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記得,那是城主前不久才得來的,聽說是前朝著名畫家柳惜之所畫。
陳天放平日裡沒什麼精神追求,獨獨喜歡收集名家之畫。得了這幅畫之後更是寶貝得不得了,起初是掛在書房,覺得每天只給自己一個人看有些不妥,是私藏,是埋沒,在他看來,好畫應該大家一同欣賞纔是對。
所以沒過多久,這幅畫就被從書房移到了前廳。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那男人轉過身來。
黑亮垂直的長髮,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在轉身的那一剎那若有若無地朝她所在方向飄來一眼,少女幾乎要停止呼吸。
削薄輕抿的脣,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明明穿著一襲白衫,卻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天……”耳邊傳來丫鬟的低呼。
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男人,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
怎麼會……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呢?
剛纔他飄過來的眼神,明明隨意得不能再隨意,卻給她攝人心魄的感覺,就好像只要他再多看她一眼,她的魂就會被強勢吸入那雙狹長深邃的眸子裡去,再也逃不出來。
她的雙手更是無意識地撫著胸口,櫻桃小嘴微張,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沒想到,竟有比柳拂生還要優秀的人?!倍吺茄诀叩淖摎U。“小姐你看!城主大人竟然給他下跪!”
“小點聲!”那少女低聲斥責。
她的目光卻一直都粘在檢辭身上,從未離開。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竟然能讓一城之主下跪。連柳拂生都跪了下去。
“不知王爺遠道而來,沒能十里相迎,還望王爺恕罪。”
“草民柳拂生,叩見白王?!?
檢辭只朝他們微微頷首,用清冷的聲音道:“起罷?!?
陳天放和柳拂生這纔起來。
“是個王爺……”丫鬟喃喃道。
那少女橫了眼丫鬟,見她似乎入了魔怔,一副魂不守舍的帶啥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她櫻脣微抿,又轉頭看向檢辭,卻在心中感嘆,連她這做小姐的都不能倖免於檢辭的魅力,有怎能怪丫頭太過輕易就被迷惑?
白王……
……白王?
少女美目圓瞪,微微張開了嘴。
這人,這人莫非就是那傳聞中的異姓王……白檢辭?
“王爺請?!?
等檢辭坐在上位,陳天放坐在右側的第一個位子上,柳拂生坐在他下手。
“來人,看茶?!?
陳天放話音未落,立刻有掌茶的丫鬟從少女身邊經過,魚貫而入。
少女攔下其中一個掌著茶壺的丫鬟,從她手中接過紫砂茶壺,不顧她身後丫鬟的低聲勸阻,頂替了原來那掌茶丫鬟的位子,跟著走了進去。
身著豔麗華服的她混在一羣穿著青綠色襦裙的丫鬟們之間,就好比一朵嬌嫩的花,顫顫巍巍地在綠葉的襯托下綻開。陳天放自然看到了她,說了聲“你……”卻沒
了言語。
少女朝陳天放調皮地笑了笑,走到檢辭面前,低眉順眼,爲檢辭沏了杯茶。
“王爺請喝茶。”她低聲道。
那聲音雖低,卻很是清脆,聽起來如黃鸝的鳴叫一般悅耳動聽。
可聽在檢辭耳裡,卻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對於他而言,只有青媚的聲音是特殊的,別的女人,他們的聲音動聽與否,他根本不關注。
少女有些難過,因爲這個王爺顯得過於冷漠,看都不看她一眼,連她給他沏的茶都一併忽視了。
她褐色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手一鬆,茶壺就從手中落下,茶壺傾斜,在壺中的茶水即將灑落的前一瞬,從檢辭身後伸出一隻手,接住了茶壺。
是白九。
白九冷冷地瞥了眼少女,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逝。
這種被國都的女人用剩的招式她竟然也敢用,果然天下女人一般蠢,也就王妃……
自從檢辭爲青媚正名後,白九對青媚的映像是徹底改變了。
畢竟他們王爺這麼多年才碰過青媚一人,在確定王爺不是斷袖後,他們都不敢有別的奢求,王爺既然喜歡王妃,那他們以王妃爲尊,以王妃爲天下女子的楷模。
爲王爺生下小王子的王妃,是天底下唯一配得上王爺的女子。
誰說不是呢?
王妃想輕薄王爺,就輕薄了,哪會使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伸出一爪子直接襲上胸,簡單粗暴又果斷。
這人啊就是這樣,只要認可了一個人,無論她做什麼都是對的。以前被白九不齒的青媚的作風,如今卻被他褒揚,實在是……
“雙兒!”陳天放壓低了聲音吼道,他更是冷著眼看自己不懂事的女兒。
檢辭不喜女色,整個大祁的人幾乎都知道,他這個洛城城主因爲以檢辭爲尊,知道的比尋常人還要多些。眼前這個英明優秀的王爺,不但不喜女色,更是厭惡女色,尤其是那些喜歡使小手段妄圖引起他注意的女人,更是讓他厭煩。
眼下陳雙雙就犯了他的忌。
沒想到檢辭身後的白九身手如此了得,這個可惡的壞她好事的侍衛竟然還用那種眼神看她,真真是氣死人了,可作爲正主的檢辭從頭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
陳雙雙瞪了瞪白九,輕輕跺腳,朝陳天放走去。
“爹?!?
她聲音清脆,語氣中帶著撒嬌,還有幽怨,蓮步走到陳天放身後,嘟著嘴。
這情景若是放到平常,陳天放疼愛女兒,見她露出這樣的小女兒姿態,少不了一番愛哄??扇缃袷聭B不一樣,以往聰明伶俐的陳雙雙這次竟然看不出他使的眼色,還向他撒嬌。
陳天放恨鐵不成鋼的同時難免感慨,誰讓王爺生得如此好看呢?
能讓他向來眼高於頂的女兒傾心,也在情理之中。
“雙兒不得無禮,這是王爺,豈能容你耍小心機?”
沒想到向來疼愛她的爹爹竟然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還是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的情況下,陳雙雙不依了,雙手抓著陳天放的衣袖撒嬌地搖了搖,“爹!”
看到此景,檢辭突然想起昨晚,青媚在想要討好他和他談條件時,也是這樣向他撒嬌的。
想起青媚……
那個小妖兒,他現在出來不過一個時辰,她應該不會犯什麼錯吧?
陳天放時刻注意著檢辭,見他看著陳雙雙抓著他衣袖的小手出神,並未因陳雙雙不注意場合的撒嬌而露出不悅之色,心下一喜。
難不成……難不成當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王爺此番前來洛城,是爲了與他的雙兒相識的?
白九自然也注意到了,王爺走神了,看那樣子,應該是在思念晏府裡的王妃。
白九心下搖頭,果然熱戀中的男人都一樣,連王爺都不能免俗,那什麼俗話說的什麼一日不見就好像過了一個冬天……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好吧,管他呢,黑衛九個隊長中他的古詩詞是背的最少的,說不全這句話不能怪他。
他的職責是保護好王爺的安全,背了古詩詞能當劍使嗎?不能!那他被那些之乎者也有什麼用?
一點用處都沒有!
檢辭能一直把白九帶在身邊,也是因爲他是個伶俐的人,至少是黑衛九隊長中最伶俐的那一個。
眼看陳天放誤會了王爺此番發呆的原因,又看自家王爺似乎陷入了對王妃深深的思念中一時難以自拔,白九清清嗓子,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陳大人不必動怒,陳小姐方纔想必不是故意的?!?
陳天放認識白九,知道他說話的分量,忙說道:“不管是不是無意的,都是小女的錯,還好沒釀出禍事。是下官教女無方,還請王爺見諒。”
檢辭這才收回神思,朝他稍稍收了收下頜。
“無事?!?
“雙兒,還不向王爺賠禮?”陳天放的聲音裡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陳雙雙就算再嬌蠻,見自家爹爹屢次教訓她,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好惹的,她本就知道這個來自國都的賢王不好惹,卻沒想到自家爹爹會如此怕他。
陳雙雙朝檢辭福了福身,低頭婉聲道:“雙雙知錯,還請王爺恕罪。”
她的表裡不一,檢辭又怎會看不出來?他不想再多理會,更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在他面前晃的他心煩。
“無妨,先下去吧?!?
“這……”陳雙雙惱怒了,這人難道就這麼不待見她?
“還不聽話?”
連向來疼愛她的爹爹都這樣,陳雙雙銀牙緊咬,跺了跺腳,跑了出去,帶走一陣輕風。
她跑出門,不顧身後丫鬟的叫喊,跑到迴廊上,又覺得不甘心。轉身時差點和追來的丫鬟撞上,她一把推開丫鬟,又悄悄跑了回去。
躡手躡腳走到門邊偷聽。
她悄無聲息,瞞得過柳拂生這樣不懂武藝的,又怎麼瞞得過白九?更別說檢辭了。
“下官平日裡過於寵她,讓王爺見笑了?!?
檢辭前後已經說了兩次無妨,不肯在多言。無視陳天放小心翼翼的試探,他開口。
“本王此番前來,有事要交予你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