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敖家,以鑄劍之術聞名江湖。
敖家祖上人才輩出,江湖上無數神兵利器都是出自敖家之手。無數武林人士慕名而來,或身攜鉅款或真摯求肯,只爲換取一柄爲自己打造的絕世神兵。那時的敖家可說是風光無量,盛極一時!
只可惜,自上一代開始,敖家漸漸沒落下來。
上一代敖家之主性子文雅,喜文不喜武,連妻子娶得都是書香世家的女子。而敖家在他那一代又只有他這麼一個繼承人,可以想象,敖家的沒落也是必然的。
幸而他生了兩個好兒子,老大也就是現任的敖家之主敖連昀,與他父親一般文質彬彬,卻又比他父親多了份變通圓滑,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二公子敖連珉英朗豪邁,眉宇之間顧盼生輝,瀟灑不羈,在江湖上極有人緣。
這兩兄弟同心協力,手足情深,硬是將日漸沒落的敖家從岌岌可危的境地中拉出,重又在江湖上站穩腳跟。
此次,敖家二公子的婚禮自然也是引人矚目的,何況娶得還是蘇州首富林家的三小姐。這幾日,前來觀禮的人將敖家大門都堵得嚴嚴實實。
所以,陸小鳳是爬牆進來的,對此,陸小鳳表示他早就習慣了。
他剛剛在高牆上冒出一個頭,就聽一聲含笑的男音傳來,“陸大俠好久不見,你的行爲還是那麼的——奇特!”
這聲音很是耳熟,陸小鳳探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公子髮束玉冠,面容秀雅,脣角帶笑的站在碧綠的樹蔭之下。
陸小鳳笑聲朗朗,大紅的披風比天上的驕陽還要燦爛耀目,直落而下的身姿輕靈如燕,不帶半點灰塵。
“原來是敖莊主!”他拱手施禮,笑道:“莊主莫怪,實在是門口的人太多了,擠不進來啊!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敖連昀自然是不會怪罪他的,不說他是敖連珉的朋友,就說對方在江湖上的偌大名頭,也是敖家輕易得罪不起的。
他負手微笑:“後天就是大喜之日,各地賓客陸續趕來,確實有點多,怠慢之處還請陸大俠多多包涵。”
陸小鳳趕緊擺手,“一定一定!哈哈,二公子第一次成親嘛,人多一點好啊,熱鬧!哈哈哈!”
什麼叫第一次,難不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成?!敖連昀脣角微抽,道:“阿珉在西院招呼西門莊主,陸大俠可前去尋他,恕在下有事在身,不能親自相送。”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去就可以,我認得路的,哈哈。”說完,他已經箭一般的射了出去,四條秀氣的眉毛一起抖動,沒辦法,和敖連昀說話太累了,和敖連珉一點都不像,弄得他常常懷疑,敖家兄弟兩真的是一個媽生的?
西院位置偏僻,幽深靜謐,與喧囂熱鬧的前廳截然不同,這裡是敖連珉爲西門吹雪特意準備的。
白白胖胖的狐貍正趴在桌上咕嘰咕嘰的喝著茶水,忽然一陣響亮的笑聲傳來,讓他嚇了一跳,肉乎乎的爪子冷不丁的拍在茶盞邊緣,杯子微傾,溫吞的茶水打溼了他的白毛。
凌霄惡狠狠地瞪著那個風一般跑進來的人,肉乎乎的小爪子揮舞著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
陸小鳳絲毫沒有感受到來自神棍的惡意,剛一進門就高聲笑道:“恭喜恭喜,沒想到你竟然會有娶妻的一天,可惜了,以後能陪我逛青樓喝花酒的朋友又少了一個了。”
坐在西門吹雪對面的男子劍眉星目,氣質瀟灑,聞言笑道:“青樓是不能陪你一同逛了,但酒還是能隨時奉陪的。”
陸小鳳笑得東倒西歪,“瞧瞧瞧瞧,這還是那個風流倜儻的敖少俠嗎?媳婦還沒進門呢,就知道要守身如玉了,真想快點見見那位林三小姐,問一問她是如何將一隻花孔雀給馴服了的。哈哈哈......”
“好你只陸小雞,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敖連珉笑罵。
西門吹雪一邊幫凌霄擦著溼漉漉的皮毛,一邊看著他們笑鬧,緊抿的雙脣並沒有參與進去的打算,卻也沒有嫌他們吵鬧的意思。
笑鬧片刻後,敖連珉就起身走了,畢竟是馬上要做新郎官的人,瑣事一堆,都要他趕著去處理,實在抽不出太多的時間。
陸小鳳摸著下巴看他走遠,嘖聲嘆道:“不愧是要做新郎官的人,整個人瞧著都不一樣了。”
西門吹雪頭也不擡的說道:“若是羨慕的話,你也可以成親,想來只要你登高一呼,無數女人會願意嫁你的。”
陸小鳳連連搖頭,“我一個江湖浪子而已,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是不要糟蹋好人家的姑娘了,哈哈!”
乾巴巴的笑聲引來一人一狐鄙視的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轉開話題問道:“你怎麼把小傢伙給帶出來了?現在這麼亂,要是被人抓去烤了怎麼辦?”
說著,他湊上去想要摸摸胖狐貍雪白的皮毛,但剛伸出一個手,就被凌霄一爪子撓傷了手背,那樣的速度就連陸小鳳這樣的高手都沒有躲過去。
看著手背上的血絲,陸小鳳苦笑,“我有這麼遭狐厭麼?每次見面都要來這麼一下,看來小傢伙真的不喜歡我啊。”
你才小傢伙,你全家都小傢伙!凌霄朝他示威的揮了揮爪子,口中吱吱直叫。變回原身被阿雪欺負欺負也就算了,畢竟是自己的徒弟,但是旁人卻是想都別想,哪怕你是金光閃閃的主角也不成!
西門吹雪懶得理他,輕柔的撫摸著白狐的背脊,凌霄趴在他的膝蓋上,愜意的瞇著眼睛,嘴裡發出舒服的低哼。
看著徹底無視自己的一人一狐,陸小鳳委屈的蹲在牆角畫圈圈。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一襲深藍布衣,面容清秀的男子拿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溫和地目光先是掃過蹲在牆角的陸小鳳,然後在看到白衣冷峻的男人時,瞬間亮了起來。
他微微含笑道:“敖家總管唐穆,見過兩位客人。二公子吩咐在下,給兩位送些吃的來。”
說著,他將食盒放在桌上,從中取出幾樣點心吃食,外帶一壺上好的竹葉青,最後將一盤桂花糕放在了西門吹雪面前。
剛剛還蹲在牆角里的陸小鳳一下子躥了過來,撈過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灌,“其他東西無所謂,只要有酒就好。”他抹了把臉,嘆道:“好酒!還是阿珉知我,呵呵......”
唐穆朝他點點頭,然後拿起一塊桂花糕,自然而然的遞給坐著的人,柔聲說道:“莊裡的糕點師手藝不錯,還熱著了,你嚐嚐?”
西門吹雪挑眉,終於給了他一個正眼,望著對方手中的那塊桂花糕,他絲毫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若是換作常人,面對那張能將人凍僵的俊容,早就訕訕的收回手了,可這個看似溫溫柔柔的唐總管卻固執的保持著原先的動作,連臉上的笑容都不曾減少絲毫。
屋中的氣氛有些凝滯,陸小鳳似笑非笑的望著兩人,一點都沒有出聲打擾的意思。
良久,西門吹雪終於伸手接過對方手中的糕點,唐穆不著痕跡的甩了甩泛麻的手臂,脣角的笑容更燦爛了。
但還沒等他開心多久,彎起的脣角瞬間僵硬,只見西門吹雪將手中的糕點慢慢地喂入凌霄的嘴中。
“咳咳!”一陣咳嗽聲響起,陸小鳳很不幸的被酒水嗆住了,感覺到瞬間瞥過來的兩雙冷眼,他拍著胸口乾笑道:“敖傢什麼時候換管家了,我竟然不知道?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姓李的那個老頭吧,好像從來沒見過你。”
面對他,唐穆顯然沒有了剛剛的溫柔,雖然還是在笑,卻帶著淡淡的疏離,“在下是李管事的外甥,半年前剛進的莊,月餘之前,李管事有事回老家去了,他的職位由在下暫時替代。”
“原來是這樣。”陸小鳳摸著下巴笑瞇瞇的說道:“我與西門都是莊裡的客人,但唐管事對西門倒是溫柔的緊,對我卻是稍顯冷淡呢。”
“有嗎?”唐穆眨了眨眼睛。
“絕對有!”陸小鳳肯定的點了點頭。
“哦!”唐穆頗爲無辜的道:“因爲他長得比你好看吧!”
陸小鳳顯然沒有想到他會給出這麼一個回答,他皺著眉毛糾結道:“怎麼可能!明明喜歡我的女人比喜歡他的多了去了,他怎麼可能比我好看?!”說著,他一臉懷疑的看著唐穆,似乎覺得他的眼神有問題。
唐穆暗暗鄙夷,“那是因爲西門莊主太冷,要是他笑上一笑的話,追在他後面跑的姑娘肯定從這裡排到城外。”
像是要驗證他的話一般,陸小鳳撐著下巴對著那張臉上下打量。輪廓堅毅,肅眉冷目。肌膚很白,卻不是那種病態的慘白,而是長久不見陽光的蒼白。子夜般的眸子漆黑深邃,帶著冷冷的光澤,往人身上一瞄,是能將人凍僵的溫度。
緊抿的雙脣削薄而沒有絲毫血色,人們常說,嘴薄的人無情,放在他身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至少除偶爾的幾人之外,世人眼中他就是這麼一副無情無心的樣子。
黑髮黑眼,蒼白的臉蒼白的脣蒼白的衣服,黑白分明,乾乾淨淨,再加上他那身冰冷的氣質,讓他整個人就如同冰雪雕就的一般。
陸小鳳頻頻點頭,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原來他的容貌竟生得這樣精緻,說是眉目如畫都不爲過,只是每個看到他的人都被他那身冷酷的氣勢所攝,從而忽略掉了他的容貌。
他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時,那一身緋色的衣裙,如果西門是女人的話他毫不懷疑對方絕對是一個氣質出衆的大美人,可惜了!
他應該慶幸,西門吹雪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否則就算他是陸小鳳,也一定會被戳成篩子的!
陸小鳳感慨道:“西門,以前竟從來不知你長得這樣好看,你要是站在女人堆裡這麼微微一笑,所有的女人都要被你勾了魂不可。”
西門吹雪冷冷的瞥他一眼,抱著狐貍起身就走。他雖然性子冷淡,也不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但被這樣兩雙眼睛火辣辣的盯著,上下打量,評頭論足,是個人都受不了!
唐穆端起桂花糕,急急的跟了上去,臨走前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陸小鳳摸著鬍子,苦笑不已,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一個兩個的都不待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