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2-12-14

忠勇伯世子劉世揚打馬如飛，直奔到李府門前，用鞭子指著門房急問道：“三爺呢？”

“說是去刑部……”劉世揚不等門房說完，勒轉馬頭，猛抽一鞭，疾往刑部狂奔而去，刑部門口一如往常，劉世揚四下轉頭沒看到李雲直，急眼睛發紅，驀然重重拍了下額頭，急抖繮繩往刑部大牢門口奔去，李雲直必是守大牢門口看情形。\[\]

果然，離刑部大牢還有老遠，劉世揚一眼就看到了李雲直，縱馬直奔過去，不等馬停穩，翻身滾落下來，拉著李雲直急往後退了三四步，喘著粗氣低聲道：“威遠侯府姚大郎尋你沒尋到，過來尋我了，前兒那過繼流言你聽到沒有？不是流言，竟是真，姜五幼年就過繼給姚家了，兩家族譜都明記著，姚家已經把這事往上報了，咱們也得趕緊，幫著打點，我母親已經去禮部尚書孫大人府上了，不管有用沒用，先求了再說，你府上不是和刑部郎中盧萬林家來往好？趕緊去走動走動!”

李雲直眼裡放出亮光，連聲道：“我說怎麼沒看到四妹妹，我這就去，等等，我先回去取了銀票子，還有戴家，也得走一趟!”兩人說著，各自上馬，一往東一往西，飛奔而去。

午後，宮裡旨意傳下來，姜彥明既已過繼姚家，可令其歸宗，與姜家無礙。

守刑部和宮門口李家、威遠侯姚家和忠勇伯劉家等幾家小廝急奔回去報了信，內侍到威遠侯府傳了旨意，姚鎮江父子和姜彥明送走內侍，急忙趕往姜府接李丹若出府，姜府門口，李雲直和劉世揚一前一後都已經到了，姜彥明也顧不得多寒暄，衝兩人拱了拱手，徑直往府門進去，看門刑部管事小吏和軍士頭兒已經得了信了，遣人跟著，一行幾十個人，徑直趕到李丹若院子外。

敲開院門，片刻功夫，李丹若一身細麻布孝服，裹著斗篷從院裡出來，後面，脂紅和羽妝一人挽了個包袱跟著，姜彥明緊上前兩步握了李丹若手，仔細看著她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太婆她們呢？”李丹若低聲反問道，姜彥明臉上痛苦抽動了幾下道：“都刑部大牢。”

“旨意雖說……這到底是姜五爺還是姚五爺，還真不好稱呼，雖說旨意讓五爺歸宗姚家，這銀錢東西上可沒給個說法，爺也得體諒，別讓小們爲難。”領頭吏部小吏掂著手裡荷包，瞄著衆人，話說陰陽怪氣，李丹若拉了拉姜彥明低聲道：“院裡東西不用搬了，舍財求個平安吧，免生出什麼枝節來，再說，也沒什麼值錢東西了。”

姜彥明‘嗯’了一聲，拉著李丹若下了臺階，看著豎著眉梢要發脾氣姚德慶和還要再塞銀子給小吏李雲直道：“三哥，算了，銀錢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人平安就好，咱們走吧。”

李雲直看了眼李丹若，衝姜彥明點了下頭，手裡銀票子卻還是塞到了小吏手裡笑道：“幾位辛苦了，一點散碎銀子，就算我請大家喝杯茶解解乏了。”小吏接過銀票子瞄了眼，見姜彥明牽著李丹若，脂紅、羽妝後面跟著，竟頭也不回，真不要院子裡東西，就這麼往府門外出去了，一時竟怔了那裡。

車子重重顛簸著跑飛，一行人直奔威遠侯府，二門裡下了車，姚德慶腳下絆了下，差點跌撲倒地，小廝急忙扶住，姚德慶扶著小廝站穩，轉頭看著姜彥明等人鄭重交待道：“我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可這回不同一般，這幾天哪兒不能去，那是謀逆大罪，找誰都沒用，能保下你，姜家也算有個後，你不能……連累了大家!”

姜彥明聽臉色慘白，姚德慶瞄了他一眼，上前半步正要說話，姚鎮江厲聲呵斥道：“還有你!回去讀書去，沒我吩咐，不準出院門!”姚德慶梗著脖子正要反駁，姜彥明忙推著他道：“姑父都是爲了你好，也是爲了我好，姑父說對，謀逆大罪，找誰都沒有用，你趕緊進去吧，等我安頓下來，過兩天吧，我再過來尋你說話。”姚德慶‘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劉世揚站姜彥明身後，聽一臉氣惱，李雲直忙伸手拉了拉他，轉頭看了看李丹若，上前半步道：“姑父教訓極是，五郎夫妻險脫大難，當以自身爲重。”姚鎮江臉色微微舒緩，點了點頭，李雲直又笑道：“也得讓他們好好歇一歇，丹若還有孝身，到哪兒都不太合適，要不，先讓他們夫妻到直順街那處宅子歇下，住不住到府裡，不管住哪兒，他們都是姚家人。”

“三哥說是，我也是這個意思，直順街那處陪嫁宅子雖說小些，可如今……也足夠大了，等丹若除了服，我再來尋姑父商量住處事。”姜彥明急忙附和道，姚鎮江沉了臉想了想，輕輕‘嗯’了一聲：“記著我話!千萬不可自作聰明!”

姜彥明連聲答應了，長揖別了姚鎮江，扶李丹若上了車，直奔直順街過去。

李丹若剛宅院門口下了車，平福從轉角茶坊裡衝出來，直衝到李丹若面前驚喜道：“奶奶果然來了!我去跟我娘說!”說著，不等李丹若答話，轉身就跑，李丹若急忙叫住他吩咐道：“跟嬤嬤說，趕緊尋個奶孃，多出銀子，要到獄裡奶孩子。”平福答應一聲，轉身又跑了。

李雲直站宅院裡轉了圈看了看，轉身打發小廝雨桐道：“趕緊回去跟奶奶說，姑奶奶平順街安頓下來了，這邊一應都是不全，讓她趕緊打發人來收拾，該送東西也送過來。”雨桐答應一聲去了。

沒多大會兒，沈嬤嬤帶著平福、魏紫和姚黃夫婦等人就趕到了平順街，李丹若見找來了奶孃，也顧不得其它，忙讓平福從街角分食鋪子裡買了茶飯點心，帶著沈嬤嬤、姚黃和奶孃上了車，和姜彥明、李雲直等一起往刑部大牢奔去，幾個孩子大不過五歲，小……大/奶奶趙氏兒子不過兩個來月，大人還好，那孩子，從早上到現都大半天過去了……

姜彥明去探看姜奉德等人，李雲直和劉世揚陪著李丹若去女牢，女牢這邊並不怎麼嚴苛，一路銀票子開路，並沒怎麼波折，就見到了姜家諸人。

比起京城府衙大牢，刑部大牢關押多是官宦讀書之人，那牢裡雖然也腐臭陰森，可每間牢房裡總算有兩張歪歪扭扭白木牀和一張腿腳不穩白木桌子，姜家人佔了頭四五間牢房，程老夫人是有誥封，一個人關押外頭能看到幾縷陽光牢房裡，往裡幾間空著，再進去是梁氏和吳三奶奶，梁氏坐牀上，斗篷裹賢哥兒身上，賢哥兒緊緊擠梁氏懷裡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另一邊牀上，吳三奶奶用斗篷裹著一歲多蕊姐兒呆怔怔坐著，臉上兩道極深淚痕。

二太太周氏和女兒姜豔瑩關梁氏對面，周氏蜷縮牀上，身上蓋著自己和女兒斗篷，挨著周氏牢房裡關著姜豔紛和二奶奶蘇氏，姜豔紛緊緊裹著斗篷縮牀角，蘇二奶奶用斗篷緊裹著兒子才哥兒，頭倚著欄桿，絕望蜷坐著。

三太太廖氏直直跪牢房中間，垂著手仰著頭，喃喃不知道說著什麼，四奶奶唐氏抱著女兒坐牀上，面容安靜哀傷看著廖氏，隔壁，趙氏抱著已經餓連哭聲都低弱不堪了兒子，絕望看著牢門口，五歲葉姐兒裹著姜豔夏斗篷，死死揪著母親衣角，對面牀上，姜豔豐緊裹著斗篷，抱著肩膀縮成一團，再過去，是擠一張牀上、共同裹著兩個斗篷姜豔夏和秋、冬兩人。

牢門‘吱呀呀’打開，李丹若揹著夕陽進來，程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李丹若幾步奔過去，程老夫人看著李丹若和後面沈嬤嬤等人手裡提盒，急指著裡頭道：“孩子，都餓壞了，哪裡吃得下牢飯……去，我不餓。”

“嗯，”李丹若忙先尋到趙大/奶奶，打點了看守婆子，看著奶孃接出孩子奶上，趙大/奶奶眼看著兒子手腳並用，吃‘咕咚’作響，一口氣鬆下來，竟癱軟地上。

沈嬤嬤和姚黃忙著將提盒裡吃食點心遞進去，再將一碗碗酥酪小心遞進去，賢哥兒眼睛盯著酥酪，急低頭就往碗裡啃，梁氏忙端著碗，小心將酥酪往他嘴裡倒，吳三奶奶用勺子一口口急喂著蕊姐兒。

李丹若轉頭看著都是空蕩蕩牀板，忙叫過沈嬤嬤吩咐道：“嬤嬤趕緊去趟李府，讓嫂子尋十幾牀被褥，趕緊再帶過來，這天太寒，若沒有被褥，這一夜可扛不過去，還有大老爺那邊，一併拿些來，記著，要半舊或是舊棉花被褥，乾淨就行，千萬不要好，免得……招了眼，反惹了禍。”沈嬤嬤答應一聲急忙奔了出去。

李丹若取了一碟點心和一碗熱湯，端到程老夫人牢門前，隔著手臂粗欄桿遞進來，正要說話，後面傳來蘇二奶奶一聲怒罵：“不要臉東西，哥兒酥酪你也搶!”李丹若忙轉頭看去，嘴裡鼓簡直要裂開姜豔紛正將酥酪碗從裡面扔出來，蘇二奶奶擡腳還要踹，程老夫人沉聲道：“好了，她也是餓壞了，趕緊喂哥兒吧。”蘇二奶奶抱著才哥兒坐回去，過去罵道：“不要臉東西!”姜豔紛垂著眼簾，接過碗熱湯，又抓了兩塊點心，只管低頭吃喝。

程老夫人似有似無嘆了口氣，端起熱湯勉強喝著，李丹若盯著姜豔紛看了片刻，才轉頭看著程老夫人低聲道：“太婆且放寬心，這一場有驚無險，必是能熬得過去。”

“我也是這麼想。”程老夫人拍了拍李丹若手：“你和五哥兒先護住自己，旁再說，能有什麼大事？”

“嗯，”李丹若不敢多說別，只和程老夫人說著些寬心閒話，等著沈嬤嬤取被褥過來。

夕陽尚餘一線，沈嬤嬤趕一頭一臉汗到了，一牀牀抱了被褥進來，李丹若不敢再多耽誤，將被褥塞進各間牢房，就急帶著沈嬤嬤、姚黃出去了，看牢婆子已經陰著臉催過好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