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踏出殿門的時候, 月影西斜,靜謐無聲,只有一個青衣的男人負手站在夜色中, 皎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投下濃濃的陰影。
對於他的出現, 葉孤城並沒有太過意外, 好像早就料到他會在這裡一樣。
男人見他出來, 彎腰行禮,很冷靜地說道:“整個皇宮已在掌控之中,只等佈置好一切就可宣佈皇帝駕崩的消息, 這個皇位只能是你的!”
萬里江山,至尊權位就在眼前, 但葉孤城卻並沒有欣喜若狂, 而是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君鈺卿對付萬梅山莊的事情你知道?”雖是問句,卻帶著肯定!;
霍天清一驚, 而後答道:“是。”
“可是你卻並沒有通知我!”
他身子僵硬,已從對方的聲音中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殺氣。他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身爲下屬,知情不報, 擅自做主, 就是被一劍殺了都不過份, 可是他卻不後悔!
葉孤城並沒有殺他,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確認那人的平安,如果他出事了, 那麼他要這萬里江山何用!
“城主!”霍天清身形一閃,攔在他面前,“你必須呆在京城主持大局,西門莊主若是出事的話。就算你現在趕去也是於事無補,反而會耽誤了大事!”
葉孤城手按劍柄,冷冷道:“讓開!”
霍天清急了,“城主是一代梟雄,萬萬不可因沉溺於兒女私情,而忘了自己的一腔抱負,萬丈雄心!”
“我再說一遍,讓開!”葉孤城鳳目微瞇,“莫要逼我拔劍!”
霍天清背脊一寒,他知道對方是鐵了心要走了,誰也攔不住。若他一意孤行,恐怕對方不會介意殺了他之後再走的。
他默默地讓開身子,看著那道白衣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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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是在後院梅林找到的西門吹雪,他又在看那棵已經變成焦碳的梅樹了。
對於寒疏影的事情,知道的唯有陸小鳳,花滿樓和西門吹雪三人,而玉羅剎是何等聰明之人,僅僅只是從他們簡短的幾句言語中就猜出個七七八八,西門不說,他也不問,雖然對所謂的非人類他是非常感興趣的。
那晚,他急趕慢趕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到達萬梅山莊的時候只看到滿地的殘肢斷臂,鮮紅的液體匯聚成河。他幾乎可以想象到發生在這裡的那場鬥爭是怎樣的慘烈!
而跟著他前來的魔教衆高手唯一所能做的就是配合萬梅山莊衆人打掃滿地的屍骸!
這是一個艱鉅的任務,三百多人花了整整四天才將地面清理乾淨,但漆黑的泥土中似乎還是能傳來難聞的血腥味。
玉羅剎特意讓人在四周撒上了鮮花的種子,等到春天來臨的時候,漫天漫野,遍地鮮花,一切的血腥骯髒都會被掩埋。
西門吹雪自然知道對方的到來,只是卻沒有轉身,也沒有開口,兩人一前一後負手而立,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種緊張的味道。
終於,還是玉羅剎先打破了沉默,“你已快要三十!”他淡淡道:“何時與我回去繼承教主之位?”
西門吹雪轉身,漆黑的眸子直直對上他,“還有九個月零四天。”
玉羅剎挑眉,笑道:“能夠早些回去也是好的,你年紀也大了,爲父正好可以幫你挑選一個妻子,給我生一個胖孫子。”
西門吹雪面色一冷,道:“我以爲你已經收到喜帖了。”
玉羅剎漸漸收起臉上的笑,“是又如何?”
“不如何。”西門吹雪淡淡道:“只是此生除了葉孤城,我不會和任何人成親,更別說是生孩子!”
“他是男子!”玉羅剎聲音漸冷。
“是。”
“難道你真要和一個男人攪合一輩子?”
西門吹雪揚了揚下巴,“只要他是葉孤城!”
玉羅剎冷笑:“倒真是一個比一個情深意重!只是,你瞭解他麼?你知道他暗地裡在謀劃些什麼嗎?你知道他們葉家世世代代的使命嗎?你瞭解的葉孤城不過是他給你看的一部分而已,你知道他的另一面是怎樣的嗎?”
西門吹雪面色沉靜,連眉毛都沒有動上絲毫,依舊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只要他是葉孤城!”
“好!很好!”玉羅剎臉色難看,“本座到是沒想到,自己竟生了個癡情種子!不管不顧一心只想著和一個男人廝守終身!只是,我卻不許!我玉家的子嗣傳承絕不允許斷在你手上!”
西門吹雪起先是不悅的,他不喜歡別人干涉他的事情,就算那人是他的父親也一樣,可他很快又平靜下來,像是想到什麼一樣注視著對方來回打量。
就算玉羅剎的臉皮夠厚,也不禁被對方過於專注的視線弄得極不自在。
半響,幾乎要在他開口質問的時候,西門吹雪才慢吞吞的說了一句,“你今年才四十九,還很年輕。”
玉羅剎皺眉,難得的有些糊塗,但西門吹雪下一句話讓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
“如果你找個女人的話,今年就能抱上兒子,我不介意多一個弟弟。”
西門吹雪說的一本正經,卻讓玉羅剎氣的說不出話來,他抖著手,一掌劈斷身邊的樹幹,然後風一般的飄遠了。
玉羅剎當天下午就離開了,帶著他那一幫高手屬下,他知道以西門固執的個性,他是絕對阻止不了了,不是沒有其他手段,但對方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可以對任何人使用手段,唯獨他例外。
既然阻攔不了,唯有眼不見爲淨,當然也不排除他是真的被氣到了,來日方長,就算他分不開兩人,但一個孩子,他志在必得!
玉羅剎離開後,莊中又恢復成往日的寂靜,唯一改變的是莊內少了一個紅衣的管家,而西門吹雪也沒有再找一個人填補空缺的意思,於是,管家的職位便這麼一直的閒置著。
敖連珉早在兩天前就已經帶著司空摘星到了,只是婚禮卻沒有如期舉行,因爲另一個新郎一直沒有趕到。莊內還維持著成親時的佈置,沒有莊主的吩咐,誰也不敢撤下。
而西門吹雪還在等他。
他答應過會等他的,便會一直等下去,就和十多年前一樣。只是這回,他相信,他等來的會是自己希望的那個結局!
新綠的嫩芽冒出枝頭,萬物復甦,寒冰積雪在暖暖的陽光下融化成水,順著河水歡快流淌,他終於等來了盼望已久的人。
白衣的男人頭戴珠冠,持劍而立,琥珀色的眼眸含著深深的笑意,他伸手,微曲的手指帶著邀請。
“江山爲聘,西門可願與我一世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