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是天下有名的劍客, 他一生癡迷劍術,於劍道一途恐怕已經到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但這其中卻絕不包括葉孤城!
白雲城主葉孤城, 南海羣劍之首, 一招天外飛仙名震江湖, 是這世上唯一能和西門吹雪在劍道上一爭長短的人。
這兩人年齡相仿, 性格相似, 同樣的冷漠孤傲,不近人情,同樣的一身白衣, 潔癖深重,同樣的對劍之一道癡迷之極!
他們相似而有不同, 如果說西門吹雪是冬日裡落下的雪, 雪上盛開的梅, 那葉孤城就是天邊無際的雲,雲後清冷的月。
雖然不盡相同, 卻同樣的一身風華無雙!
萬梅山莊與白雲城一南一北,相隔何止萬里,它們的主人也從來不曾在江湖上同時露面過,無數人猜測過,這樣的兩個人如果相遇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會不會是如知己一般相知相惜又或者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對決?!
恐怕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 看似毫不相干的兩個人竟是認識的, 而且青梅竹馬, 從小一起長大, 他們曾經離得那麼近,水乳交融, 相知相伴,不分彼此。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情的話,他們現在又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西門吹雪望著那個執劍而舞的人,暗暗想著,可能兩人已經是一對老夫老妻了吧,或許並不如何纏綿恩愛如膠似漆,但也是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倘若彼此是一男一女的話,連娃娃都生了一大堆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西門吹雪一拂衣袖,拔劍而起,身姿如電般向葉孤城疾射而去。
雙劍相擊,發出清脆而又高亢的長鳴!
琥珀色的眼眸清亮至極,葉孤城縱身躍起,那一閃而過的劍光比天際的朝陽更加的輝煌燦爛,不可逼視!
劍氣縱橫!片片綠葉如落雨一般揚揚灑灑,飛舞在空中。
有什麼從骨子裡噴薄而出,讓他的血液徹底熱了起來,葉孤城知道,那是一種久違的戰意!一種唯有西門吹雪才能夠帶給他的戰意!
交錯的劍光之中,對面的那張容顏是那樣的熟悉,眉目冷冽,孤傲無情,鋒銳犀利的劍法不給別人退路,也不給自己退路。
胸口很疼,與欣賞讚嘆一同升起是靈魂深處攜刻的敵意與殺氣!
那一刻的他或許是魘住了吧,又或者是被某個魔鬼控制了靈魂?否則他怎會絲毫猶豫也沒有的向他揮出了那一招被江湖之人譽爲最輝煌耀眼的天外飛仙?
秋水般的長劍在金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帶出一連串的血珠,如雪的白中漸漸滲出妖異的紅,那樣刺目的顏色生生灼痛了他的眼。
葉孤城幾乎是一下子撲到了他身邊,視若生命的長劍被拋到一邊,雙手緊緊地抱著他受傷的左臂,神色茫然。
如果不是因爲對方也是一個絕世高手,對敵經驗豐富,在察覺到危險時本能的避開,又或者自己沒有在最後關頭驟然醒過神來,是不是此刻他劃傷的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洞穿他的咽喉?!
這樣的情景,只是這麼稍微想想,就讓他不寒而慄,害怕的連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
西門吹雪面色平靜,就好像受傷的不是他一樣,慢慢的握住他的手腕,他淡然道:“我沒事!”
“閉嘴!”葉孤城冷喝,然後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向兩人住的院子躍去。
兩人的輕功極佳,在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名號的。此刻並肩飛躍,耳旁風聲呼嘯,腳下景物飛退,幾乎只是眨眼的瞬間,二人就已經回到了葉孤城居住的房中。
葉孤城迅速的翻出一盒膏藥和白色的繃帶,然後握住他的衣袖用力撕開。雖然流了不少血,雪白的衣服上殷紅的血跡看起來有些嚇人,但肩膀上的傷口並不很深,淺淺的劃痕有些長,卻只是皮肉之傷,相信過不了幾天就會完全好了,連疤都不會留下一條。
即使如此,葉孤城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他絞了根毛巾,動作儘量輕緩的擦拭著他的傷口,然後打開藥盒將透明的藥膏均勻的抹在他的傷口處,再用繃帶繞了一圈細細的綁好。
西門吹雪望著身上的血跡,微微皺眉,然後他起身說道:“我回去換衣服。”
葉孤城沒有說話,直到他走出房門的瞬間,纔開口道:“對不起。”
西門吹雪腳步一頓,然後徑自離開。
唯留葉孤城一人站在原地,眼眸低垂,誰也不知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偏僻的小院中只住了兩個人,原本陸小鳳也是住在這裡的,只是因爲新娘子的死,他忙著尋找兇手,連房間都沒回過幾回。所以小院之中很安靜,安靜得彷彿沒有人煙。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忽然院門口傳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葉孤城微一皺眉,拂袖走了出去,剛一踏出房門,就迎面碰上了換了身衣服推門而出的西門吹雪。
兩雙眼眸相互對視,而後又各自移開,悄無聲息,沒有任何波瀾。
容貌俏麗的丫鬟一進院門就被一左一右兩雙冰寒的眼眸凝視住了,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戰戰兢兢的福了福身子,她道:“府......府內出事了,那位陸大俠讓奴婢來請兩位過去......”
西門吹雪問道:“出了何事?”
那丫鬟眼眶一紅,回道:“夫人、夫人她死了......”
兩人一驚,彼此對視一眼,然後齊齊向院外走去,離開的瞬間,只見白光一閃,西門吹雪的肩上已經趴著一隻白白的絨毛狐貍。
一路之上,遇到的下人侍女都是行色匆匆,有人悲慼有人驚慌,幾天之內連續死了兩個人,敖家上下現在是一片風聲鶴唳。
等葉孤城二人趕到無拘苑時,卻發現這裡一片死寂,與外面截然不同,就好像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世界。他們知道,這都是院子裡的下人被遣走的緣故。
臥室之中,容顏娟麗的女人雙目緊閉,面色安詳,如果不是她牀前一站一坐的兩個男人臉上深沉的悲慼的話,會讓人以爲她只是睡著了而已。
西門吹雪看向站在窗前的陸小鳳,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是中毒!死了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是敖夫人的貼身侍女發現的。”
他剛剛說完,一直跪坐在敖夫人牀前的史獨淮就猛然跳了起來,面色猙獰的向他撲來,以陸小鳳的身手,是完全可以避開的,可是看到對方微微泛紅的眼角,他身子一僵,終究還是沒有動彈。
史獨淮揪著他的衣襟,厲聲喝問:“你究竟同她說了些什麼?!爲什麼要特意支開我?爲什麼我姐姐會死?你們究竟談了些什麼?!”
三雙眼睛一同看向陸小鳳,顯然他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層內幕。敖連昀深吸了口氣,說道:“此事關係到我夫人的死因,還請陸大俠勿要有所隱瞞。”
陸小鳳再次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只是問了她幾個問題而已。”
“什麼問題?”史獨淮問道。
陸小鳳往懷裡掏了掏,掏出一個繡著鴛鴦並蒂的大紅帕子出來,其餘人尚未反應過來,史獨淮首先叫道:“這、這是小吟的繡帕?!”
陸小鳳有些意外,“你知道?”
史獨淮苦笑:“小吟的繡工在蘇州首屈一指,我怎麼可能認不出她的針繡!”
這人對林三小姐果然是真心的,只是——可惜了!陸小鳳揚著帕子道:“這確實是新娘子繡的,是我偶然從敖夫人處得來的。而我之所以找敖夫人,也是想問問她究竟是如何得來的這方帕子!”
史獨淮微一皺眉,道:“這還用問嗎?定然是小吟送給姐姐的,她們、她們畢竟要成爲妯娌了,彼此贈送一方帕子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帕子的話自然沒什麼奇怪的,可這顯然不是普通的帕子。”
史獨淮的眉皺的更緊了,他再次打量了一番紅色的帕子,道:“恕在下眼拙,實在沒看出它不普通在哪裡。”
“這是鴛鴦帕!”葉孤城淡淡的聲音響起。
陸小鳳微微一笑,點頭道:“鴛鴦帕是定情信物,向來都是由女子送給自己的情郎的,試問林三小姐又怎會將一方含著這樣寓意的鴛鴦帕送給自己的大嫂?”
“更重要的是,我得帕子的時候,正是敖夫人讓侍女毀了這方繡帕之時。據我所知,敖夫人言談之間對繡帕的主人很是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