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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十3

楔子~~十(3)

楔子

條彎曲的小道,通往遠(yuǎn)處的山村,嫋嫋的炊煙,冉冉升起,和迷霧糾纏在起,縈繞在叢林之間。密密的松樹林裡,時不時的傳出小鳥喳喳的聲音,人從小道上經(jīng)過,露水沾在鞋上,有種迴歸大自然的清淨(jìng)之感。放眼望去,遠(yuǎn)處的山,將彎彎曲曲的山路遮掩,似乎看不到它的盡頭。

風(fēng)輕輕的吹拂著路人的臉,股香氣襲來,武林中的高手,或許會以爲(wèi)是獨門,但居住在這裡的人,聞到這種味道,會感到異常的驚喜。原來這裡盛產(chǎn)種名叫雞窩菌的東西,每看到處,就會有幾十朵有如傘蓋的菌子長在起,還有可能下就能找到三處這樣的菌子,當(dāng)?shù)厝擞职阉凶鋈司鉅?wèi)遇到就能遇到三趟。其味特別,比花香,又比花淡,傳出來的味道,勾住人的心絃,令人難忘。將它放在滾燙的油鍋裡,煮熟的味道,比雞湯還好喝。

這裡的人,都捨不得將自己家裡的老母雞殺掉,撿到雞窩菌,比殺了老母雞還歡喜。這裡的老母雞,是用來下蛋的,可以掙點零用錢用作家補(bǔ)。家裡有了公雞,都會拿到市集上去賣,換些鹽巴、家常日用的東西。

趕集的人,需從很遠(yuǎn)的地方,聚集到個有十幾戶人家聚居的地方來交換產(chǎn)品。他們也用錢,用的錢幾乎都是銀元。也有不少,覺得麻煩,乾脆等價交換物品。家家?guī)缀醵寄軗斓诫u窩菌,市集上便沒有賣,即使拿去賣,也是很便宜的東西,根本沒人稀罕。市集上買賣的,都是些針線、衣物等最常用的東西,更沒有豬肉、牛肉、羊肉、魚肉之類的東西賣。要吃這類東西,只有等哪家的牛等摔死了或者病死了,才能飽口福。至於吃魚,河裡到處都是,只要你有閒心,動動手,便能吃到新鮮可口的魚肉。

不少的人,需要翻過數(shù)十座大小的山脈,才能來到這裡交換物品。這裡便有了個規(guī)定,每六天趕場,那天熱鬧非凡,姑娘小夥們,也有趁這天湊湊熱鬧,順便敲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漸漸地有市場買賣,又轉(zhuǎn)變成姑娘小夥相會的場所。

父母們擔(dān)心姑娘在市集上鬧出傷風(fēng)敗俗的事,般都會親自帶著女兒趕場,不讓女兒離開自己半步。雖然父母們都將自己的子女管教得很嚴(yán),但隨時都會傳出不雅的事來。父母們擔(dān)憂起來,是世道變了,還是他們封建?

那時剛推翻封建社會這座大山,封建這個詞還算熱門,但誰要敢說自己的父母封建,就意味著座大山要被推倒,父母可就不服氣了,孩子是要被逐出家門的。儘管父母們將婚姻大事把持得水泄不通,似乎不容子女們自己做主,但偷偷私奔的也不在少數(shù)。

要是父母們都讓孩子自己做主,想必私奔這個詞,也不會出現(xiàn)。

天天,年年,每家每戶,都會有大堆的孩子。繁衍生殖的力量,使得每處的人口,飛增長。市集變大了,趕場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離市集數(shù)十里地有戶人家,老漢姓錢,膝下有九子女。老錢家所住的地方,古木參天,柏樹森森,田埂環(huán)立,儼然水鄉(xiāng),令人神往。除了老錢家,還住著七八戶人家。都依山而坐,各佔個山頭。

老錢家的屋子面朝西方,不遠(yuǎn)處的兩個山頭,就像旗子樣,屹立環(huán)宇。

小山的中央,是些水田,常年不幹,據(jù)說都是些爛田,插秧的人,都得帶著斗笠,深怕陷進(jìn)去再起不來,連屍體都找不著。

七八戶人家離得不遠(yuǎn),相互聯(lián)絡(luò)。到農(nóng)忙的季節(jié),大譏換“活路”,換“活路”的那天,主人堅把家裡的好吃的拿出來給幫忙的人吃喝。

老錢過得很自在,家裡有不少的田地,都租給別人去種,自己坐在家裡收租,叼著大煙鬥,挺著個肚子,常在田地裡晃來晃去,這裡的人,又送了他個外號“菸斗錢”。

菸斗錢的九個兒子,都師從有名的木匠,學(xué)得好手藝,到處給人立木房、做傢俱、割棺材……。

雖然九人都精通木匠手藝,卻有點不好,九人都看了魯班書。看了般的魯班書倒不足爲(wèi)奇,但看了魯班書的下冊,是要絕子滅孫的。

九人難道就不怕斷子絕孫?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爲(wèi)大,九人冒著這麼大的不敬,去學(xué)它來幹什麼?

原來魯班書的下冊學(xué)了,可以做好事,也可以讓自己爲(wèi)所欲爲(wèi)。九人學(xué)了本事,加上菸斗錢天無事到處趾高氣揚的宣傳,誰不害怕他家人三分?

菸斗錢租地給人種,倒有幾分良知,不會小鬥借大斗進(jìn),他也不靠著這些剝削人的伎倆爲(wèi)生。

說起九人,有幾分邪氣,又讓人哭笑不得。

菸斗錢家,是否從此絕子滅孫了?

伸向遠(yuǎn)方的狹長小道,直延伸到兩山夾縫處,露出線天。穿過線天,豁然開朗,水聲嘩嘩,古木參差不齊,白鶴飛翔,田園稻黃,副絕美的秋收圖,印刻腦海。

開闊處,田埂緩緩升起,將兩岸的小山磊起,不時的從兩岸的小山上,升起炊煙。東方古木下,隱隱有戶人家,門口坐著個七旬老者,身著灰白長袍,腳蹬黑色白邊的布鞋,叼著菸斗,手捋花白長鬚,端著竹椅上,望著遠(yuǎn)處將要落下的夕陽。

他長長的吐出口菸圈,便聽人喊道:“菸斗錢,今天沒去田裡轉(zhuǎn)悠?聽說對門老黃家,在爛田裡捉了七八斤大的條魚。”

菸斗錢聽完,腳下抖,搭在竹椅上的兩腿,猛地滑,緩緩站起身來,朝喊他的那人瞇縫著眼道:“今天身上有點涼,懶得不想去。他家抓了那麼大的魚,咋就沒見他送點過來讓我嚐嚐?小娃兒,你說這家人有沒有良心?”

小娃兒應(yīng)了聲,壓低聲音朝菸斗錢道:“菸斗錢,你想吃他家的東西,除非你現(xiàn)在就去他家守著。你看看,燒火的煙剛起,現(xiàn)在去趕個正著。”

菸斗錢抖了抖菸灰,望著火燒天的雲(yún)嘆息道:“誰叫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孩子不在家,要他們在家,不已能抓那麼大的魚嗎?”

小娃兒擺擺手,走過來坐在菸斗錢竹椅旁的矮板凳上,仰視著菸斗錢道:“別說你家的孩子,我家那幾個敗家子不也樣?不過你家的孩子,都去學(xué)本事去了。我家那幾個,忙活的時候,怕到外面偷玩,等把家裡的活忙完了,他們又回來了,你說這算哪門子的事?”

他雖叫小娃兒,其實他並不小,他的年紀(jì),也和菸斗錢樣,不分上下。

菸斗錢聽他說,心裡樂滋滋的。九個孩子都不在家,不但少吃糧食,還學(xué)了本事。他們在外面,也不少給家裡掙錢幫補(bǔ)。想想小娃兒家的那幾個敗類,他心裡平衡了許多,就算不去老黃家吃魚,也感到無比的高興。

菸斗錢的老伴在生下最後個女兒不到年就離開了人世,他倔強(qiáng)得不聽人勸,硬將老伴的屍體,埋在門口的拐棗樹下。拐棗樹的枝幹,將他家的屋子蓋住,不管熱天還是陰涼的天氣,都涼爽無比。

菸斗錢回望著自己家的木屋,緩緩坐下,捋了捋鬍鬚,猛抽了口煙,朝小娃兒吐去。小娃兒從來不抽旱菸,他這吐,弄得小娃兒連連咳嗽,暗罵菸斗錢老不死的。

小娃兒咳嗽了陣,受不了菸斗錢的煙味,便起身告辭去了。

菸斗錢見天才路過個人和他說話,見他要走,又不捨地道:“小娃兒,留下吃了飯再走。”

小娃兒心裡明白,他家裡煮的飯,恐怕還不夠他自己吃,個老頭子,做得出啥樣的飯菜?忙擺手拒絕道:“不了,喂得回去抱抱孫子,看看女兒從田裡回來沒有。”

菸斗錢聽得此言,心裡酸。自己大把年紀(jì)了,最大的孩子啓輝,都五十好幾的人了,雖然娶了妻,卻個子也沒留下。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成了家,可偏偏也去跟著老大看什麼魯班書,弄得個也生不出孫子。

菸斗錢忖了忖,嫉妒地又猛抽口煙,朝小娃兒吐去。小娃兒早有防備,見菸圈襲來,腳下生風(fēng),急急的去了。

菸斗錢望著夕陽下,長長佝僂的身影,消失在門前的拐棗樹下。轉(zhuǎn)過身,回到屋裡,望屋樑上望去,滿目淒涼。

菸斗錢見天色已晚,胡亂起來吃了點剩飯,歪躺在,朦朧睡去。他幾個兒子在外面學(xué)藝,留下他個孤老頭子在家,也怪難爲(wèi)他了。個小女兒,長得乖巧可愛,也被她舅媽派人接去。說她是從小沒孃的孩子,要接過去養(yǎng)。

菸斗錢捨不得,可都大把年紀(jì)了,她又是個女孩家,雖當(dāng)成寶,畢竟照顧起來不方便。

菸斗錢睡了夜,清晨起來,沒洗臉便坐在竹椅上,抽了幾口煙,打了幾個噴嚏。他朝遠(yuǎn)處望了眼,忽聽個聲音吵嚷道:“菸斗錢,你家老大,乾的是啥好事,你給評評理去。”

菸斗錢愣,這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朝聲處望了眼,腦子裡轟的聲響道:“小娃兒,到底生啥事了?這麼早,你就來我家嚷嚷。”

小娃兒雙手背,踱著穿著草鞋的雙腳,又將雙手往滿是補(bǔ)丁的衣服上放,哼了聲道:“你說你家老大,都五十好幾的人了,還做這麼缺德的事,昨天我才誇了他們,沒想到還真禁不起誇啊!”

菸斗錢聽得頭霧水,孩子在外面鬧出了事,給家裡丟了人,他哪裡能不急,驚愕地望著小娃兒。他這表情,是要小娃兒快些講出老大出了什麼事了。

小娃兒偏偏時只知道責(zé)備,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急得菸斗錢眼睛翻,朝地上倒去。小娃兒見了,慌忙來扶菸斗錢,朝他道:“老哥,你可不要生氣,你要是生氣,我就不說了。”

菸斗錢喘息兩聲,心跳加,右手緊握菸斗,咬緊牙齒,瞪著遠(yuǎn)處,勉強(qiáng)點頭道:“你說吧,喂沒那麼脆弱。”

小娃兒將他扶起坐到竹椅上,見他平靜了許多,拍道:“你家老大也太不像話了,乾的事讓人紫。”

菸斗錢不知何事,又聽小娃兒久久不說出來,焦急得雙眼深陷。小娃兒轉(zhuǎn)過話題,朝菸斗錢道:“昨晚幸好你沒去老黃家吃魚,要是你去吃,想必吃到的是隻草鞋。”

菸斗錢聽完,臉色鐵青,詫異地道:“小娃兒,你明明說是七八斤重的條魚,怎麼吃的又是草鞋了?”

小娃兒有幾分慚愧地道:“昨晚我急著回去,不是去別的地方,便是去老黃家吃魚。”

菸斗錢聽他不說啓輝幹了什麼壞事,反倒說起吃魚來,叼著菸斗,斜睨著小娃兒,心裡暗想:“小老頭子是想故意來氣我,我懶得理你,你就個人嘮叨,我聽著便是了。”

菸斗錢想,心情更加平靜了下來。只見小娃兒走到矮板凳上坐,面朝菸斗錢,睜大雙眼,右手指著他道:“吃魚,這哪是吃魚,都要怪你家的老大啓輝。”

菸斗錢眼睛愣,有幾分不樂。心想你吃魚就吃魚,怎麼責(zé)怪起我家的孩子來?他此時,更加的藐視小娃兒,索性不去理會。

小娃兒身材矮小,不過米四左右,走起路來,卻像風(fēng)樣。經(jīng)常穿著補(bǔ)丁的長衫,身後的長辮常纏在起,半拉回來,捆在根上。有點像娘們,話音卻是不小,說起話來,震耳欲聾,似學(xué)過獅吼功般。

菸斗錢雖極不喜歡此人,但有他來,倒精神了不少。

小娃兒是小山村裡最包不住事的人,哪家瓢大哪家的鍋小,他都知道得清二楚。小山溝裡生了什麼事,他是個知道的,小山溝裡的人,又送了他個外號“快嘴男”。

菸斗錢聽著聽著,閉緊雙眼,長吸菸卷。他要是厭煩了小娃兒,便用煙燻他,他受不住煙燻,便離去了。但此時才天亮?xí)阉s走了,豈不是個人落得沒趣?

小娃兒見菸斗錢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自己,朝菸斗錢似吼似的道:“你家啓輝,你家啓輝……。”

小娃兒氣憤不過,卻聽得拐棗樹上片聲的烏鴉亂叫。菸斗錢歪斜雙眼,朝樹上望去,伸手拍拍小娃兒的肩膀道:“小娃兒,老鴉亂叫,不知今年會死你還是死我啊?”

小娃兒最忌諱別人提死字,聽到菸斗錢說,慌忙避之不及,就像躲避瘟疫般。他擡著小板凳,退了三米之遙,才道:“菸斗錢,你就不要亂說了。你多子多福,也不會這麼快就去了。”

菸斗錢猛地睜開雙眼,瞪著小娃兒,抖了抖菸灰,點了點頭。小娃兒不知菸斗錢點頭什麼意思,但總覺得靈魂有幾分不安。

小娃兒望著菸斗錢家的院子,正屋兩旁,都是高聳的廂房,在這帶,也算得上是有錢的大地主。兩廂房的外圍,統(tǒng)統(tǒng)被釣魚竹給圍著,正房背後,又是高大的樹蔭,每逢風(fēng)吹雨打,雷聲轟鳴,閃電夾擊,便能見到這裡陰森恐怖的樣子。門前的拐棗樹,不停的晃動著粗大的枝幹,嘎吱嘎吱的亂響。

小娃兒親眼見過打雷下雨的情景,不寒而慄。他想到此節(jié),又將話題移到菸斗錢家啓輝的身上道:“菸斗錢,你家啓輝也太不是人了,你說他咋能這樣?”

菸斗錢不耐煩地道:“他怎麼了?你說了半天,都放不出半個屁,你要再這樣,就趕快回家去抱孫子。”

小娃兒捶著雙腿,眼中出仇恨的光芒,冷冷地道:“昨天你家啓輝,經(jīng)過田邊,見我們大羣人在幫老黃家打穀子,他便將田埂上的草鞋用腳蹬了只下去。結(jié)果我們七八個人,見水田裡有條大魚,趕忙去抓,抓的時候,還理著稻田的稻子抓,誰知道抓回家去,煮到鍋裡,正要吃的時候,才現(xiàn)是隻草鞋。”

菸斗錢聽完,哈哈大笑,笑得整個身子,在竹椅上不停的顫動。他手中叼著的菸斗,險些掉在了地上。

小娃兒倒覺得灰頭土臉的,嘆息了好會才又甩著身後的辮子道:“你還笑得出來,他這也太損了,老黃家沒打完的穀子,都被我們七八個人踩得塌糊塗,好好的塊田地,全沒了收成。”

菸斗錢冷哼聲,坐直身子,望著北廂房後的竹林道:“小娃兒,這關(guān)我們家老大什麼事?”

小娃兒急了眼,朝菸斗錢吼道:“誰不知道你家老大學(xué)了魯班書下冊,這樣的損招,只有他使得出來。要不看了魯班書,誰能將鞋子變成魚?”

菸斗錢搖著腦袋,將笑成豌豆角的眼睛睜圓,朝小娃兒的腦袋上講菸斗遞,喝道:“就你胡說八道,早早的來,就跟我說這些?啓輝要經(jīng)過家門口,怎麼不回家來看看,留我個糟老頭子在家?”

小娃兒將嘴角上翹,向外拉,扯高嗓門道:“菸斗錢,不是我說你,你還笑得出來。聽說看了魯班書下冊的人,是要絕子滅孫的。你沒聽說嗎,魯班書下冊頁就寫著‘絕子滅孫’四個大字。只要翻看後面的東西,就不會再有後代。”

菸斗錢想,我這麼多兒子,卻沒個有後的,看來魯班書看不得。也不知道孩子們怎麼想,難道真要絕了我老錢家的後?這可不行,我要把他們招回來,問問清楚。九個不爭氣的東西,學(xué)什麼不好,偏偏學(xué)那絕後的東西。

菸斗錢越想越氣,盛怒之下,將菸斗望地上磕,地上本是石頭鋪砌的,他怕把菸斗緣,落到半,慌忙縮了手。

小娃兒擺擺手,站起身來,走出十餘步之遠(yuǎn),朝菸斗錢道:“菸斗錢,好好管教下你家這些不肖子,要真弄得絕了後,你臉上無光,連祖宗都對不起。你還好意思在這裡笑,大夥念在你常年借糧食給我們的份上,都不來追究此事。”

小娃兒知要被菸斗錢打,早早的就躲開了。這話說完之際,小娃兒的身影早消失在了拐棗樹後。

陰風(fēng)襲來,吹得菸斗錢個寒磣,兩排廂房後的竹子,不停的搖晃。秋霜落到他的臉上,將他滿是皺紋的臉拉起,像皮筋般,蹦起了,又彈了回去。

菸斗錢再也坐不住,來回的在門口踱步。

他走到屋檐下,望著用平整的巨石堆砌的地基,又望望平滑的花崗巖砌成的坎子,碩大得似當(dāng)年吳三桂草草稱帝的皇宮,怎能絕子滅孫。

菸斗錢揹著手,踱著步,在院壩裡走了半個早晨,直到太陽照到他的臉上,他才覺有幾分的溫暖。但他的心,早已涼透。

耳邊響起小娃兒說的話,他的話,說得太對了,他不能絕子滅孫,他要讓兒子們,儘快的都娶了媳婦,他就不信,會落得個種也不留下的地步。

他邊想,邊找人去把九個兒子都叫回來。

隔了幾日,幾個兒子都回來了,就缺老三。

菸斗錢坐在竹椅上,叼著菸斗,吸了幾口,緩緩?fù)鲁鲚稳Α]稳樦蓍埽蛏翔嵢ァ欇x和老二啓德,在他身後,替他捏著膀子。左右兩旁,從左至右分別坐著老四啓軍,老五啓雲(yún),老六啓,老七啓厚,老八啓明,老九啓華。

排三人,迎著拐棗樹吹來的風(fēng),沐浴在秋日陽光的溫浴裡。八個孩子都到了,菸斗錢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抖了抖菸灰,拉長嗓音,朝老九道:“啓華,你去把小娃兒叫來。”

老九有些不願,但又害怕他老爹生氣,半晌才站起身來道:“爹,去叫他幹什麼?”

老九向來不喜歡小娃兒,不僅因爲(wèi)他長得矮小,而且因他愛胡說八道,啥事在他的嘴裡說,便都成了壞事。

菸斗錢也不說原因,朝老九瞪了眼,喝道:“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多嘴嚼舌的。”

啓輝瞪了老九眼,示意他快去,老九隻得不耐煩地去了。

不多時,便聽得拐棗樹後,響起個聲音道:“啓華,你爹叫我來,保準(zhǔn)沒什麼好事。我要是不來呢,又得罪了他老人家,要是來了,又受不完的氣。”

啓華聽得雙耳麻,心裡嗤,暗想我才懶得叫你,爹叫你來就不關(guān)我事了。

菸斗錢早被這話聽到耳朵裡,見快嘴男小娃兒來了,也不讓坐,也不讓孩子們擡板凳出來給他坐。小娃兒知他剛纔說的話被聽見了,心裡蠻不自在,但都被聽見了,只得硬著頭皮立在那。

過了片刻,才聽菸斗錢朝老九喝道:“啓華,還不去搓條凳子,給你叔坐?”

小娃兒聽,心想來菸斗錢家,從來不給他讓坐,今兒個是怎麼了?

小娃兒咳嗽了聲,朝菸斗錢家打量了眼,這陣勢,倒嚇得平時多話的小娃兒不敢亂說。

老九端來板凳,望小娃兒身邊放,也不讓他去坐。小娃兒見了板凳,慌忙就往上去坐了。

菸斗錢見他坐定,朝鬍子八叉的啓輝道:“啓輝,叫你們回來,不爲(wèi)別的事,就想給你們敲個警鐘。如今我膝下無孫,你們九兄弟,不管怎樣,要給我生出個來。”

小娃兒聽完大笑不已,聲音飄向空中,和門前的拐棗樹相互呼應(yīng)。

菸斗錢將菸斗擡,猛吸口,吐出口煙,朝小娃兒吐去。小娃兒踉蹌著擡著板凳後退了步才坐定,眼睛瞪著菸斗錢。

他心想菸斗錢叫自己來,定是有事求他,可他還做出這般無禮的樣子,真正讓人難以理喻。

菸斗錢見小娃兒受不了煙燻,也大笑不已。

菸斗錢笑罷,命老大老二將他扶起,他順著兩人擡著的手,緩緩站起身,他的手雖扶著兩人的手,可手中的菸斗卻不離手和嘴。他站起了身,朝小娃兒慎重地道:“小娃兒,我見你家幺妹,長得水靈水靈的,今年想必也十二了吧?”

小娃兒愣,不知菸斗錢打的啥算盤,但也只得點頭道:“幺妹確實十二了。”

菸斗錢點了點頭,朝老大啓輝望了眼,啓輝明白他爹的意思,朝小娃兒道:“叔,我爹叫你來,是想和你商量這事。”

小娃兒聽完,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起身。他想著自己就剩下這麼個女兒在身邊,咋樣也得嫁個正常點的人家。最好嫁到市集附近的人家,到時趕場的時候,也可以在女兒家住幾天,不用這麼辛苦的去趕場。

小娃兒哆嗦著身子,顫抖了半晌才悶悶地道:“啓輝,你們家可都是有妻房的人,幺妹還小,不知……。”

菸斗錢咳嗽聲,不讓啓輝說話,朝小娃兒道:“小娃兒,平時我對你不錯吧?”

小娃兒點頭道:“十年前,我借了你家十鬥穀子,你沒讓喂。五年前鬧饑荒,我媳婦想吃肉,借了你五斤肉,你也沒要喂。今年收成不太好,你也不要我的土租,這些我都記在心裡。可是,你家最小的老九,都將近三十了,難道還配我那十二歲的幺妹?”

菸斗錢仰頭望著天,將菸斗晃,吐出口菸圈,猛而直視小娃兒,喝道:“我不要你家幺妹跟老九,倒要她跟著老三。”

小娃兒聽,軟癱著坐到地上,頓覺昏天黑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菸斗錢見小娃兒倒地,朝老九喝了聲道:“老九,快扶你叔起來,都快成親家了,可不能讓他坐在地上,傳出去,可不是我老錢家的作風(fēng)。”

小娃兒心想,老三都五十了,怎配得上我家幺妹?

他越想越氣,但今天要不答應(yīng)菸斗錢,想必是不能活著回去了。小娃兒心裡暗自流淚,心想苦了幺妹了,她這麼小,就要嫁給個斷子絕孫的人。

老九啓華聽得他爹說,忙將小娃兒扶著坐在板凳上。

才坐定,又聽菸斗錢道:“老三穩(wěn)成持重,事事想得周到,想必不會看什麼魯班書下冊。親家前幾日說的番話,倒提醒了我老錢,真得爲(wèi)兒孫作長久計了。你想我家這麼大產(chǎn)業(yè),要沒個後人,豈不是可惜了。”

小娃兒聽他說完,心想幺妹嫁到這裡來,也不用再去吃苦。只是嫁給他家老三,不但人那麼老,還只能做二房,心裡總是難受,還不知道那孩子願意不願意。

心想菸斗錢定是想起當(dāng)日的話寒心,才這樣來報復(fù)我。只怪我平時話多,沒遮攔的得罪人。他又是這裡的大戶,我要得罪了他,以後那麼多孩子孫子,可要往哪裡去?我如今只有應(yīng)承了他,才能給孩子們留條出路。

小娃兒萬般不忍,心痛地望著眼前的九人。

又聽菸斗錢道:“親家,你不要擔(dān)心,幺妹嫁過來,不會吃苦。到時我把老三留在家裡,不讓他外出,我到時也有個依靠了。”

菸斗錢說完,便聽拐棗樹後不遠(yuǎn)的地方,傳來個聲音道:“爹,是不是哥哥兄弟們都早到了?”

老九聽得聲音,忙奔向拐棗樹後,朝來人嚷道:“三哥,爹叫你回來,是好事呢。這些年,怎麼不見你,爹傳話出去,你就回來了?”

小娃兒也多年不見老三,此時眼望去,只見他穿著襲青色布衫,鈕釦排排地從胸前打到跨下,倒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留著副純黑長鬚,兩邊臉頰,也長出了小撮毛,越的意氣風(fēng),看起來倒像三十多歲的人。再看他的腳下,穿的是牛皮做成的鞋。小娃兒眼睛亮,心想老三果然持重,這幾年在外面,定大了。

只見老三走了過來,望竹椅便是噗通聲跪下道:“爹在上,孩兒不孝,這些年沒能回來看爹爹眼,望爹恕罪。”

菸斗錢聽,老淚縱橫,激動不已,慌忙在老大老二的攙扶下,扶起老三。他嘴脣顫,良久才說出幾個字道:“啓聖,讓爹好好看看你。”

小娃兒見了老三,心裡樂滋滋的。又見老三將頭挽成個結(jié),結(jié)上插了根銀簪,心想怕他早入了道家之門,不再過問人家情事,要嫁了這麼個人,豈不糟蹋了我家女兒大好年華。遂咳嗽聲,不去望啓聖。

啓聖見有人在這裡,忙作揖朝小娃兒禮道:“小侄不知叔在這裡,請叔恕罪,小侄給叔請安了。”

小娃兒哪裡受得起,慌忙來扶啓聖。

菸斗錢拍著啓聖的腦門,朗聲道:“啓聖,還叔啊叔的叫,還不快叫老丈人?”

啓聖不知怎麼回事,怔怔的望著其餘幾個兄弟。

老二抱拳拱手,朝老三啓聖道:“老三,恭喜你,爹也給你說成門親事。”

老三愣愣地望著菸斗錢,望著眼前的衆(zhòng)人,心想小娃兒家哪裡有什麼大姑娘?他家那些孩子,都還乳臭未乾,難道爹又打了什麼算盤,讓他家來借什麼東西了?

老三忖了良久,朝菸斗錢道:“爹,這是怎麼回事?我已經(jīng)娶了妻,我答應(yīng)夢露,這輩子再不他娶。”

菸斗錢冷笑聲,望著小娃兒,朝他道:“孩子他叔,男人三妻四妾,天理所然,你說是不是?”

小娃兒連連點頭,朝老三道:“老三,你和侄兒媳婦情深,大家都知道。但古人說得好啊,不孝有三無後爲(wèi)大,你和夢露都多少年了還無所出,豈不是不孝?”

老三心裡冷笑,這哪是當(dāng)?shù)模喼本褪琴u女兒的,也不知道爹給了他什麼好處。老三想了想,自己進(jìn)屋搓了條凳子,旁坐下,不再言語。

老三心裡也難過,和夢露已盡半生,膝下無兒無女,即便恩愛,也會被爹指責(zé)詬罵,公然反對此事,更會鬧得家人不愉快。但若娶了小娃兒的女兒幺妹做二房,又對不住夢露。老三啓聖心裡急,望著兩位哥哥,見他們守護(hù)在菸斗錢的跟前,心想定是他們出的餿主意,不禁勃然大怒。

老三忽地站起來,朝大哥啓輝走去,喝道:“大哥,你要娶二房,你就娶去,怎麼就弄到我頭上來?難道我來晚了,這事就得攤到我頭上?”

菸斗錢聽,將菸斗扔,喝道:“你個不肖子,老子讓你們?nèi)⑵奚樱銈兊购茫瑐€個跟我去學(xué)什麼魯班書,真要弄得我老錢家絕子滅孫嗎?”

衆(zhòng)子聽,相互對望眼,心想大家都不讓菸斗錢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老三聽完,更是愣住了,朝大哥啓輝瞥了眼道:“大哥,爹要個孫子,這事就交給你了。你是長兄,應(yīng)該明白爹的意思。”

啓輝著急地道:“老三,你可不像話,爹都說了,是他的意思,你老成持重,能繼承老錢家的香火。我倒是巴不得有這好事,是吧,爹。”

他說完,轉(zhuǎn)身望著菸斗錢。

菸斗錢略微點點頭,望著小娃兒道:“老三,這也是你叔的意思,等明晚幺妹過了門,咱們就是家人了。”

小娃兒心想幺妹來到他家,自己攀了戶好人家,樂呵呵地道:“老三,明晚倒是個不錯的日子。今早喂在那翻書,想看看哪天日子好,準(zhǔn)備把養(yǎng)的小豬崽子們趕到大圈裡去,正好看到明天比較好。”

娶二房和娶正妻,大有不同。畢竟是送給人家做小老婆,只要父母同意,乘小轎,送到男方家裡,由男方家裡請親戚朋友吃兩頓飯,就算過了門。小娃兒也圖省事,不用給幺妹備置嫁妝,以後沒吃沒喝了,還可以來混幾頓吃喝,他大賺了不少,就不知道幺妹願不願意。不過由不得她,自古婚姻都父母做主,她又能怎樣?

老三聽完,急得連忙哀求道:“爹,幺妹還小,老九小些,年齡也相配些,不如讓幺妹跟了他。”

菸斗錢環(huán)眼瞪,喝道:“老三,你怎麼說起胡話來,這事能開得起玩笑的嗎?你給我聽好了,明天你納了小妾,年後我就要抱孫子,要是再抱不到孫子,就再給你討房。”

老三急得走到老九跟前,嘀咕道:“老九,這事你先應(yīng)承下來,三哥這輩子都記著你。”

老九嘟噥道:“三哥,我媳婦這幾天噁心嘔吐得厲害,我也不能娶個小娘子回去氣她啊。你要是真記著我,就不要把我媳婦往絕路上逼了。”

老三又走到老八跟前,老八忙抱著袖子,轉(zhuǎn)到邊,不去理會。

老三又轉(zhuǎn)到老七跟前,老七見了,連忙躲開了。老三還想問老六,結(jié)果老老四等人,早跑到旁去了。老三見不能推,只得暗自嘆息。

菸斗錢見事也定下來,朝小娃兒道:“小娃兒,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明天你把幺妹送來。我這裡擺幾桌酒席,請在鄰們來喝杯酒,張羅張羅。”

小娃兒聽得此言,歡天喜地的去了。

小娃兒回到家,把這事給老伴說了,老伴罵了通道:“你個挨千刀被雷劈的,幺妹纔多大,就去給人家當(dāng)二房,你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小娃兒被罵得狗血噴頭,把抱住老伴道:“孩子她娘,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啊。你沒見今天那陣勢,我要是不答應(yīng),他們會放嗚來嗎?你是知道的,菸斗錢家九個兒子在外面都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就他家這裡,雖只留下個糟老頭子在家,沒僱家丁僕人,但誰敢動他半根毫毛?”

老伴想了想,望著屋樑,嘆息了口氣,抱著手道:“當(dāng)家的,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幺妹嫁過去嗎?”

小娃兒摸著腦門,忖了半天才無可奈何地道:“孩子她娘,我也是沒辦法啊,他家人多勢衆(zhòng),又是這裡霸,我們能怎麼辦?”

老伴冷哼聲道:“把幺妹送到她外婆家去,我就不信,他們敢去那撒野?”

小娃兒將脖子伸,點頭道:“這倒是好主意,但你想過沒有,我們家這些年都靠他們接濟(jì),要沒有菸斗錢家,我們早就餓死了。況且明天就要要人,那能送到那裡去?”

夫妻二人,嘆息了回,望著屋前的楊柳樹,只見喜鵲在樹上不停的高唱。小娃兒心裡煩悶,伸手在地上抓了顆石頭,望楊柳樹上扔,嚇得喜鵲亂飛,望空中去了。

老伴見他脾氣,忙道:“你叫老二去田裡看看,把幺妹叫回家來,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

小娃兒搖搖頭道:“孩子她娘,我說你糊塗了嗎?這事最好不讓她知道,她知道了,還不尋死覓活的?被她鬧,別說菸斗錢家要找我們算賬,我們也落得……。”

老伴話音未落,已哭得淚人兒似的。

小娃兒瞪了老伴眼,喝道:“哭什麼哭,就像死了人似的,讓人家知道,這事可怎麼好?雖然不讓幺妹知道,你也悄悄的去找個人翻書看看,明天啥時候送姑娘去好?”

老伴聽了,心想女人輩子就嫁那麼次,是得挑個吉利的日子。老伴邊揉著紅腫的雙眼,邊慢吞吞的去了。

小娃兒有幾分不忍,怕老伴去露出什麼破綻,把拉住她道:“還是我去吧,你留在家裡,這事可不能走漏半點風(fēng)聲。”

老伴默默的點了點頭,望著小娃兒離去的背影。心想這沒良心的東西,定是惹著了菸斗錢,才把女兒生的幸福給斷送了。

老伴見小娃兒去了,便朝田裡而去,生這麼大的事,萬被幺妹知道了,豈不鬧得翻天覆地不可收拾?她要去把幺妹叫回家來,在她知道之前,將她關(guān)進(jìn)屋裡。

老伴來到田裡,見幺妹正在那割稻子,便朝她嚷道:“幺妹,你二舅媽的閨女來了,你去陪她玩玩,田裡的活,就交給你哥哥嫂子們忙活去。”

幺妹邊應(yīng)邊割了把稻子握在手裡,朝她娘道:“娘,聽見了,你先回去,我馬上就來。”

幺妹心想表妹來家都是叫著跟到田裡來起忙活的,今兒個天變了?太陽打西邊出了?幺妹邊想,邊從水田裡走出來,胡亂洗了洗腳,將褲腿卷下,便光著兩隻小腳丫踩在軟軟的田埂上。她小心翼翼的踩著,感受著田埂柔軟的彈力,打在自己的小腳丫上,像踩在棉花上樣舒服愜意。

幺妹穿了草鞋,夥同她的娘,正要離開田裡,忽聽得個婦女尖聲朝她娘嚷道:“我說幺妹她娘,你家有什麼喜事了,叫小娃兒去看期程?”

幺妹她娘聽,漲紅了臉面,不敢說話,拉著幺妹往前便走。

幺妹不知那人說些什麼,反拉住她娘道:“娘,她說些什麼,我怎麼沒聽懂?”

幺妹她娘急了,朝幺妹冷喝聲道:“大人說話,不得多嘴。”

那人見幺妹她娘要走,走上幾步,朝幺妹胸前望了眼,只見她兩個軟綿綿的小饅頭,襯著粗布衫,被田水浸溼得輪廓忽隱忽現(xiàn)。那人嘖嘖兩聲,翹起拇指道:“幺妹,難怪菸斗錢家的老三看重了你,原來這妮子雖才十幾歲,卻長著二十歲的身材,令人羨慕。”

幺妹聽了,滿不是滋味,冷哼聲道:“三姑,你家翠花不是想嫁菸斗錢家的老九嗎?我纔不稀罕去菸斗錢家,他家有什麼好?”

被叫著三姑的人雙手叉腰,朝幺妹瞪了眼,喝道:“幺妹,小小年紀(jì),伶牙俐齒,別以爲(wèi)由得了你,你爹都把你給賣了。”

這話出,幺妹便要上前理論。幺妹她娘急忙拉住幺妹,朝幺妹道:“幺妹,咋說她也是你三姑,你可不能胡來。”

幺妹瞪了又瞪,見三姑那副潑婦樣,雖怒火中燒,卻也消了半。

三姑卻得理不饒人,朝幺妹她娘喝道:“嫂子,今天喂叫你聲嫂子,是看在哥的面子上。要是沒吃喝,也不至於將幺妹給賣了。”

幺妹她娘心虛,拉著幺妹便走。走得幾步,又聽三姑手叉腰,手甩著手中的秀帕,笑不攏嘴地道:“心虛了,幺妹她娘。心虛了遲早也會把事捅出來的。幺妹,你現(xiàn)在還叫她娘,等你回到家,你定會後悔。”

幺妹聽不下去了,捂著耳朵。

幺妹她娘心裡暗罵道:“快嘴男,快嘴男,你嘴真是快,還怕蔚事,你這不壞了大事嗎?”

幺妹她娘忍了忍,拉著幺妹,回到家裡。幺妹想著剛纔三姑說的話,不禁心裡疑惑,娘今日爲(wèi)何這般對我好?又朝屋子裡望了眼,不見表妹。只見她娘走來,將她推進(jìn)屋裡,哐啷聲,將門關(guān),把鎖上了。

幺妹心裡急了,朝她娘嚷道:“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幺妹她娘恨恨地道:“你不要問我做什麼,要怪都怪你那嘴快的爹。”

幺妹拍打著屋門,朝她娘道:“娘,我做錯了什麼,你要打要罵由你,可別氣壞了你的身子。”

幺妹說完,伸手猛拉房門,急得她娘哭道:“幺妹,你就在屋裡,不要出來。”

誰知三姑是個不怕惹事的人,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她孃兒兩,走了來。三姑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院壩外,朝小娃兒家的屋子冷笑道:“幺妹,我看你嘴硬,叫你別回家來,你還不信,你爹在我家,連期都看好了,明天正午時分,就將你送到菸斗錢家去。你如今要給他啓聖做小,去了少不得好吃好喝的待承你。”

幺妹聽罷,腦子裡轟的聲響,無助地望著門縫外依稀能看清她孃的身影,喃喃地道:“娘,這不是真的?”

幺妹她孃的眼淚,不住的流,也不知道該堵三姑的嘴,還是回答幺妹的問話好。

只見三姑,又走進(jìn)幾步,指著幺妹她娘罵道:“賤人,竟然貪圖富貴,連自己的女兒都賣了。”

幺妹她娘覺著屈得慌,誰忍心讓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去見個老頭?但她想了想,她嫁人的時候也不過十二三歲,心裡又突然的平衡起來。到了十二三歲,是該出嫁的時候了。

她反過臉去,伸手指著三姑,朝她罵道:“你個賣餅子的騷貨,你以爲(wèi)你是什麼好東西?你連你女婿都要勾引,算什麼好東西,我家有點啥事,你就來這裡指指點點的了。撒泡尿自己照照,再來這裡說話。”

三姑被說得難聽,將秀帕扔,奔了過來,糾著幺妹她孃的耳朵不放。幺妹她娘見三姑來抓,也不示弱,將手抓住三姑的頭,使勁的扯。兩人撕打在起,急得幺妹在屋裡拍著門板道:“娘,你們別打了,快來開門啊,娘……。”

兩人扭打了陣,小娃兒才從三姑鉀來,見兩人打得不成人樣,慌忙站在中間來隔。誰知三姑和他老伴的力氣和個子,都比他高了個頭,他要去隔架,那簡直是螞蟻阻止大象爭鬥,毫無辦法。

小娃兒鑽到中間,反而被兩人亂抓了陣,抓得鼻腫臉青。小娃兒只得慌忙爬出來,朝菸斗錢家去了。

菸斗錢見小娃兒臉的傷,朝他喝道:“誰這麼大膽,竟敢對我親家下手?你告訴我,我這就叫人收拾他去。”

小娃兒著急地直指他家的地方,菸斗錢聽得扭打的聲音,朝老三道:“老三,你和老九去看看,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就給我打死他。”

老三此時正垂頭喪氣地坐在拐棗樹下他孃的墳前,給他的娘燒紙,聽得菸斗錢的話,只得懶散地站起身,朝老九望了眼。老九微微笑,走到老三的跟前道:“三哥,走,咱們見見嫂子去。好多年沒見到幺妹,定也長得變了摸樣。”

老九說完,朝前走了。老三無奈,只得跟著小娃兒,急急的朝他家去了。三人來到小娃兒家的院子,看見三姑和小娃兒媳婦打成團(tuán),老九不禁大笑道:“三姑,這是那陣風(fēng)把你吹來了,還和自己的嫂子打起來了。”

三姑氣急敗壞,見小娃兒邀了幫手,冷笑道:“小娃兒,別以爲(wèi)你帶了幫手來我就怕了你。難道你讓自己的女兒當(dāng)了婊子,還要找人來立牌坊?”

小娃兒聽得罵得難聽,走上前去,揮拳就朝三姑的臉上打了過去。

老九看著拍掌道:“小娃兒,你這拳打得好,想必你妹的臉,都要變豬臉了吧?”

老九幾弟兄當(dāng)著菸斗錢的面把小娃兒當(dāng)叔叔看,但到外面,就不把他當(dāng)人看。他矮個子娶了個高個媳婦,大家都把他媳婦叫高腳雞。

家裡的活,平時都是高腳雞人撐著,他家?guī)讉€兒子娶了媳婦,擔(dān)子才落在了兒子媳婦上。當(dāng)年的高腳雞,天是不得清閒的,哪有閒工夫在家和別人打架。

老九看了陣,嘆息道:“小娃兒,你人就能擺平的事,偏要把我和三哥叫來,你這算是哪門子事?”

小娃兒拳打過去後,三姑便鬆了手,抱頭躺在地上哭。高腳雞見三姑被打了,便也鬆了手,站在邊。兩人都蓬鬆著頭,就像兩隻大戰(zhàn)了場的落毛雞

高腳雞瞪了老九和老三眼,氣得將雙手叉,冷哼聲道:“叫你兩兄弟來,不爲(wèi)別的,就爲(wèi)了看我們家人的笑話。現(xiàn)在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老九歪斜著眼,朝高腳雞訕訕地道:“都快成親家了,不讓我們喝杯茶,就要趕我們走啊?人是小娃兒叫來的,不送我們走,我們還不走了。”

小娃兒連忙走到跟前,賠不是地道:“老九,你就別和你嬸般見識,她是頭長見識短,不要跟她計較。”

老九嗤了聲,拉了把老三的肩膀道:“三哥,既然來了,就要見見幺妹。你要是不見,來這趟,不就虧了嗎?”

老九話音未必,便聽屋裡聲清脆的聲音喝道:“我就在這裡,你們想見的是我,別爲(wèi)難我的爹孃。”

老九聽得是幺妹的聲音,便朝屋門走去,見把大鎖,將屋門鎖住,朝高腳雞喝道:“高腳雞,這是怎麼回事?你竟然將我大嫂鎖在屋裡?”

高腳雞冷哼聲,朝老九喝道:“老孃要不將她鎖起來,明天你家來接得了人?我可告訴你老九,老孃今天沒心情理你,等哪天有心情了,咱們走著瞧。”

老九聽得毛骨悚然,鼻子裡嗤的聲,心想個女的,有什麼本事?況且我家在這裡的聲望,衆(zhòng)所周知,你敢對我不敬,你家的租子就加倍的收。

老九不服氣地喝道:“怎麼,還想跟我較勁了?”

小娃兒忙拉住高腳雞,朝她道:“孩子她娘,你就少說幾句。”

高腳雞腳踹在小娃兒的腳趾上,喝道:“就你個軟骨頭,我這輩子嫁你,算是我倒黴了。人家都會向著自己的老婆說話,難道我就不是你老婆了?”

三姑哭了陣,見沒人理會,便灰溜溜的爬起來回家去了。

聽得高腳雞的話,又恨又氣又惱,摸著被抓起道道血痕的臉,遠(yuǎn)遠(yuǎn)地瞪了高腳雞眼,大叫聲道:“高腳雞,遲早吾找你算賬的。”

老三直沒說話,見他家人如此胡鬧,準(zhǔn)備離開,卻被老九跳下坎子,抓住他道:“三哥,難道你就不想看看嫂子?”

老三推開老九,不耐煩地道:“老九,你怎麼也跟著耍狠起來?咱們都是出門在外的人,也要留點好名聲。”

老九把扔開他,喃喃地道:“你竟給我講些大道理,以前的嫂子,不也是搶來的嗎?”

老三怒喝聲,伸手便要來打老九,但想人在小娃兒家,不便出手,斷喝聲道:“老九,我不許你胡說你嫂子。”

老九故意揭老三的瘡疤,是想讓他儘快娶了幺妹。

老三的手,緩緩的垂了下來。雖然垂了下來,但他的眼睛裡,卻充滿了對往事的回憶。他不願去想起,但又不得不想起。

那是個冷雨夜,是三十年前的事,他剛拜師學(xué)藝,經(jīng)過山洞,聽得洞內(nèi)有哭聲。老三聽得不忍,便鑽進(jìn)洞裡,見不少的人,圍著被脫光衣服的女子,在那輪番侮辱。老三看不過去了,便大喝聲,將手裡的斧頭輪,朝衆(zhòng)人劈去。衆(zhòng)山賊害怕,紛紛提著褲子便跑。老三見山賊跑了,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解下,替女子披上。當(dāng)時女子昏迷不醒,等她醒來時,再也記不起以前生的事。老三覺得她可憐,決意將她留在身邊,做自己的妻子。

老九知道他的事,此時提起當(dāng)年的事,是想告訴老三,他直鍾情的人,是個不完全的人,還是被衆(zhòng)賊玷污的人。她不能生育,想必與那有關(guān)。

老三直直的望著前方,望著坎子上嵌著的塊花崗巖。老九見狀,嚇得伸手在老三眼前揮了揮道:“三哥,你可知道爹的番良苦用心?大家都爲(wèi)當(dāng)年的事耿耿於懷。你娶了嫂子,也算是對得起她了,你雖精通木藝,卻沒真正看過魯班書下冊,你能讓錢家香燈有繼,難道你要讓爹含恨而終嗎?”

老三醒過神來,擺擺手,轉(zhuǎn)過身來,直直的朝院外走去道:“老九,你永遠(yuǎn)也不懂對個人的感情。”

老九見老三走出院門,瞪了小娃兒和高腳雞眼,啐了口,追老三去了。

高腳雞不屑地望著老九去的地方,伸手拉旁立著的小娃兒的耳朵,喝道:“我叫你胳膊支往外拐,我叫你往外拐。”

邊說邊將小娃兒拉到跟前,拍拍的幾耳光,便打在他的臉上。小娃兒是個怕老婆的,不敢吱聲,急得幺妹在屋裡,大叫道:“娘,你就別打了,再打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高腳雞不理,繼續(xù)打著小娃兒,小娃兒忙討?zhàn)埖溃骸昂⒆铀铮憔宛埩宋野桑乙膊皇怯幸馔夤眨疫@是救你啊!”

高腳雞喝道:“你這是救我?你個軟骨頭,不爭氣的東西,害了女兒,難道你還要害我嗎?”

小娃兒聽完,頓時哭了,哭聲驚動屋瓦,令人憐惜。

高腳雞愣,朝小娃兒道:“打你這麼多次,你都死皮賴臉的,從來沒有哭過,今日是怎麼回事?”

高腳雞說著,鬆了手。

小娃兒將臉扭向關(guān)著幺妹的屋道:“你說得對,都是我沒用,才害得幺妹這樣。我知道,是我軟弱,是我不配當(dāng)這個爹,是我貪生怕死,我這就去菸斗錢家,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幺妹嫁給他家老三。”

高腳雞聽完,慌忙把將小娃兒抱住道:“孩子他爹,你可不能幹傻事,你這是時氣糊塗了,才說胡話,要去,也是我去。”

高腳雞話還沒說完,也將小娃兒抱起,扔向另間屋子,鎖了房門。幺妹見了,慌忙道:“娘,你和爹都不要爭著去了,我願意嫁給啓聖。”

幺妹抹了抹眼淚,抿了抿嘴,望著高腳雞。

高腳雞將兩人放出,抱在起,爭相痛哭。

三人哭了回,高腳雞抹了把淚,朝幺妹望了眼,十分不忍。她站直身子,朝小娃兒道:“孩子她爹,你去把老大、老二都叫回來,大家商量下,把幺妹送走。”

小娃兒聽罷,臉色大變。

高腳雞瞪了他眼,喝道:“你還不去,難道真的眼睜睜的看著幺妹嫁給個老頭嗎?你看菸斗錢家的老三,雖然人看起來年輕,可和你我,不過相差幾歲。”

小娃兒怯怯的應(yīng)了聲,朝田裡去了。高腳雞邊將幺妹扶進(jìn)屋,邊安慰她道:“我的兒,我絕對不會讓你落入虎口,你好好的坐著,等我想想辦法。”

幺妹擦了擦眼淚,坐在長板凳上,望著屋樑上掛著的幾個玉米棒子。幺妹的心裡,雖不是滋味,但也親眼見她娘無奈的樣子,她只好將所有的委屈都嚥進(jìn)肚裡。

窮人家的孩子,總是懂事得早。

幺妹望著望著,突然覺得眼前花,昏睡過去。

她想起對門老黃家的雀羊,他們都習(xí)慣叫他的綽號綿羊,想起曾起割稻子,起割豬草,起在水裡嬉戲的情景,不禁夢裡流淚,溼了衣衫。

幺妹醒來,望著掌起的油燈,望著眼前的景象,她回憶起往事,回憶起那個拿著鐮刀的男孩,在向她招手。

幺妹突然搖搖頭,朝他擺擺手道:“綿羊,我們是不可能的了,我們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

高腳雞聽見她的喊聲,慌忙從廚房奔到屋裡,俯身蹲下,低聲道:“我的兒,你可不要想不通,你不要嚇娘。等吃了晚飯,我就讓你兩個哥哥送你離開這裡,走得越遠(yuǎn)越好。”

幺妹無助的望著高腳雞,心想菸斗錢家在這帶的勢力,她又能逃到哪裡去?但若不逃,就只能輩子守著個老男人。

幺妹伸手摟住高腳雞的脖子,抽泣道:“娘,我要是走,想必菸斗錢堅與你們爲(wèi)難,喂是不走了。”

高腳雞斷喝道:“我的兒,這切都是你那短命的爹做出來的,菸斗錢家要找就找他去,與我們有什麼相干?你離開這裡,娘也就少了分擔(dān)憂。”

高腳雞說完,只見她兒媳婦已將飯菜端了上來,衆(zhòng)人都胡來吃了些,給幺妹打點了些行李吃穿的東西,便趁著月色,悄悄的朝線天外而去。

高腳雞生有兩男女,幺妹是最小的個,是在她將近五十才生的。兩個兒子,都早娶妻生子了。孫子都比幺妹還大,但都長得愣頭傻腦的,平時不給家裡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她這兩個兒子,也是見利忘義的人,聽說幺妹要嫁給啓聖,心裡高興得了不得。只要幺妹嫁了過去,以後他家就不愁吃穿了。

老大小名叫狗子,聽在鄰說是小娃兒路上撿來的。私下裡,人們都叫他雜種,好幾次被他聽見,他都翻白眼。他雙眼睛,左眼大右眼小,瞪起人來,只像牛眼只像鼠目,鄰居們又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屬牛。他正好是牛年出生,倒有幾分牛的犟脾氣。左手有些殘疾,走路時總愛將手望空中不停的亂甩。

老二倒是個正常人,但個子跟小娃兒差不多,遺傳了小娃兒的基因,也遺傳了小娃兒怯弱的個性。他與小娃兒不同的地方,不是快嘴,而是悶竇。和老婆吵架,急得半天說不出句話來,只要開口吵,總是他輸。有理的事,總會被弄得無理,高腳雞從小就叫他悶竇,大家也不給他娶別的綽號,就叫他悶竇。偶爾見著他和小娃兒起,有人就取笑地說,你看那家子多好,個快嘴,個悶竇。

小娃兒急急的去找兩人,要他們送幺妹走,兩人極不情願。幺妹看出兩個哥哥的心思,但想想綿羊,想想那個清秀的面孔,她要抗?fàn)帲坏阶钺幔涣T休。

三人摸黑走出線天,來到處清溪旁,老大便對幺妹道:“幺妹,咱們走累了,先歇歇,喝口水再走。”

幺妹朝兩人白了眼,恨恨地道:“大哥、二哥,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是怕得罪了菸斗錢家,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我如今遂了你們的心願,我也不走了。”

屬牛聽,拍掌道:“幺妹,你說這話在理。你看在線天這個地方,誰敢得罪菸斗錢?方圓數(shù)百里,都是菸斗錢的地盤。你要走,能走到哪裡去?咱們遠(yuǎn)方又沒有什麼親戚,你出去了不是比這裡危險?”

悶竇半天憋出句話來道:“幺妹不知當(dāng)年搬月亮……。”

他的話還沒說完,數(shù)年就搶了去道:“當(dāng)年搬月亮家,你不知道,那時咱們家欠了佘家營大地主家的糧食,幾年乾旱沒法還,趁著月夜,悄悄的趕了幾個月的路,搬到了這個地方。幺妹,你可知道,當(dāng)年爹、娘揹著我和你二哥,又要趕路,又要找糧食給我們吃,受了多少苦,多少累?我們來到線天的時候,幾乎連衣服都全破了,好得菸斗錢收留,還借給我們糧食……。”

屬牛邊說,邊可憐地望著悶竇。悶竇不知咋說,將頭點得如搗蒜。

屬牛朝幺妹望了眼,見幺妹不出言。便又道:“幺妹,那些年,那種苦,你是沒受過。你要走,我們也不怪你,那是你自己的選擇,但你要是離開了這個家,以後永遠(yuǎn)也不要回來。”

屬牛邊說邊將嗓音扯大,越來越響。

幺妹仰頭望著天,噙住眼淚,不讓外流。她轉(zhuǎn)過身去,望著清溪,望著水影裡的月亮,圓圓的有如磨盤大。遠(yuǎn)近的山脈、樹木、竹林,隨著清風(fēng),吹來碎葉,打在她的臉上,寒氣襲來,她踉蹌地退了幾步。

忽聽得幾聲呼哨,閃出彪人馬,燈火閃耀,照著三人。

幺妹定睛望,不是別人,正是菸斗錢。

屬牛和悶竇見了,慌忙跪倒在地道:“錢伯伯,此事與我們無關(guān),我們是被逼無奈纔將幺妹送到這裡的。”

屬牛爬到菸斗錢的身邊,扯著他的褲腿道:“這事都是我老漢叫我們這麼做的,不能怪我們。”

菸斗錢吸了口煙,吐出口菸圈,深陷的雙目,盯了幺妹眼,拉長聲音道:“這件事,與你們都無關(guān),你爹趁你們剛走,就去稟報我了。屬牛,你知道我最恨什麼人嗎?”

屬牛搖搖頭,不解其意,朝悶竇望了眼。悶竇見屬牛看著自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張大嘴巴卻說不出句話。

菸斗錢冷笑聲道:“我告訴你吧,我最不喜歡出賣自己親人的人。”

屬牛還沒聽完,已將頭噗通噗通的在地上磕個不停。菸斗錢的聲音,說得很慈祥,很悅耳,可在屬牛的耳朵裡,聽得是那麼刺耳,震耳欲聾。他寧願聽不到這個聲音,寧願這縷聲音從此消失。

菸斗錢說罷,朝身後的十餘人招招手道:“將這三人,統(tǒng)統(tǒng)給我抓起來。”

幺妹見十餘人撲了過來,仰頭大笑不止。她的笑聲,迎著風(fēng),朝四周飄散。她見悶竇也匍匐跪下,拉著菸斗錢的褲腿,不禁冷笑。同時,她感到痛楚,感到親人的出賣的難受,感到時間上,再無人值得信任。

幺妹最不敢相信,小娃兒竟然出賣自己的女兒,竟然將逃走的事告訴菸斗錢,她狂笑不止,笑得淒厲無比。

菸斗錢抽了口煙,在十餘個人的簇?fù)硐拢従彽淖咴诰€天的狹縫裡。身後被繩子捆著的三人,在他的威嚴(yán)下,步挨步的往回走。

幺妹高昂著頭,望著眼前的燈火,望著眼前的人,望著高矮的兩兄弟,她突然憎惡這個世界,憎惡所有的人。可她,用什麼去反抗?

三人被分別捆在菸斗錢家?guī)康牡娜由希鹤友e,豎著不少的火把,站著不少的人。這些,都是菸斗錢的家丁,菸斗錢故意留下自己在這裡看守老宅,所有的家丁,都在線天外的宅子居住,只要有事,家丁們都會趕來。他留下個人,明是讓租住他土地的人不用害怕,其實他另有打算,誰不害怕?

幺妹被綁得高高的,她晃眼便見高腳雞也被綁在對面廂房的柱子上,不禁朝站在柱子下的菸斗錢啐了口。菸斗錢還沒伸手去擦,早有家丁替他擦掉。

老九站在柱子下,見幺妹如此無理,怒喝聲,正想用鞭子抽她,卻被菸斗錢阻住道:“老九,不得胡鬧。”

老九恨恨地道:“爹,咱們家對這些狗奴才再好,他們都不記得咱們的恩情,還不如……。”

菸斗錢將菸斗望老九頭上磕,喝道:“混賬,平時我是怎麼教導(dǎo)你的?你竟如此蠻橫?他們也不容易,年種地爲(wèi)生,口朝黃土背朝天,他們有什麼困難,咱們要幫助他們,犯了什麼錯,咱們也要幫他們糾正錯誤,咱們要幫他們改。”

菸斗錢的話語,像糖樣,粘著衆(zhòng)人的心。線天的人家,聽得菸斗錢家熱鬧,都抹黑趕了過來。見小娃兒家都被抓了來,嚇得躲在拐棗樹後,探個頭來看究竟。菸斗錢見來的人多了,索性喝道:“大家都來了,何不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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