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越的手扒在身下粗糙的灰白色牆壁上, 感覺掌心黏糊糊的，她朝上面看了一眼，紅色的鮮血從指縫間流下來, 看得她忽然有些噁心。每日的大段時間不是奔波在路上, 就是在獵殺喪屍和自保上, 幾乎沒睡過安生覺。

她也不知道這種生活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比她以前做緝毒警察還要兇險疲憊, 活下去就已經花掉她所有的力氣。聽他們說，抗病毒試劑已經被研製出來了，情況正在好轉, 凡若也被殺了，陸達康親自過來找言澤除了告訴他上面的消息, 還跟處理H城有關。

她覺得他們大概也許可能順手把自己和桑植也給處理了。儘管在她看來, 那個理由並不能夠站住腳。

裡面陌生的男聲笑了聲, “那也得遇到他們啊，你太認真了。”似乎有意想要調和因爲言澤之前的話而變得緊張的氣氛, 陸達康半開玩笑地說道。

言澤沒有理會他，等屋裡的東西都被收拾完了之後，他率先走出房間，看著車旁等待的衆人，轉身看向平房上面, 什麼都沒有。眼神複雜地在那裡停了一會兒, 他轉過身上了副駕。

後面, 陸達康讓司機到後座, 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隨著樹木從兩邊掠過, 聽著窗外的風聲，言澤難得癱在座位裡, 半張臉被帽子蓋住，看不清表情。陸達康悄悄瞥了一眼，又迅速轉了回去。他就知道，當事情再次發生改變的時候，這個人的心就又會開始搖擺起來。

車子開過滿是廢棄房屋的平路，在即將到城市出口的時候，言澤轉過臉，“我們出去後是不是就要封城了？”

陸達康“嗯”了一聲，他這次來帶了抗病毒試劑，考慮到H城情況複雜加之異能者在裡面遠不如在S市行動方便，經過商議，大家一致決定封城，將裡面所有生物進行一場徹底的清洗。

言澤聽到他的回答，身體更加後凹了點，陸達康注意到他的動作，突然想起末世剛開始不久發生的那場轟炸，和現在的情況是何等的相似！裡面也是有著倖存者，也是由他......來決定倖存者的命運，去還是留。

不知道言澤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陸達康默默將車開向城市出口，兩輛軍用大卡停在路邊，車上下來一個帶著軍帽的士兵，他小跑到陸達康前面，“報告！一切準備完畢！”

言澤還呆在副駕駛上，整個人深陷在座位裡。

他走過去，伸手敲了敲窗戶，裡面的人動了動，然後推開車門走到陸達康和那個士兵面前，“等我一下，我到裡面找個人。”陸達康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看著言澤重新走進H城。

......

甯越和桑植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兩人站在平房後面，甯越盯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出神，桑植把旁邊樹上的葉子摘下來捏碎了覆蓋在她的傷口上，鼻間傳來沁人的味道。

她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脣，感受到一絲苦意，更多的是一種被拋棄的難過。擡頭看見男人認真乾淨的側臉，小心翼翼地把綠色的漿液抹勻在她的手上。

“桑植，我們現在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嗯。”

“這裡也不安全，”說著，甯越看向桑植的眼睛，“我們回之前的莊子吧，就是那個分局。”那裡應該沒有人類留下，作爲曾經的軍方辦事分局，裡面的東西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搬走的，也不會有人到那裡各種返尋。

似乎就要長久地保持這個狀態了。只有她和桑植兩個人的末世。

聽完她的話，桑植直起身，“好啊，你說去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反正他身爲一個植物獸人無依無靠，之前遇到的太陽花他們就隨便吧，只要自己不作死，在末世長久地活下去是一點問題也不會有的。

兩人走在城市裡殘存的大路上，他們事先就得知了言澤一行人開車出了H城了，現在這個城市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甯越看著路邊和安全區及外面的世界相比明顯顏色明顯更加鮮豔和長勢蓬勃的植物，忽然萌發了一種“就這樣在裡面生活下去也不錯”的想法，但不到一分鐘，她這樣的想法就幻滅了。

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一身軍裝，腳上的黑色軍靴將地上的枯葉踩得“咔嚓咔嚓”響，然後停在他們前面。

桑植將甯越擋在身後，之前的溫柔全部消失不見，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言澤。

“要封城了，”他看著面前的兩人，“是跟在我後面出去還是留下來，你們考慮一下。”說完就沉默地站在那裡。

封城？甯越想到他們之前說到的“完美融合”之類的東西，腦子裡一團疑霧，爲什麼要封城？如果沒記錯，作爲碩果僅存的兩個城市之一，不是隻有到了抗病毒試劑研究出來的時候，軍方纔會採取封城這種手段麼？

H城雖然鮮有人問津，但和其他已經淪陷地不得不封城的城市相比，是在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的末世中，人類所能夠收穫一些原料的重要地方，軍方早兩年前就說過，抗病毒試劑不研製出來，S市和H城是不會被封城的。

姑且可以稱之爲最後存活的希望。

那現在按照言澤的意思，就是說抗病毒試劑已經研製成功了，然後軍方打算封掉H城，畢竟裡面的蟲獸實在足夠危險，某種程度上已經超過了喪屍，但是抗病毒試劑對這些變異的蟲獸並不能夠起到特別大的作用，軍方又沒有好的對付它們的方法，只能選擇封城。

如果不是言澤跟他們說了這個，她和桑植大概到死都不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上前兩步，按下桑植的手，朝言澤說道，“我們跟你走。”

桑植轉過臉，“？”

甯越握住他的手，“跟著他出去我們可以好好地活下來。”然後拉著他緊跟在言澤後面。言澤之前雖然說會殺了他們兩個，但是，他如果真要殺了他們兩人的話，就不會在封城之前知會他們，還讓他們跟著他走。

三人沿著大路走過一間坍塌的廢棄大樓時，有沙啞的呼救聲傳進他們的耳朵裡，異能者的聽覺十分靈敏，儘管那聲音十分微弱，他們也發現了聲音是從那個大樓的方向傳來的。

三人走向那棟坍塌的廢棄大樓，一個只剩半截身子的男人手指劃著地面，後面幾隻有老鼠那麼大的甲殼蟲獸在咬食他的下身，地上一灘血跡，旁邊躺著另一具已經看不出形狀的人的屍體，只能夠憑藉血跡的形狀勉強辨別。

甯越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那人是羅寧！那他旁邊的就是林朝了！

此刻桑植卻突然用藤蔓捆在兩人的腰間，飛速地奔向H城的出口，要死，怎麼會倒黴地遇到這種東西！雖然比不上甲鼬蟲的能力特殊，但這種不知名的蟲獸最擅長的就是咬食和它們鋒利的爪子。

雖然不會像甲鼬蟲一樣鎖定氣息後就再也擺脫不了，但是，它們的速度相當快，如果不是人類也在末世裡進化出了異能，只能成爲它們的口糧。

桑植因爲是植物獸人的關係，遠遠地將那些蟲獸甩在身後，直到到了H城出口看到外面的一羣人，他才放心地停下來收好自己的藤條將人放下來。言澤抿脣一句話也沒說，動動腳指頭都知道剛纔是什麼情況，何況，這二人向來對那些蟲獸很瞭解。

疾步走在前面，以最快的速度讓士兵封城。

在各種轟炸的火光掉落前一秒，有一隻蟲獸燒焦的屍體炸落到甯越他們前方五百米處。

......

重新回到安全區的甯越給桑植作了一個僞記，謊稱他和自己一樣是木系異能者，雖然試劑已經研究成功，但是安全起見，她並不想暴露桑植植物獸人的身份，還有一點就是，言澤對他們的行爲是默許的。

具體原因，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爲一起從那些蟲獸的口中死裡逃生吧。

她和桑植住在異能者的生活區域，聽裡面的人說S市的喪屍已經恢復了正常，除了末世的生態環境不能改變，人類已經向著生存繼續邁出了一大步，至少他們可以再次活一個十年。

但是在下一次新的進化來臨之前，誰也不知道情況會怎麼樣。

甯越想了一會兒，看向旁邊的桑植，不管末世之後會如何發展，她都有他陪伴在身邊。

一起度過下一個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