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月亮大得駭人,可今夜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月亮像是長了層毛,光華雖亮卻有些霧濛濛的,叫人看不真切。
阿蠻將黑麪鬼橫在了身下石頭上,身背雀劃弓,薄薄的戾氣屏障貼在他身上,隨著他的胸口的一起一伏而波動著,戾氣雖少,可在慘白月光的映襯下很是顯眼。
麗麗則早已睡熟多時,她覺得有阿蠻在那守夜,真是一件十分讓人安心的事情。
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冰晶谷之前的這片森林靜悄悄的,像是在等待什麼發生一樣……
可究竟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直到月亮下山、太陽露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樹葉縫隙灑在阿蠻臉上的時候,林子裡依然是靜悄悄的。
昨夜麗麗睡得真的很好,半夜的時候就開始說夢話,一直說到了凌晨,雖然咕咕噥噥的,可阿蠻還是聽清了不少,一會兒笑一會兒沉默的,也不知道他究竟都聽到了什麼。
天既然已經亮了,那這兩人可就得進冰晶谷了。
由於冰晶谷恐怕算是極北冰原上最爲神秘的所在,所以當這二人走到了谷口的時候,內心中可著實掙扎了一下,但也就是一下,當心髒跳起另一下的時候,他倆就邁步進了冰晶谷。
冰晶谷名字裡帶個谷字,所以當然就是一處山谷,兩壁約莫有幾十丈的高度,站在谷中擡頭看天,只能看到很窄的一條。
剛入谷的時候還好,四周一簇一簇水晶錐樣的冰晶很是好看,只是時間還早,太陽沒有升到正中間的位置上,所以谷中有些黑,但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可時間稍微長一些以後,麗麗可就有些難受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壓抑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阿蠻知道是這裡的環境所致,這裡的高低落差實在是太大了,行走在谷底難免會產生一種心悸的感覺,而且環境幽暗,叫人很是難受。
不過,他倆已經在這山谷裡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程了,沿途只見滿地的冰晶簇,除開他二人之外,谷中竟然連一個活物也沒有。
“麗麗,你知不知道那什麼不凍泉在哪啊?”
阿蠻仰頭去看山谷兩側懸著的無數冰晶,生怕那些如戟如劍的冰晶簇突然從上面墜下來,將自己給釘在了地上。
“我上哪兒知道去,”麗麗對於那些冰晶簇也有些顧忌,“我又沒來過這地方。”
阿蠻心說好傢伙,幸虧這裡就這麼一條路,否則的話自己這兩人都從來沒有來過這裡,那還不得迷路了。忽而腦中靈光一閃,阿蠻說道:“那你不是會跟百獸溝通嗎,快叫來兩個問問路。
麗麗白了阿蠻一眼,說道:“問路?你是不是傻了?這附近除了石頭就是冰塊,你叫我跟哪個問路?”
阿蠻愣了愣,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了麗麗,讓她語氣這麼衝。
其實麗麗話沒說完就已經後悔了,她倒不是氣阿蠻亂說話,而是長時間的深處壓抑環境中,急需大喊大叫一番,藉此來發泄內心的積鬱,否則再如此憋悶下去的話真得把她給憋壞了。
但是話已經出口,再說什麼都會略顯做作,所以麗麗乾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衝著阿蠻面帶歉意的搖了搖頭。
還好阿蠻不是心狹之人,而且他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麗麗不是在針對自己,自然也就沒往心裡去,不過麗麗的這一番話還倒真給他提了個醒,——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
既不知道那不凍泉在冰晶谷的什麼位置,也不知道傳爲雪虎埋骨地的冰晶谷中爲什麼會方圓幾裡都沒有野獸出沒,空氣中詭異的氣氛越來越濃重,對此,阿蠻跟麗麗只能硬著頭皮往冰晶谷深處走去。
越向裡走,谷中的景色就越顯得光怪陸離,漸升漸高的日光被谷裡的冰晶反覆折射以後投出了五彩斑斕的光,晃得人眼暈。
“這地方可真邪的慌……”
阿蠻心口怦怦直跳,不祥的預感緊緊攫住了他全部的心神,叫他再也朝前邁不動步子。
“麗麗,”阿蠻開口叫住了依舊往前走著的麗麗,“先別忙著往前走了。”
麗麗一回頭,她頗有些擔心地抿了抿嘴,忽然一擡頭,衝著阿蠻說道:“阿蠻你聽,是不是有什麼野獸在叫?”
“野獸?”
阿蠻讓她這句話給問得莫名其妙,一路走來這附近哪有什麼野獸,該不是這丫頭讓這裡糟糕的環境給憋壞了腦袋吧……
“你聽,”麗麗閉上了眼睛,“就在這附近……你認真地聽……”
於是阿蠻也跟著她一樣豎起了耳朵,還別說,這麼一靜下心來認真去聽以後,阿蠻還真覺察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野獸嘶吼。
那聲音裡充斥著痛苦、憤恨、不甘,極爲悠遠,可傳遞出的感情是這麼的真切……
阿蠻跟麗麗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那動靜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能讓一頭野獸發出這種聲音。
就在此時,時候已經到了正午,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中央,萬道光芒齊齊射進了冰晶谷中,渲染出了一片美輪美奐的仙境。
不過這仙境中只有阿蠻跟麗麗兩個活人,周遭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捉摸不透的紗,叫人看見,卻叫人看不真切。
“阿蠻……”
麗麗著這話,不由自主的就站在了阿蠻的身邊。
“嗡……”
冰晶谷中的空氣突然開始顫動起來,山谷兩邊上不斷的有碎石滾下,中間還夾著幾簇冰晶,不等阿蠻跟麗麗反應過來,就有根冰晶柱直愣愣的插在了他倆的面前。
“要地震了!”
阿蠻猛然間醒過神來,拉著麗麗就往來時的路跑,可這震顫一波強似一波,還沒等他倆往前跑出幾步就一個趔趄紛紛摔倒在地。
這時節,就聽得“唰”的聲響,一根粗若兒臂的冰晶柱從高出呼嘯落下,幾乎是貼著阿蠻的面頰插在了地上。
阿蠻被唬了一跳,趕緊翻身就想起來,可眼下地面震動的太過厲害,別說站起來了,就連直起腰板都很勉強,於是阿蠻幹脆趴在了地上,匍匐到了麗麗的身邊。
“阿蠻小心!”
麗麗才一擡頭就看到了數根只有指頭般大小的冰晶錐自上落下,直指阿蠻所在的位置。
阿蠻聽得麗麗這聲提醒,想要移動身體卻動作不得,而黑麪鬼又在剛剛跌倒的那一下被甩脫到了腳邊的位置,逃不能逃、擋不能擋,只有閉上眼等死。
可也真該著阿蠻不死,就在那些冰晶錐即將在阿蠻身上戳出幾個透明窟窿的時候,地面又是猛的一顫,阿蠻順著震顫之勢向一邊勉力一滾,居然硬生生的躲了過去。
“噗噗噗”一陣亂響,那些鋒利的冰晶錐扎進凍得堅實的泥土地面就跟玩似的,可想而知要是被扎中的是阿蠻的身體,恐怕他早就已經命喪當場了。
這陣巨顫過去之後,地震的幅度明顯小了很多,可兩壁之上依舊不斷有形形狀狀的冰晶錐落下來,阿蠻攙扶著麗麗起了身,兩個人低頭躬身,恨不能立馬多生出四條腿來,也好跑得快些。
阿蠻讓麗麗先走,而他自己則要去撿黑麪鬼,沒想到他纔將黑麪鬼給握在手中,就聽到麗麗驚呼一聲,再轉頭時,已經不見了麗麗的蹤影。
地面震顫,冰晶如雨,阿蠻四下裡一望,剛剛還在那邊的麗麗怎麼一眨眼就沒了?
腳底下磕磕絆絆,阿蠻一手遮在頭上,冒著隨時會被冰柱子給戳穿的危險一步步挪到了麗麗先前所在的位置上,一低頭,正瞅見了麗麗的匕首。
糟糕!
阿蠻知道麗麗怕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可自己也就是剛纔去撿刀的時候才離開了她的身邊,如果要說是什麼野獸擄走了她,那也應該留下些痕跡之類的,怎麼這裡就只剩下了一柄匕首?
心中急如火燒,阿蠻彎腰去撿麗麗的匕首,結果就這麼一彎腰,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山谷一側,幾塊亂石堆邊的山洞。
那山洞位於山谷的巖壁之上,扁圓扁圓的,很是不大……豈止是不大,簡直就是又狹又窄,別說是阿蠻了,就連麗麗那麼纖細的體型估計都不太可能進去,可阿蠻眼見著地上有一串又大又圓的腳印通向了那邊,情急之下也不問那麼許多了。
到了近前,阿蠻這一看之下就傻眼了,敢情自己剛纔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山洞生在巖壁上的只是一小部分,在巖壁與地面的夾角處,分明有個很大的漆黑洞穴,卻是直上直下,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那洞穴生在地面上,再被幾簇冰晶一擋,若不是到了近前根本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阿蠻咬了咬牙,心想不就是個洞穴嗎,擄走麗麗的東西八成就是鑽進這洞穴中遁走了的,哪怕洞穴另一頭連著的是刀山火海,自己也得去走一遭。
當下一手提著黑麪鬼,另一手握著麗麗的匕首,阿蠻縱身跳進了那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