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敗了?”張教主看著姜伐,滿臉的嘲弄之色,“我怎麼會……”
一句“我怎麼會敗了”還沒有說出口,就聽一聲銳響在張教主身後突兀響起,張教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下,居然是自己身後一丈開外的石板地面出現(xiàn)了一道寬可填人的巨大裂痕,而且這裂痕還在不斷朝著遠離自己的一方蔓延,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哇……”
張教主嘴巴一張,當(dāng)即嘔出了好大一口鮮血,整個人隨即再也站立不住,就連右手中的黑白石球都拿捏不住了,一把丟在了旁邊,向後便倒。
姜伐可算是出了一口氣。
剛剛張教主在硬抗了自己一劍之後,竟然還能夠好端端地站在原地,——雖然當(dāng)時張教主的狀況也稱不上是“好端端”這三個字,可是在姜伐看來,只要對方還站著,那就是尚有還手之力,對於自己就是個極大的威脅,況且自己在使出了那樣的一劍之後,短時間內(nèi)就連擡擡手都很吃力,如果張教主還能反擊的話,那自己真是沒辦法了。
還好,張教主終於是倒在了地上,只要他倒下就好……
張教主這麼一敗,魔教就根本不足爲懼了,剩下的都是些小雜魚而已,只消自己翻手就能剿殺的角色,還不夠讓姜伐上心。
在此之後,這就算是擊潰了魔教,自己只要再帶領(lǐng)著白虎山莊與同盟抵擋住青城的“趁機而動”,待自己的身體恢復(fù),便可以與青城一爭高下了……
只是自己這邊的人手損耗得似乎超過了自己的預(yù)計,這就導(dǎo)致原本就比青城遜色的實力如今更顯捉襟見肘了。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關(guān)係,——姜伐是不停地安慰自己,白虎山莊與青城之間的較量,說白了還是自己與謝蟠的角力,只要自己能夠像擊敗張教主一樣擊敗謝蟠,那即便是強如青城也沒什麼可怕的,畢竟能夠與自己比肩的,放眼天下也就那麼幾人,其餘的在自己眼裡,那都還是雜魚,要麼有的是大雜魚,有的是小雜魚,可說到底,終究沒什麼區(qū)別。
“我怎麼會敗呢?”
張教主有氣無力的一句話立即把姜伐從胡思亂想當(dāng)中拉回了現(xiàn)實,姜伐渾身猛的一顫,他瞪大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張教主已經(jīng)站了起來。
其實張教主站起來這一過程還是非常艱難的,他可以說是手足並用了,掙扎了好半天,終於是重新站了起來,而那個時候姜伐還在想著如果自己與謝蟠交手,能夠有幾分勝算呢,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張教主的動作。
“你……”
姜伐有些不知所措了,可再一看張教主不停纏鬥的小腿肚子,他當(dāng)即明白對方其實也是在苦撐,——爲什麼要說“也”呢,因爲姜伐他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
“我不會敗的,”張教主搖著頭,“那時候我就沒有敗,這一次我也不會敗……我不能敗,我敗了就得要死……”
張教主就跟入了魔障似的,一個勁兒地自言自語,忽的擡起頭,對著姜伐大聲叫道:“哈哈哈哈!我窮奇是不會敗的!”
“四靈怎樣,四兇又怎樣,”張教主雙目隱隱泛出紅光,就像一頭身受重傷的野獸,“四靈最後哪一個落得好下場了!另外三頭兇獸,被封印的被封印,被吞噬的被吞噬,也就只有我,窮奇,活到了現(xiàn)在!”
“麒麟獸又怎樣,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說到這裡,張教主突然又現(xiàn)出了滿臉的悲痛之色,也不知道他是在爲誰。
“王八蛋!”張教主非常突兀的伸手指天,“王八蛋的老天爺!你將這世間衆(zhòng)生當(dāng)做玩物,給每一個生靈的脖子上都套了根狗鏈子,還美其名曰‘命運’,我呸!”
“我窮奇就是不信什麼狗屁命運,我就是不肯老老實實地去死!我就是要鬧上一鬧,也好叫世人知道,我窮奇是醒著的!”
吼完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張教主好像也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也不去撿那兩枚石球,而是坐在那裡,不住的搖頭苦笑,神情是要多悲涼就有多悲涼,與之前的狂妄囂張簡直判若兩人。
“窮奇?”
姜伐最終還是捕捉到了張教主話語中的關(guān)鍵點,他此時既沒有上來一劍刺死張教主的力氣,也沒有那麼做的心情。
“不錯,”張教主的語氣中頗有些自嘲,“舍了肉身修爲而重修爲人的窮奇,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所謂四兇之一,當(dāng)年逃過了一劫的窮奇。”
姜伐沒有說話,似乎他並不能確定張教主口中所燕究竟是真是假,——廢話,如果是以往,別人對著姜伐說他是“重修爲人”的兇獸窮奇,那姜伐早就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了,但眼前對著自己說出這番話的可是張教主,他完全沒有道理來在這件事情上騙自己……
換言之,難道他沒有說謊?
“不信也罷,”張教主呼呼地喘著粗氣,“我也不指望你信,只不過茍活了那麼多年,結(jié)果今日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既定的命運,我與它對抗了成千上萬年,卻……累了,我是真的累了,所以再無可戀,準備死了。”
“第一次我以爲我是躲過了命運,後來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一個笑話,於是我不甘心,我想要掙脫一次命運的桎梏給這天、這地看一看,哪成想到底還是無法逃脫,這一次我要死了,就像命運爲我安排的一樣。”
張教主的語氣何其悲愴。
“如果我不殺你,那你就不會死,這樣你不就能夠逃過那什麼命運了嗎?”
姜伐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莫名其妙的就來了這麼一句。
“你不殺我?”張教主昂著脖子去看姜伐,臉上的表情略一動容,“姜伐,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要挑在今天跟你拼個死活,爲什麼不是昨天,又爲什麼不是明天呢?”
姜伐沒有說話,他是在等著張教主自己給出答案。
張教主見姜伐沒有接自己話頭的意思,便索性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難不成你還真當(dāng)我是個傻子了不成,我之所以要今日動手,那就是因爲我的‘命運’裡說了,今日便是謝蟠身死之日,也是天地大劫降世之時。”
“哈哈哈哈,我一邊說著自己不相信命運,一邊又將虛無縹緲的命運作爲依仗,認定了謝蟠今天肯定必死無疑,否則又怎麼會做出這種瘋狂之事,——難道你還真當(dāng)我是傻子嗎!”
姜伐臉上雖然未做任何反應(yīng),但他的內(nèi)心深處卻著實大駭,——謝蟠死了?如果謝蟠真的死了,那對於自己來說簡直就是個好到不能再到的消息,要是謝蟠死了,那天下還有誰能夠是自己的對手,到時白虎山莊豈不是在自己的手中能夠一統(tǒng)修道界,達成始終深埋在自己內(nèi)心中的野望……
但是謝蟠又怎麼會死呢……
謝蟠的修爲那肯定是獨步天下的,說天底下尚有存在可能擊敗他的人,這倒是真的,自己與張教主就是這些人中可能性比較大的,可要說到能夠穩(wěn)操勝券手刃謝蟠的,那別說自己了,放眼天下也沒有一個人有這等實力,所以謝蟠又怎麼會死呢?
“你是不信吧,”張教主嘗試著再次站起來,結(jié)果努力了兩下之後無果,他也就放棄了,“不僅是你不相信,就連我自己都不信,但你不是我們獸類這一屬,所以並不明白我們口中的‘命運’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些東西有的是隻言片語,有的是一幅幅畫面,在我們有意識之後就存在。”
“要說有不同,那就是低等級的獸類無論是‘預(yù)見性’還是‘清晰度’都比不上高等級的獸類,就比如我這樣的,身爲與四靈齊名的四兇,我所能夠預(yù)知到的未來就非常非常遙遠……可這種能力我們自己並沒有辦法去使用,也就是說,我只能知道那些與生俱來的東西。”
姜伐並不關(guān)心張教主口中什麼“命運”什麼的,怎麼又是文字又是畫面的,他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謝蟠到底死了沒有,這簡直就跟他心頭的一根肉刺似的,攪得他不得安寧。
“我看到謝蟠死了……”張教主索性閉上了雙眼,“那場景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雖然我並沒有看到謝蟠,可我知道那條雙目漆黑的青鱗巨龍就是他,他也就是青龍……他死了,被一團更爲巨大的黑影所徹底籠罩,魂飛魄散,死得連片殘渣都不剩。”
姜伐經(jīng)過最初的激動之後,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他看著還在那神遊的張教主,說道:“不管他謝蟠死還是沒死……我就當(dāng)他是死了,但那都是需要日後驗證的事情,今時今日,咱倆之中的一個得倒在這裡,不是你、就是我,總之,咱倆只有一個能夠活下去。”
張教主冷笑了數(shù)聲,回道:“你殺了我又能怎樣,如果你想殺我的話,那我就乾脆坐在這裡讓你殺,可那又能如何,你難道沒聽到我剛纔說過的話嗎?還是你姜伐利慾薰心,只聽了你想聽的,而忽略了我剛剛說過最重要的話。”
“什麼?”
姜伐問道。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今日便是謝蟠身死之日,也是天地大劫降世之時’,天地大劫你懂不懂,天地大劫!如果謝蟠真的死在了近日,那天地大劫就會隨之而來,你當(dāng)了天下第一又如何,你白虎山莊一統(tǒng)修道界又如何,還不是要毀在天地大劫當(dāng)中,要知道這天地大劫可非比尋常,既然在前面冠上了‘天地’二字,那就是說但凡是這天地之間的生靈,就沒有一個能夠逃得脫的。”
“那你又怎知謝蟠今日會死,就憑你那什麼對於‘命運’的預(yù)知?”
“不信就罷……”
看著張教主漸漸倨傲的神態(tài),姜伐心想你還真是死到臨頭還要逞個能,真準備拎著白虎劍過去一刀了結(jié)了那張教主的性命,忽然間就聽一個聲音高聲叫道:
“謝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