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姐姐，恕夕顏愚鈍，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哼，以你舞妃娘娘韓府千金的聰穎，怎會不明白本宮話裡的含義？”她冷笑著，輕輕把脣貼近我的耳朵，溫聲道，“只要你出了宮，便可獲得你一直想要的自由，也不會遭受潛藏的危險，何樂而不爲？”

“恐怕，王后姐姐並不是爲了夕顏著想，而是爲了自己考慮吧。”我冷冷地迴應道。

“不錯，本宮確實藏有私心，若你不在宮中興風作浪，本宮也可免除不少後顧之憂，亦不用費那麼許多心思防備你。”

“興風作浪……”我反覆回味著這幾個字，笑得悽然。究竟是誰興風作浪不擇手段，她，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麼？“若夕顏不願呢？”

“不願，那……就別怪本宮不顧及姐妹情分了……”

“怎麼，你還想對我下手，趁王爺不在宮中的時候？”

“呵，有些話，何必挑明瞭說呢？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既然明知故犯與本宮做對，這下場嘛……呵自作自受。”她理了理衣角，拂袖而去。

這些話，再無第三者聽見。王后是故意避開宮女太監壓低了聲音對我說的，可儘管如此，她的一字一句，還是輕而易舉地觸動了我的心。逃離王宮，我早有這樣的打算，卻從沒考慮過將之付諸於實際。不是我沒那個膽量沒那個智慧，而是我知道，若我果真莫名地從王宮裡消失，將會在平陽乃至整個中山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王爺的妃子消失不見了，臣民會怎麼看待他們的君主？無能，昏聵，還是愚蠢？我不能，不能陷他於如此不利的地步。至於爹爹，我之前費勁周章幫助他實現夙願，扶淑妃登上了後位，鞏固了爹爹的官位，更因此博得王爺的仰賴和段氏一族的信任。而孃親呢，她臨終時對我的託付我都還沒有實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我怎麼可以輕易地放棄先前的那許多努力，半途而廢知難而退呢？

這，絕不是我行事的風格。

但，我今日或許確有些魯莽了。王后畢竟是王后，我的斷然拒絕必定傷了她的自尊心。若不及時補救，我怕，厄運會提前到來。

翌日，我領著綠珠等十數個宮女，捧著上等的綾羅綢緞前去拜見王后。而我自己則只著了件十分素樸的衣袍，乍一看去，著實有些寒酸。

我這樣貶低自己的身份，也算得上是負荊請罪了吧。

一行人剛跨進棠梨宮的門檻，便看到王后率領一班宮女太監迎了過來，個個都是錦衣繡飾，好不華貴。我匆忙行禮，“夕顏昨日唐突，冒犯了姐姐，還請姐姐寬宥。”

“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快快免禮起身，隨本宮進前廳敘話。”

“多謝姐姐了。”

棠梨宮，前廳。

“姐姐真是高人先知啊，竟早已知道夕顏會來登門拜見……”

“呵，本宮料到的，只是不想妹妹竟還帶了這麼多禮物來，倒讓本宮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些上等布匹，算是夕顏賠罪之用，還請姐姐一定要收下。”

“那……那本宮可就不客氣了。來人吶，將舞妃娘娘送來的這些禮物都好生收著。”

“是。”幾個宮女太監應聲答道，踩著小碎步輕手輕腳地接過錦緞，倏而便消失在屏風後面。這幾個下人倒不像他們的主子，還算恭謹懂禮。

人之初，性本善。也許，正是王宮這座大染坊纔將段衣婉染成了今日的這副心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