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6
李丹若回到霞影居,打量著已經(jīng)收拾的差不多的屋子,突然心酸的不能自抑,這就要嫁出去了麼?這個暖意濃濃的家,就再也回不來了。
姚黃輕輕推了推失神的李丹若低聲道:“姑娘,別難過了,兩家離的那麼近,往後都能常來常往的。”
“嗯,我知道,不是難過,對了,把魏紫她們都叫進(jìn)來,我有話說。”李丹若搖頭甩開那些傷感吩咐道,姚黃答應(yīng)一聲正要出去,李丹若又跟了一句:“還有朱衣她們四個。”姚黃又應(yīng)了一聲,片刻功夫,就帶著衆(zhòng)人進(jìn)了屋。
李丹若端坐在榻上,一個個看著垂手站在榻前的丫頭們,姚黃和魏紫挨著,接下去是脂紅和豆綠,後一排站著朱衣、羽妝、湖月和綠萼四個二等丫頭,都是要跟著她嫁進(jìn)姜家的,也許,她們要侍候她、跟她一輩子,這些,都是她一輩子的伴兒。
“往後進(jìn)了姜家,就是咱們主僕相依相伴了。”李丹若聲音裡透著絲極淡的傷感,停了停,接著說道:“你們都是跟了我好些年的,綠萼進(jìn)來的最晚,也有四年了吧?”
“回姑娘,四年三個月了。”綠萼忙曲膝答道,李丹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諸般脾氣性格兒,待你們?nèi)绾危膊挥谜f了,往後進(jìn)了姜府,不過換個地方住,諸事與現(xiàn)在並無不同,規(guī)矩還是那些規(guī)矩,只一樣,我事先跟你們交待下,若違了,別怪我不客氣。”李丹若臉上的笑容一絲不見,衆(zhòng)人凜然看著李丹若。
李丹若一個個看著眼前這些精挑細(xì)選,個個出彩的女孩兒,接著說道:“你們跟過去,就是我的丫頭,除了這個,我就沒打算過往別處用!”李丹若停了下,目光掃過衆(zhòng)人,姚黃、魏紫與李丹若最是親近,也最能明白她的心意,一下子就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脂紅臉上閃過絲驚訝,豆綠垂著眼皮,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朱衣幾個年紀(jì)小些,有些茫然的看著李丹若,李丹若接著說道:“你們都是我一個一個挑出來的,個個都是頂尖兒的好姑娘,斷沒有給人做妾、做通房,任人低賤的理兒,往後,不管誰要嫁你們,都得是你們自己個兒看中的人,是你們自己打心眼裡願意嫁的,你們願意嫁了,我就備下嫁妝,熱熱鬧鬧、體體面面送你們出門,回頭若願意還跟著我當(dāng)差,就回來給我做管事娘子,若不願意,我也聽你們的,咱們往後常來常往就是。”
“姑娘這話今兒說到這樣明處,我得先給姑娘磕個頭。”魏紫聽的笑容滿面,不等李丹若答話,已經(jīng)利落的跪倒磕了頭,姚黃忙跟著跪倒,一邊磕頭一邊笑道:“是得好好磕個頭!”脂紅等人也跟在後頭磕了頭。
“好了,磕好了就起來吧,還有話呢。”李丹若笑道,姚黃等人站起來,李丹若掃著衆(zhòng)人笑道:“前頭都是好話兒,好話兒後頭可跟著規(guī)矩,都要記牢了,我不願意你們爲(wèi)妾爲(wèi)通房,可人各有志,若真有想做妾侍通房的,我也攔不住,只一樣,在我眼前,絕容不下!”李丹若聲音冷厲起來:“我身邊的人,在我面前,打算給姑爺爲(wèi)妾爲(wèi)通房的,這一條就不用想了,我斷容不下這樣的事!若有人要強(qiáng)逼你們,只管跟我說,我絕不容人欺負(fù)了你,可若是有人半推半就,事後再跟我哭一句不得已,就指著我能容過,哼!”李丹若冷哼了一聲:“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李丹若停了停,目光一一掃過衆(zhòng)人慢慢問道:“可都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姚黃等人忙答應(yīng)道,李丹若輕輕‘嗯’了一聲,半晌才接著說道:“後天進(jìn)了姜府,諸事當(dāng)心,多聽多看少說話,不管對誰,都不能失了禮。”衆(zhòng)人又答應(yīng)了,李丹若才揮手屏退了衆(zhòng)人,姚黃和脂紅忙侍候李丹若洗漱,魏紫和豆綠收拾好牀鋪,侍候李丹若歇下,幾個人退到外間,魏紫和豆綠值夜,姚黃和脂紅出去帶上門,往東廂回去。
進(jìn)了屋,脂紅關(guān)了門笑道:“姑娘今天說的真嚇人,姑娘這麼好的人,真不知道她能怎麼個不客氣法。”
“你雖說比綠萼早進(jìn)這院子幾個月,可也算來得晚的,沒見過姑娘治人的手段,我也不跟你多說,你只記著,姑娘好是極好,輕易不會動怒,可若真惱起來……”姚黃心有餘悸的縮了縮肩膀:“反正姑娘說什麼,你記好聽好就是,千萬別犯了姑娘的規(guī)矩,行了,趕緊睡吧,明天天不亮就得起,得有兩三天好忙呢。”姚黃不願意多說,推著脂紅先去淨(jìng)了頭臉,收拾收拾睡下了。
第二天發(fā)嫁妝的吉時在辰末前,一擡擡嫁妝流水般整整齊齊的從李府?dāng)E出來,繞過小半個京城,往姜府流進(jìn)去。
離京府衙門不遠(yuǎn)的茶樓裡,狄推官和陳清邁站在二樓窗戶前,看著樓下一擡擡流過的嫁妝,低聲說著話。
“……都過了快一個時辰了,也沒數(shù)過了多少擡。”陳清邁遠(yuǎn)望著拐角處不斷頭的嫁妝擡子道,狄推官瞄了他一眼,爽朗的笑道:“這擡嫁妝講究個四平八穩(wěn)走的好看,還真不能走快了,就是這京城一般些的世家大族,這嫁妝也得過個一個多時辰,纔算沒失了臉面,李府顯赫了幾十年,這位四娘子又是府裡最受寵愛的姑娘,這嫁妝只怕得過上小半天。”狄推官停了停,用摺扇點(diǎn)著樓下的嫁妝接著笑道:“其實光看外面多少擡,這嫁妝的厚薄也不大能看得出來,這嫁妝,還分顯嫁妝和藏嫁妝。”
“還有藏嫁妝的?嫁妝怎麼藏?”陳清邁驚訝道,狄推官轉(zhuǎn)身推著他坐回桌子前,給他倒了杯茶,自己又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笑道:“象你媳婦,和我家裡那位,那嫁妝,都是擺在外面顯給別人看,十兩銀子的東西,要想法子擺的讓人看著象是有百兩銀子,這位四娘子的嫁妝,必是藏了不少的。”
陳清邁一臉新奇和驚訝,忙示意狄推官,狄推官掂起塊點(diǎn)心吃了,喝了幾口茶道:“先頭那幾擡,有一擡上頭放了兩片瓦,可那兩片瓦既沒包金,也沒帖紅,這就是藏了,只知道有兩處宅院,到底是幾進(jìn)的,就看不出了,這兩進(jìn)、三進(jìn)和五進(jìn),得差到多大?再後頭一擡,象是堆了五六塊四方磚,卻是兩兩相疊,外頭用紅綢纏了,這包了紅綢,一塊磚就是一百畝地,一共只有五六百畝地?我算著必定不止,那下面的磚頭,必有中間纏金的,一塊磚就是五百畝地,這纔對得上。”
“這麼多!”陳清邁忍不住叫出了聲,狄推官眼底掠過絲鄙夷,哈哈笑道:“這不算多,要說多,得數(shù)當(dāng)年劉夫人的嫁妝,光良田就是六千畝,這四房楊夫人,聽說當(dāng)年出嫁時帶走了半個楊家,這良田不敢說多,千八百畝總歸有的,斷不止五六百畝,何況還有他們府上老夫人,老夫人可是實封的老封君,這些年積攢下來,手頭不知道存了多少好東西。”
“唉!”陳清邁想起分家那天的情形,極可惜的嘆了口氣,狄推官瞄了他一眼笑道:“如今的風(fēng)俗都是厚嫁,大戶人家說親,最重嫡庶,除了看重母族的支撐,這也是緣由之一,那嫡母的嫁妝,自然只肯給自己親生的兒女,你媳婦雖說也是嫡生,可惜母族不力,苗家最顯赫時,家裡也不過有個六品官,又讀書傳家、兩袖清風(fēng),如今早回原籍,連音信也沒了,你成親的早了,若是分家後再成親,除了公中的,二房也有銀子貼補(bǔ)一二,如今可是沒法子了。”狄推官笑起來,陳清邁懊惱的點(diǎn)頭嘆氣道:“我先前只顧埋首書中,哪知道這高門大戶裡還有這許多講究?唉!悔不當(dāng)初!”
“話也不能這麼說,”狄推官收了摺扇,慢慢在手掌裡拍著,掂量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你可別生了那不好的心思,這李府好歹是京城數(shù)得上的世家名門,你……咱們能娶到李家姑娘,說起來也算高攀了,不管怎麼說,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你又是個知情知趣的,那李家長房縱不很出力,隨手的照應(yīng),總少不了你的,這也夠了,這是一件,還一樣,你若生出什麼事來,還能娶個什麼樣的媳婦?京城哪家高門肯把嫡出姑娘嫁做填房?就是庶出的,那略好一些的也不一定肯,再說,萬一有一分不協(xié)……這就關(guān)著李府臉面了,李家四房都不能不管,你就虧的大了。”
陳清邁凝神聽了,煩惱的嘆了口氣,狄推官眼角帶過絲鄙夷,伸手拍了拍陳清邁笑道:“兄長給你說這話,可都是爲(wèi)了你好,你若不喜,就在家放著,外頭多少好的由著你喜歡?外頭放幾個,家裡放幾個,這日子還不是由著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