莊的念頭,——那張教主真是瘋了不成,他就不怕青城在剿滅白虎山莊之後順勢拿下他魔教?
姜太極琢磨到這裡,腦海中忽然冒出了個念頭來:又或許是那魔教有什麼信心去擋住青城不成?
“莊主說這些事情全憑你來做主,”蘇安終於放下了茶杯,眉宇之間現出了鄭重之色,“所以無論你做出怎樣的決定都行,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怎麼說,接下來白虎山莊就會怎麼做。”
姜太極不住的捏著眉心,——自己那個老爹是什麼樣,姜太極不比任何人都清楚,說是讓自己決定,其實他肯定早就拿準了主意。
腦海之中心思千變萬化,姜太極最終嘆了口氣,暗道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遲早要來,還不如及早面對呢。
“莊主他怎麼吩咐的?”
姜太極的面色漸漸歸於平靜,其中頗有股已經認命的感覺。
“打,狠狠的打,打他魔教一個措手不及,最好打得他魔教再也擡不起頭來。”
蘇安忍不住捏了捏拳頭,語氣中也滿是狠厲。
“怎麼打?”
面對著姜太極的詢問,蘇安直言道:“按著莊主的意思,勝過一場之後再大勝一場,用接連兩場的勝利去麻痹一下魔教,讓他們以爲咱們是要跟青城死磕到底,但是第二場一勝,咱們就調轉矛頭,突襲似的殺他魔教一個回馬槍,將他們頭頭臉臉的幾個人物盡皆除去,那樣的話,就算他們位於北邊的大本營糾集力量對咱們進行反撲,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來。”
“可萬一青城這時候插手怎麼辦?”姜太極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青城那邊也不全是傻子,自然不會錯過這麼一個好機會。”
“那就沒辦法了,”蘇安乾脆將兩手一攤,“反正早晚要出這麼個狀況,咱們躲是躲不掉的,只有盡全力打出自己的風采了,之後的事情……那就交給天定吧。”
姜太極苦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這次連自己那喜歡機關算盡的老爹,也拿不出個更像樣點的辦法了,不過這樣也好,再拖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索性來一場玉石俱焚性的搏殺,也好叫世人知道白虎山莊劍道一派到底有沒有跟青城分庭抗禮的實力。
“那就這麼辦,”姜太極的雙眼中也漸漸涌起了一股戰意,“咱們穩紮穩打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去跟青城賭一賭運氣了。”
風和日麗、天光燦爛,——又是一個好天氣。
由於之前一場蘇安帶來的大勝,白虎山莊這邊的士氣旺盛到無以復加,一個個嗷嗷叫的要去跟青城搏命,但這些也都只是口頭上的吶喊而已,真要叫他們去的話,大部分人在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之後,都肯定是要畏縮的,——畢竟與對方實力上的差距太大,自己這邊能拿出手的也就那幾個,而對面青城則是全民皆兵……
對方隨便挑出來一個就能完虐自己這邊許多人,這個現實雖然是挺無奈的,但這絲毫不影響一衆青城弟子以及其下門派中青年才俊們的熱情。
蘇安今天依然是揹著熾烈劍走上場的,在他的身後,所有的白虎山莊弟子還有同盟弟子都是目光熱切的看著他,共同的榮譽感讓他們忍不住高聲呼喊著蘇安的名字,就好像蘇安已經通過之前的那一戰成爲了衆人的偶像一般……
反觀青城那邊,向蘇安投來的則盡是憤恨的目光,看他們那樣子,大概是恨不能一股腦地衝上來將蘇安給生吞活剝了,——誰叫就是眼前那個年輕人擊敗了幾番連勝的墨蟾,當中甩了青城一個大嘴巴子。
不過儘管青城這邊的人目光是憤恨的,表情雖然也是咬牙切齒的,但他們都在竭力地保持著剋制,好像並不僅僅是出於對“君子之戰”規則的遵守,而更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果然,當白虎山莊這邊的吶喊聲達到最高點之時,青城那邊的人羣也自動分出了一條道來,——從中面色淡然的走出一個公子哥兒,赫然正是那青城謝蟠的大兒子,謝青風。
“謝青風、謝青風、謝青風……”
青城這邊的人多數都是能夠開宗立派的高手,但是此刻他們都跟一些市井中的凡夫俗子一樣,高呼著一個年輕人的名字,這場景著實有些搞笑。
怎能不搞笑,能夠開宗立派的那些都是什麼人?不說全部都是白鬍子老頭兒吧,那好歹得有些年紀不是,說是爲老不尊可能有些不妥當,但終歸是挺搞笑的。
謝青風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其實他心裡可頗有些五味陳雜的感覺,因爲這一趟並不是他自己想來,而是被謝蟠給“派遣”過來的。
大概是自己在青城總管事務的那幾天出了不少亂子,所以老爹在懲罰自己吧……
這就是謝青風此時腦子裡在琢磨的東西,——這個念頭他都琢磨一路了,從青城到三河城,他始終就沒有停下來過。
“可惱啊。”
謝青風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在嘴裡叨咕著。
當謝蟠從無盡森林之中回來後的第二天,就給謝青風傳了個命令,叫他去三河城中主持事務,謝青風當然沒什麼好說的,立馬收拾收拾就奔著三河城來了,不過由於興致不是很高,再加上按照謝青風所想,這區區一個三河城能鬧出多大的亂子,於是這一路走的可是悠哉悠哉,以至於昨天才到這裡。
誰知道纔到了這裡就聽到了一個讓自己驚訝的消息,——墨蟾居然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