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陽光傾灑而下,光滑如銅鏡的湖面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輕風乍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明媚的春光中,白衣似雪的身影縱起躍下,清亮的劍芒寒意森森,迅若閃電,雖然招式之間還未圓轉自如,但已有了大家風範。
一套完整的劍法舞下來,白淨的臉上已經浮了層薄薄的汗意,他收劍入鞘,琥珀色的眼眸清寒明亮。
“啪啪!”清脆的擊掌聲從身後傳來,他轉身望去,手執摺扇的青年靜靜的站在屋檐下,脣角含笑,面色溫和。
葉孤城彎腰施了一禮,恭敬的道:“凌先生!”
“早就聽說奉道兄有一個天資出衆的兒子,於劍道一途更是世所罕見的絕頂天才,是白雲城的驕傲,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誤。”凌霄輕敲著摺扇,慢慢走來,目光中滿是讚歎之色。
葉孤城再怎麼少年老成,也只是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連少年都還稱不上,被人這麼一誇,頓時雙頰染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先生妙讚了,聽父親說先生纔是真正的武學宗師,連我父親都不是對手,不知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說到最後,他的臉上帶上些許的崇敬,清亮的眼眸中戰意深深,面對眼前這個父親推崇不已的人,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好啊!”對他這個不自量力的舉動,凌霄並沒有絲毫遲疑,而是答應的非常爽快。
話音剛落,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他身上猛然爆發出來,精緻的園中鴉雀無聲,連剛剛的那些鳥啼蟲鳴都瞬間熄了聲響,彷彿有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世界都隔離在外。
而被這張網籠在最中間的葉孤城呼吸沉重,一張精緻靈秀的小臉漲得通紅,此刻的他莫說拔劍了,就連動一下手指都是萬萬不能,如果不是他骨子裡的高傲在支撐著他,恐怕他現在已經軟倒在地上了。
忽然間,所有的威壓如出現時一般又瞬間退去,無聲無息。葉孤城汗溼重衣,重重的喘著氣,緊攥著劍柄的右手瞬間拔劍,但長劍還未出鞘,就見眼前白影一晃,手中的劍被人瞬間拍回,重又納入劍鞘。
檀木的紙扇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半弧,遙遙指向幽靜的湖水。平靜的湖面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動一般,翻滾涌動,然後冰涼的湖水由中間被人剖開,形成兩排水牆,露出並不是很深的湖底。
葉孤城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琥珀色的眼眸灼灼生輝,“這就是——劍氣?!這就是傳說中的劍氣!”
凌霄沒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檀木的摺扇啪的一聲打開,高聳的水牆嘩啦啦倒下,重又匯聚一處,在金色的陽光之下波光粼粼。
“劍氣,由氣御劍,落葉飛花,皆可傷人。”葉孤城低聲喃喃:“我原以爲這只是江湖之上的傳說,沒想到這世上當真有人能夠將劍法練到這樣絕頂的境界。”說到後來,他已經是雙目發光,瑩白的小臉上是面對自家父親都沒有的深切崇拜。
凌霄唰的一下擡起摺扇,薄薄的紙張擋住了他脣邊的訕笑,望著那雙滿是崇拜的眼睛,他總有一種欺騙小孩子的愧疚感。
其實他施展的哪是什麼劍氣,對於劍術一道,他理論知識知道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秘籍孤本他了解的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多,而這些都是爲了教徒弟刻意去找的。論到真正的劍法,他自己卻是半點不會的,剛剛所謂的劍氣不過是他仙術之下的障礙法而已。當初這招可是連他父親都騙過的,何況是他這個做兒子的,哪怕他日後會是鼎鼎大名的劍仙也不成。
但愧疚歸愧疚,小孩還是要拐的,他眨了眨眼,儘量笑得溫柔親切,“你現在還小,以你的天資只要勤加練習,刻苦鑽研,日後的成就定然不下於我。”
葉孤城眼眸一亮,“先生是說,我以後也能變得這麼厲害!”
“這是自然!”凌霄毫不猶豫的點頭道:“你天資出衆,性情堅毅,於劍道之上更有一種天生的領悟能力,這樣的資質,普天之下我也就見過你和我徒兒兩個。”
“你徒弟?”
凌霄笑道:“我徒弟也是練劍的,這世上如果還有什麼人能夠練出——劍氣的話,非你和他莫屬!”
葉孤城一臉興奮,“真想見見他!”
“你是想和他比試比試吧!”凌霄一點一點的收起摺扇說道:“我答應你,有機會的話一定帶他來見見你。”
葉孤城高興的點了點頭,望著手中的利劍,他突然想起了小阿雪,那個他夢裡的孩子,如果他出現在現實中的話,那麼他肯定會是能夠練出劍氣的人之一。
那個孩子對劍術的癡迷和執著,以及領悟能力,他從來都不懷疑。
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夢到他了呢,自己有點想他了,如果他真是現實當中的人,而不是虛假的夢幻,該有多好!那他會是這個世上離自己最近,最懂自己的人,因爲他們是那樣的相似!
這世上再不會有比他們更加契合的人!
凌霄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去,手上拎著的摺扇一路敲擊著迴廊上的欄桿,發出咚咚的聲響。
忽然,他心下一動,似有所覺,雪白的衣袖晃動,他輕輕地吹出一口仙氣。
眼前白霧升騰,波光流動,一面光滑的水鏡凝聚在半空中。
鏡子中,山風凜凜,高大的巨狼快速的奔跑在山林間,小小的孩子微微彎腰,緊緊地趴伏在它背上。巨大的尾巴,雪白的衣角,如墨的髮絲,直直的甩在身後,飄蕩在風中。
凌霄略一皺眉,水鏡破開,消散在空氣中。他伸手,掐指一算,瞬息之間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沒想到兩天不在,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低喃了一句,衣袖一揮剛要離開,卻在下一刻驟然停住。
微揚的脣角勾起一個邪氣的弧度,他徹底打消了立馬回去的主意,一個絕妙的計劃在腦海中慢慢成形。
大廳之中,寂靜無聲。
凌霄託著下巴,一臉欣賞的看著掛在牆上的一幅傲雪寒梅圖。
皚皚白雪,落落紅梅,錚錚傲骨,掛著的畫卷雖然並非出自名家之手,畫風也不算最好,但卻別有一股清冷幽寒的味道。
“怎麼?還沒想好麼?”凌霄負著雙手,慢慢悠悠的轉過身來。
威嚴冷然的男子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沒有做聲。
“奉道兄,”凌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說道:“這筆生意於你於我都是有利的,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葉奉道看著他,沉穩的說道:“或許確實會帶來無與倫比的利益,但所承擔的風險也同樣巨大,我不能拿整個白雲城來冒險。”
凌霄輕笑一聲,身子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獲得一定的利益,自然要承擔同樣的風險,但這筆生意一旦做成,白雲城的利益絕對是最大的,自此它不必再受制於任何人。而且,這對葉家幾代人共同的目標也會更近一步呢。”
深邃的眼眸驟然犀利,利箭一般射向對方,他的聲音依舊沉穩鎮靜,“你知道些什麼?”
凌霄直起身子,慢吞吞的說道:“我知道的不算多,卻也不算少,比如說白雲城葉家是前朝皇室後裔?比如說每任城主都擔負著復國的重任?”
葉奉道慢慢的站了起來,英偉高大的身子充滿了壓迫力。
凌霄舉著雙手,輕笑出聲,“奉道兄,奉道兄,不用這麼緊張,你我好歹也算是相識了幾年的老朋友了,難不成你認爲我會出賣你?”他搖了搖手指,接著道:“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半點好處都沒有,甚至還會失去你這個朋友、最佳的合夥人,我可沒這麼愚蠢。”
他湊到他耳邊,又輕聲地說了一句,“奉道兄完全不用懷疑我,或許必要的時候,我還能助白雲城一臂之力呢!”
葉奉道心念急轉,不動聲色的問道:“理由?”
“奉道兄還真是小心謹慎!”凌霄不明意味的嘆了一句,然後道:“我是‘佛狐’之事,奉道兄是這世上唯二的知情者,那你也應該知道,我自出江湖以來從未失手過。奇珍異寶,金銀財帛,古董字畫之類的東西我早就厭煩了,再也沒有什麼新奇之感,如今我只想試試盜國是怎樣的感覺,想想就刺激的很!而且,一旦成功的話,所帶來的利潤也是絕對合算的。”
葉奉道重新坐回椅子上,平靜淡漠的臉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凌霄慢慢的勾起脣角,忽然轉開話題道:“今早我回房的時候,遇見少城主了。難怪你平日提到他就是一臉的笑意,果然是少年英姿,卓絕不凡,白雲城的未來有他在,絕對會更上一層樓!”
葉奉道不知道他在打什麼啞謎,卻也不著急,只靜靜的聽他繼續往下說。
“我有一徒,小字阿雪,只比少城主小兩歲,人品端莊,相貌尚佳,願與白雲城結個姻親,奉道兄以爲如何?”
此言一出,即使以葉奉道這樣沉靜的性子,也不禁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