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耀軒內。
“小姐!”心媚有些小聲,她覺得這次小姐更加沉靜了,整個人好像很哀傷,嘆口氣,相爺富人的死連她都覺得難受,何況小姐如此重情的人呢,“喝碗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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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心媚,明天你幫我去街上轉轉,看看有什麼好書,都幫我買一些回來,我要看書!”接過粥粥碗,傾昀淡淡地飄出一句。
“啊?”心媚有些恍惚,小姐從來要求高,什麼事都親力親爲,怎麼會讓她去找書?
“小姐想看什麼書?”
“都行,孤本絕本,你覺得什麼好就給我帶什麼把,話本子也行,行軍佈陣的也行,授課講理的也行,你決定吧!”嚥下一口燕窩粥,傾昀很平淡地說道,她要過簡單的生活,她得找點事做,不然會瘋。
“好的!”心媚沒有話了,看著小姐,睫毛下投出的陰影如此之美,可是也如此讓人心疼。
“把漱口水拿進來,你便下去吧!我先想一個人坐會兒!”再次喝口粥,傾昀繼續說道。
“好!”還能說什麼呢,小姐不一樣了,太哀傷了。
一口口地把粥喝完,傾昀覺得總算有了點氣力,她已經累了很久了,可琪很盡責地早就準備好了浴湯,傾昀現在躺進了浴池內,一點情緒都不露。
只是慢慢,她直直地站起身,浴池內的水很熱,她的周身的毛孔都被打開,非常地放鬆?,F在她沒有穿衣服,沒有擦乾身上的水跡,就這樣走到了外間,初秋了,不算很冷,傾昀她頂得住,取了外面的冷水,她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一瓢一瓢地往身上淋,直到渾身打戰,直到她開始無力倒下,脣邊卻擒了笑,心媚會分享她的。
當寧久信趕到清耀軒的時候,漩無雙正在那裡爲傾昀診脈,牀上的美人蒼白了臉色,嬌嫩的粉脣也是一樣的白,她的模樣實在孱弱。
“幽篁,她如何了?”寧久信坐到了傾昀的牀邊。
“哀思太甚,又寒氣入體!纔會病倒!”漩無雙也很是無奈,這個女子呀,每次看到她,都覺得是不會倒下的,可事實是她一次次地倒下,她實在是嬌弱到了極點。
“嗯,你開藥去吧!”
寧久信摒退了所有人後,他也脫衣上牀,摟了那個依然在昏迷的女子入懷,“淺淺......”
在漩無雙這樣的醫者面前,傾昀沒有作假的自信,她只有真病才行,她想病,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安靜度日,不需要想到什麼王宮請安,不需要盡她王妃的義務,她不想做什麼,她只想好好地睡覺。
動了動,傾昀覺得好不舒服,她覺得渾身燙,再動了動,身旁的男子也覺了,“淺淺,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這是傾昀想問的。
一杯漱口水遞了過來,寧久信自認爲已經很瞭解妻子了。
就著那鉢,傾昀支撐起身體漱了下口,“殿下?”
“嗯!”再次將她無力的身體摟住,把她的頭按進懷中,“淺淺,你剛纔昏迷了!嚇死我了!”
“哦!”傾昀想起來了,的確是的,而且還是她故意的。
寧久信擁著傾昀在懷,他不知道要和傾昀說什麼,安慰的話早就說盡了,她如果一直沉浸在父母之死裡,他也沒有辦法,到低要怎麼樣纔可以打開她的心,他實在不知道。
“淺淺,你病了,爲什麼?你爲什麼不好好愛護自己,非要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個樣子,淺淺,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你!”
“對不起,祈摹,我......,不是故意的!”祈驀,對不起,我忘了你會擔心,對不起,我真的忘了。
閉上眼,傾昀只是覺得對不起,可是有誰知道她心裡的苦。
“哎!”感受到她的柔順,寧久信本也就不是想責備她,“淺淺,好好休息把,把身體養好!”
“嗯,我會的,一定養得好,什麼都養得好!”包括心裡的空洞也一樣能填補。
“睡吧!”放下牀簾,寧久信就睡到了傾昀的身側。
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對妻子做什麼,他只是很關心愛護地摟著她,看著她睡著,望著她如嬰兒般的臉頰,寧久信只是嘆息,這一次她回來,很不同,他益覺得,他抱著的只是一個軀殼。
大長公主病了,這九王府的侍妾們一早都聽到消息,全部攜了補藥來探望,被可琪都擋住了,她們公主正病著,看到這些個女人不是添堵嗎?
雖然沒有看到人,但是門口的吵吵聲,無一不傳入傾昀的耳,她無聲苦笑,沒什麼好理的,她們是寧久信納了卻不愛的女人,她們很可憐,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呢。
現在寧國再沒有了趾高氣昂的大長公主,只剩一個不問世事的九王子妃。
當寧國九王子妃當衆承諾不誕下任何血脈的消息傳至帝都,凌帝憤怒了,他金筆一勾,就要封鎖了對寧國的三項貿易,洛奧曦就在一旁看著,帝都的朝臣們看著這個年輕的洛相淡淡一笑,直言諫帝,說萬不可爲一人而廢公主,帝王萬不可因私憤怒而忘國事。
凌帝不是昏君,他自然知道,所以他本來想封鎖的這些貿易,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壞處,不過讓寧國戶部吃緊點而已,這也是凌帝想給傾昀撐腰的表現,他是真心心疼那個女孩的。
但是洛奧曦的話讓他眉頭一緊,細細思慮半響後,再次鬆開,心道,算了,算了吧!只是......,好一個寧國,如果你們執意要推開這個大長公主,那是你們蠢笨,好,朕就看看你們如何蠢笨下去,你們不要德沛,有的是人要。
從宸殿出來,洛奧曦俊美無極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哀,淺淺,大哥知道你本就不願意生下孩子,如果凌帝真的制裁了寧國,會讓你難做吧,大哥能幫你做的就這些了!從此你的路要自己走好,如果寧久信對你好,你便往幸福之路上走吧,如果不好,現在就算你要求和離,帝王都會同意的。
傾昀不知道帝都的一切,她現在坐在這九王府的花園裡,她的病依然沒好,這也是她故意拖延的結果,拉了拉衣襟,九月了,正是金秋時分,萬物豐收了。
九曲橋對面的園子就是棲臨軒了,傾昀看了眼就別轉了眼,其實自己還是個第三者呢!如果沒有她洛傾昀,寧久信會和雲笑棲恩愛一生的,如果沒有洛傾昀,縱然他們沒有轟轟烈烈,但也會相守一輩子的。
慢慢地站了起來,傾昀沉寂到可怕,她慢慢地往她的園子走去,身邊沒有一個人,她現在越來越喜歡這樣的安靜了,每日就是看書,看書,看書。只是每個晚上,寧久信都會過來,說是慰病,就是抱著她入睡,但也從不強迫她,只是盯著她吃藥而已,他們就這樣相處,或許也會聊天說笑,或許也有穿衣梳頭之樂,這樣就是夫妻了。
“公主!”一個匆匆的聲音在傾昀面前停下。
“嗯!”
“殿下在金殿吐血,剛剛被擡了出來,公主要不要去看看?”大管家顧全的聲音很是急躁擔心,這段時間都是因爲這個公主病了,殿下才會累到的。
“又吐血啦!”很平淡的聲音。
顧全一聽,心裡就有一股火,這事爲了誰?如果不是爲了你洛氏家主的身份,殿下需要那麼拼命嗎?他爲了讓朝臣滿意,這些日子讓段太尉馬不停蹄地抓出了許多舞弊之事,充盈國庫,他們兩個都忙翻了,現在絲毫沒有時間休息,你還病了,要殿下日日照顧,現在殿下病倒了,你居然如此平靜。
“去看看吧!”傾昀的外表從來冷漠,可是不代表她沒有心,沒有情,她的情絕不少。
顧全也不多話了,他很擔心殿下,現在他匆匆帶著這個不怎麼讓他滿意的公主來到天遺閣,漩無雙已經在了。
傾昀進去後,就看到他在嘆氣,段染塵還是那樣,沒什麼表情,好似一點都不關心,和她的表情很一樣。
“怎麼樣了?”一面問,傾昀的手指也搭上了寧久信的脈,她的本事可一樣不曾丟掉。
“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還能說什麼,他們夫妻倆一個樣,一個還沒好,另一個又倒下。
“是很不愛惜!”傾昀開始想,自己爲何這些日子來,都沒有想到爲他診一下脈,她真不是個好王妃,好妻子。
漩無雙聽著這個絕美女子冷淡的話語,微微愣了下,朝她看去,更是愣了下,什麼時候開始的,她雖然樣子沒變,身段沒變,可是那模樣居然孤寂到比寧久信還揪心。
“你放心吧,我會照顧殿下的!”還是那樣清淡。
“你自己的病都沒好!”漩無雙忍不住提醒。
“無妨,我本就不礙事,幽篁你放心吧,我的病明日便可好!”
明日便可好?你以爲你是神仙嗎?漩無雙很沒有辦法,對於傾昀,他一直沒有辦法。
“出去吧!”段染塵拉住了漩無雙,拉著他往外走。
臨出去時,他往牀邊看了眼,那個清冷的女子,好似玉雕的女子,也看了過來,一眼之後,各自移開。
傾昀覺得,曖昧也是褻瀆,也是錯誤,她不可以如此下作。
段染塵覺得,既然答應了她,他便不會在挑逗她,不會再傷害她,他不要她難過,她的心理負擔夠重了,來自洛家,來自朝臣,來自他的,更是來自寧久信的。他從來不怕傷害她,因爲她夠堅強??墒羌热灰呀洿饝怂銜龅?,就算再捨不得。
輕輕地爲寧久信掖了被角,傾昀要開始康復了,因爲丈夫已經被她拖垮了,捂著心口輕輕咳了兩聲,原來自己只是個累贅呢。
寧久信睜開眼就現他的妻子倚在牀邊假寐,蒼白的玉頰彷彿無力,單薄的身軀好似無骨,微微擡手撫上她的臉,她還是那個她,手下的觸感沒有變,她依然在身邊。
“殿下,你醒了!”傾昀扶起寧久信,端起一旁的盥洗盆,她很盡責。
“淺淺,你爲何又開始叫我殿下了?”靠在牀上,寧久信眨了眨眼,望向那個坐在他牀邊的女子。
看著寧久信眨眼,傾昀第一次現,成親2載,她真的第一次現,原來他寧久信的睫毛也這樣長,一眨就會撲騰起人心裡的浪花,可是爲什麼她心底的浪花那樣平靜。
“對不起,祈驀,我忘了!”微微一笑,傾昀覺得最近她思維混亂,稱謂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下吧被擡起,這些天傾昀一直生病,寧久信一直對她溫柔,她時而祈驀,時而殿下地叫,他從來沒有認真過,他也一直很忙,來到房間時,很多時候她都睡了,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很少。
深深看了她一眼,寧久信抽回了手,“淺淺,上來!”他沒有像曾經一樣,把傾昀一下子拋上牀,現在的他只是淡淡地提出要求。
望了望丈夫,傾昀拖鞋,上牀,她順從地好似一個娃娃。
他們兩人同牀共枕不是一日,幾乎是天天,可是依然毫無進展,現在就算這樣,可一個病體沉重,一個心沉如水,又可以做什麼?
“祈驀,先把病養好,可以嗎?”傾昀擡眼望他,她的心裡是閃躲的,她居然覺得她很難就收,她很難再次接受寧久信對她的親密。
寧久信把傾昀大力地拉過,就像湊上她的脣。
“淺淺,爲什麼?現在每次我碰你,你都躲!以前你不是這樣的!”望著再次側臉的女子,寧久信放開了,他抓不住她,光抓住人有什麼用。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傾昀的心好痛啊,她覺得要是她的心裡有其他人的影子,讓她再次接受另一個人的親密,好難,閃避他只是一種本能,曾經的她一樣在閃避。可是她覺得,現在這樣躲避自己的丈夫,其實很可恥,因爲她現在不比當初,她有了結,有了心結,有了愛的負罪感,她完了,她做了最可恥的事情。
前進難,後退更難,傾昀覺得怎麼都是錯的。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心傷嗎?寧久信已經傷不起來了,“我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祈驀,你好好養病好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淺淺,你之前在生病,我從不曾迫過你!”
“我知道!”
“但是現在......”
“現在你生病了,祈驀,先養病,好不好?”傾昀還是在重複。
“嗯!”寧久信微微歪著頭,還能說什麼呢。
再次試探性的伸手,寧久信分享,傾昀總算還好,不會抗拒他的擁抱了,雙手抱著她,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寧久信安心地入睡。
傾昀卻睜著眼睡不著,寧久信病了,她不該讓他傷心生氣,她一動不動地做他的抱枕,感受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傾昀慢慢往外挪,指甲掐進肉裡,她再次對自己說,洛傾昀,愛上自己的丈夫不好嗎?是不是邁出了一步就可以愛上了,是不是有了夫妻之實就可以愛上了?心會不會跟著身走?失身就會失心吧?可是......,她不甘,不甘??!寧久信有著他作爲九王子的驕傲,她洛傾昀一樣有著洛氏家主的驕傲。
傾昀現在每天就在天遺閣中忙碌,時不時有晃過的侍妾,可是她就當看不到,而那些女子沒一個敢對傾昀叫板,就是她卸任了洛氏家主,可是她的身份依然尊貴,她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入天遺閣,這都顯示了她的不同。
那一個個的侍妾傾昀可以不理,但是那個側妃,那個眼淚汪汪的女子,總是站在那裡,一句話不多,看著心裡就堵,傾昀只有坐進天遺閣,依偎進寧久信爲她搭造的港灣,沒有外人打擾的天地裡,她在那裡纔可以平靜,爲他研磨,爲他奏琵琶,爲他念奏摺。
看著越來越滿意的寧久信,傾昀的心裡有著滿足感,有著成就感,卻獨獨沒有幸福感。
轉眼一個月,寧久信的病總算好了,曾經就傳說傾國傾城的九殿下一年之中要病8個月,但是傾昀明白,那是因爲他自己不肯吃藥,自從海戰以後,他很愛惜自己的身體,身體好了許多,吐血也就那麼幾次,比起以前已經好太多了,這次的病倒也不算太嚇人,只是......,作爲醫者,傾昀太清楚寧久信的身體了,可是她不能去想,她只能當作不知道,她的丈夫,她當然希望他健健康康。
可是他健康了以後呢......
“淺淺......”溫柔中帶著絲絲沙啞,勾出人性中最直白的情慾。
睜著眼睛望著頂,傾昀沒有眼淚,她的心裡只有不甘,那種情緒在濃濃地折磨著她的心,她的驕傲在慢慢地碎裂,心空的時候她可以不在乎,可是現在......
側頭躲開丈夫的吻,傾昀她只是淡淡地,“祈驀,如果我說我還是不願意,你會不會繼續?”
“......,你......,”放開了,只有放開了,他們各自有驕傲。
房間裡本來還旖旎的氣氛瞬間僵硬,傾昀本就是被寧久信壓在正中圓桌上的,圓桌上的水果散了一地,她慢慢彎腰拾起一個橘子,拍了拍灰,她的所作所爲從前絕不可能生,可是現在她就是這樣做的,微微一笑,不管那個面色鐵青傷感的男子,那隻橘子她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就開始剝皮,然後一片片的撕下,就慢慢地往嘴裡送,半點沒有嫌髒。
“淺淺,我盡力了,你還是不愛,對不對?”望著這樣的傾昀,寧久信突然無力了起來,她居然......,他怎麼覺得她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到底怎麼了,爲什麼看到她吃的不是橘子,而是在剝裂她自己的心。
“祈驀,你愛你的侍妾嗎?”
......,寧久信無語,她明明知道,她肯定知道他只愛她。
“你要娶我的時候愛我嗎?”嘴裡還有一片橘子,傾昀淡淡轉眼,她的領口微開,那裡有些紅痕。
......,不愛,我承認我不愛,就算你美貌無雙,就算你身份尊容,可是我不愛。
“我從來沒怨過你,就算你沒有去接我的花轎,就算你把我暴露在王后的面前,就算你設計我去懲罰王后,哦,想起來了,當時大抵氣了一場,可是我從未怨過!你都不愛我,何必護我?你做的對,要是我,也會這樣,甚至更狠!”
寧久信一言不就這樣看著這個女子,心有些抽痛了,他忘記了,可是也是刻意忘記的,這個女孩是洛氏家主,當初的意圖根本瞞不住她,她都知道呢,所以他對她做的事,沒有一件成功。
“後來,應該是後來把,祈驀,你是愛上我了吧!”說到這裡,傾昀笑了,她的面上絕美無塵,笑容直擊人心,因爲太悽美了,“祈驀,你愛我,所以我就必須愛你,這是慣例,在你不愛我的時候,如果我來到天遺閣自薦枕蓆,就是犯賤,就是不要臉,可是你愛我了,我就一定要來,這事必須的,所有人都這樣想!”
寧久信就這樣看著這個女子,他說不出話了,他的心痛,可是他知道她說的對。
“祈驀,你知道嗎?我的侍女是這樣想的,從小看我長大的華姨是這樣想的,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人人覺得如果你愛我,對我好,我就該愛你,這是慣例,呵呵呵呵呵!”再次低低笑了,傾昀覺得很諷刺,“你不愛我時,我可以愛你,卻不能靠近你,不然就是犯賤,你愛我後,我必須愛你,不然還是犯賤,祈驀,我必須以夫爲天,我必須以你爲標準,你說一,我要做二,這樣纔是對的!我一定要愛你,而你可以選擇,你選了我,沒有選那些女人,我謝謝你,給了我正妻的尊嚴!”
“不要說了!”用力地拍向桌子,把傾昀手裡的另半隻橘子震到地上,寧久信緊緊盯著那個女子,“不愛就不愛吧!淺淺,你真狠!”
“顏側妃愛你,祈驀,你這樣對她,算狠嗎?”傾昀的聲音帶著讓人傷心的力量。
“......,不愛就不愛吧!淺淺,你終究是我的王妃,我......,終究是愛你的!”
望向門口,那裡早已空無一人,寧久信離開了,留下了一句,“我終究是愛你的”,他就離開了,而傾昀又再次撿起了地上的那半個被寧久信打掉的橘子,用袖子擦了擦,繼續吃了起來。
九王子府從此恢復了冷淡平靜,九王子和定國公主相敬如冰,病閻羅寧久信再次恢復了他閻羅的本性,朝堂之上,七王子的人被他整到哭爹喊娘,寧國主對於這個兒子怒在心裡,疼在心裡,愛也在心裡,擁護九王子的朝臣彷彿看到了新的希望,現在的九王子比起當初更加孤單,這樣纔好,王者之路從來就是一條絕路,孤路,所以王纔會自稱孤王,這本就是一個人的路。
王子府裡,他們是最和諧的王子與公主,彷彿童話故事裡的主角,男的俊美不凡,女的素淡如仙,王子總是執起公主的手,往院子內走去,公主總是低著頭,和王子說著溫柔的話。
別人就算看不懂,段染塵卻看得分明,既然如此,他便不需要急著出手,寧久信是他的朋友,可是傾昀卻是他永不會放棄的摯愛,這一生,只有他可以走進那個女子的心,他會好好守著她的心,她的心裡只能有他,這是底線,其他的他都可以不理。
王室的年會傾昀和寧久信都沒有出席,他們兩個把寧國主還有王后氣到渾身冒煙,這對夫妻太不像樣了,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傾昀和寧久信只是給府中人了紅包就散開了,可是這一夜寧久信還是破天荒來到了清耀軒熄燈之後,傾昀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寧久信的懷抱是如此用力,他們兩個都不是刺蝟,卻因爲各自的心不同而在互相疏遠。
愛上她洛傾昀是他寧久信這輩子最美的一段邂逅,卻也是最傷的一段遭遇。
不愛他寧久信是她洛傾昀這輩子的一個必然,卻也是在最無奈的承受,她的悲哀她以後會知道。
轉過傾昀的身子,寧久信在黑暗中才敢瘋狂,纔敢這樣攀上她,纔敢這樣激烈地吻她,因爲現在他看不見她的眼,看不見她的臉,那上面的不甘和不願就不會刺傷他。
除夕夜的一切好像愛夢中,夢中的男子對她有著強烈的渴望,可是他沒有進一步的侵犯她,他麼好呢甚至沒有相擁而眠,那個男子在一切褪去後,恢復了淡然,恢復了孤寂,他慢慢地離開清耀軒,一個人回到了天遺閣。
新的一年裡,傾昀和寧久信一如往常,他們的日子平淡,不問世事的女子看光了所有的書,心媚直直嚷道,找不到合適的給小姐看了,再找下去,估計得去找禁書才行了。
傾昀只是笑著不語,而心媚終於答應嫁給墨雪了,他們不在乎什麼隆重的婚禮,望著心媚蓋了大紅蓋頭,穿了大紅喜服,傾昀不需要叮囑什麼,但凡墨雪能承諾娶心媚,自會愛她一生。
寧久信就在那看著他們鬧,眼中望著他的妻子,她對外人都比對他好,可是淺淺,你難道就沒有看出來嗎?你的侍衛和你的丫鬟只是爲了讓你心安呀!他看向那個女孩的眼中雖然又愛,卻還不曾入骨,他看你的眼倒是極爲堅定的。那個丫鬟看那個侍衛的眼也是有愛卻不深,倒是看你的眼帶著不捨呢,哎,淺淺,你從來是一個可以讓人深愛入心的人。
寧久信看著傾昀,看著她的笑,他總是高興,他希望她開心,可是看著她沒有愛的眼,他總會生氣無奈,心痛,其實也想過關起心門不去愛她,可是真的好難,他做不到,真的努力了,卻做不到,他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和林御玦一樣,中了這個叫洛傾昀的女子的毒,毒入骨髓,再難拔出。
“淺淺,明日有重要的宮宴!我們一起去吧!”理了理衣服,寧久信走到傾昀的面前。
“善!”
“你不問問是什麼宮宴嗎?”寧久信望著她,她從不出門,從不見外人,只是淡淡地待在家裡,迎他下朝,送他上朝看,她應該不會知道什麼事吧,除非她騙了他,她一直都與外面有聯繫。
擡起頭微微一笑,“什麼宴會?”
“萬國國主攜貴妃親臨,屆時還有國師!”
“貴妃?”思思受封貴妃的,她要來了嗎?可是爲什麼?
“除了他們這些重要的,還有帝都也來人了,林國,黎國都有使臣,不過不是國主至尊,林御玦自從登上林國王位後,就忙了,不能隨時抽身,來的都是些王臣而已,他們是爲了慶賀這次我父王6o大壽!”
“花甲之年了!真是高壽!”相對於洛家人是高壽。
“嗯,萬壽年就在這個月,淺淺明日人就到齊了,會先有場宮宴,你準備下!”
“好的!”
思思他們來了,傾昀還是高興的,畢竟她和思思相處了1年多的時間,分開了也不久,的確可以好好聚聚,只是爲何是明日?捧著心,他們大概都忘記了,明日是爹孃的忌日呢,這種事一般都是兒子記的,作爲女兒都是直接回家就好,傾昀也從不是個在乎這些祭禮的人,只是在這個日子裡,她也不想太歡暢了!
寧國王宮,傾昀有多久沒來了,她不記得了,只是這隱有霸氣的王宮讓她不舒服,她不喜歡,這裡的記憶也不怎麼樣,每次都不是那麼愉快的。
傾昀的身後沒有侍女沒有侍衛,她放了可琪在偏殿,自己想散散步,她悶地夠久了,也考慮是不是要開始在王宮裡找找樂子了,現在她的身份是最好的幌子,她想在開始這寧王宮的藏書閣裡找書看了。
人生真是處處不相逢,傾昀實在哀嘆她自己的運氣不錯,前方一對男女在述著鍾情,她覺得很是諷刺,他們何必?
“殿下......,殿下,算笑棲求求您!”美人伏到,泣做一團。
“笑棲,你起來!”寧久信對著雲笑棲不管如何,都是有著憐惜的。
“我的父親硬是要我嫁人,殿下,你說笑棲該怎麼辦?”
“笑棲,這個我管不了!”寧久信望著腳下的女子,他扶了她起身,她的眼淚也一樣帶著灼人的溫度,她一樣是個令人心疼的美人,“笑棲,你......”
“殿下,你收下笑棲吧!笑棲不求什麼,我只求一隅安身,只要可以不嫁人,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寧久信沒有想到雲笑棲提出這個要求,他愣了下, 隨即反應過來,有了些生氣,也有了些憤怒,“笑棲!”聲音漸高,“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殿下,笑棲只是不想嫁人!笑棲只有這個願望,笑棲不會破壞的,你相信我!”雲笑棲攀上寧久信的臂膀。
“笑棲,不要說了!”寧久信甩開了雲笑棲。
美人失了扶持,一下子栽倒在地上,眼淚滾下,雙肩抽搐,泣聲帶著壓抑,她何時如此沒有自尊了,這樣的匍匐還是換不來他的回顧,原來一個人的心不在你的身上,真的什麼都沒了,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去嫁給她不愛的人,看著她繼續這樣的傷痛。
寧久信想去扶起雲笑棲,可是他不能,他不願意再給她希望了,曾經他錯給了她希望,他曾經以爲他對雲笑棲有的便是可以白頭到老的感情,可是現在他不能再讓她泥足深陷了。
剛想擡步,寧久信就看到了那裡的傾昀,她就站在那裡,眼神裡什麼都木有,她就這樣看著雲笑棲的狼狽,看著他摔下雲笑棲,半點震動都沒有,看到傾昀如此,寧久信的心裡突然有了股止不住的怒氣,升騰到他的四肢百骸,心道,你就如此淡定嗎?
“公主,看什麼?”
“沒有!”看到了,就上來吧,傾昀慢慢地走了過來,很是溫婉地挽起了地上的雲笑棲。
“沒有是什麼?”看著那個“大度”到讓人咬牙的女子,寧久信突然想起了那句,“她沈宸霜一身傲骨,與人共夫的事,我們做不來?!蹦屈N,你做得來嗎?洛傾昀你做得來嗎?
“沒什麼!”傾昀怎麼會熱情,她從來淡然,何況是如此的環境,她說什麼都是錯的,棲臨軒裡永遠都有她雲笑棲的位置,她不需要說什麼。
“......”想說點什麼,卻卡住了,寧久信說不出來,本來想問她願不願意雲笑棲入府,可是話到嘴邊,說不出來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多了。
“公主,笑棲想入九王府!”還是說了,雲笑棲還是說了!
別說對寧久信沒有男女情愛,就算有,以她洛傾昀的驕傲也不會說什麼,她太驕傲了,以至於她不喜歡解釋,不喜歡強拉,她只喜歡真正完全屬於她的。
可是那兩個人都望著她,傾昀笑了,她的心,她的驕傲原來也可以用這種方式來摧殘,原來命運的棋盤上也爲她設置了“爭風吃醋”這一場景,那麼,“只要殿下同意,本宮絕無二話,充納四妃本就天經地義!”
話音剛落,手臂就被抓住了,傾昀和寧久信已經很久沒有試過這樣的相處方式了。
“你的真心話?”
“是的!”
毫無預計地,傾昀整個人被大力地摔下,可是她不一言,她和雲笑棲剛纔的下場一樣,只是被摔地更重,但是她不會像雲笑棲,再重,再疼,她的腰不回彎下,她的頭不會低下。
“洛傾昀,我不想跟你抱怨什麼,但是......,現在的你根本就是無情又卑鄙,你不愛我沒有關係,我會繼續愛你,可是你現在算什麼,把握推出去,把我變成負心漢嗎?這樣,你很好受是不是,你沒有良心負擔了是不是?你想把我們之間不幸福不相愛的責任推卸到我的頭上,對不對?不愛就是不愛,不談對錯,但是你......,洛傾昀,你是我見過的最狠心的女人?!?
控訴完了,寧久信帶著傻掉的雲笑棲離開,沒有半絲停留。
他走了,那眼淚終於沒有忍住,傾昀捂著額頭的手放下,那一滴滴的鮮血還是滴下了,娘,爹,原來女兒還是個又狠又無情又卑鄙的女人,爹......,女兒好想你們呀,女兒該怎麼辦?你們說,我該怎麼辦?
傾昀的眼淚匯聚了血跡,一點一滴讓她的心也涼了。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方乾淨的手帕,傾昀擡起眼淚,像個孩子一般,望了過去。那個陽光下站著的男子看著她,那個伏在地上的女子,頭撞上了石凳,破了也腫了,血混著眼淚,在那石凳上彙集出了最讓心疼的色彩。
青絲混著血色,配合著她蒼白的臉色,她怎麼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從來大長公主意氣風,寵冠帝都,就算被人誤會也是她自己算計的結果,她坐在帝王身側的金座上,冷看風起雲涌,笑點天下蒼生。
美人沒有接過方帕,聖鏡緣嘆息一聲,拉起了洛傾昀,“公主,你額上的傷要上藥,不然或許會留疤!”
“沒事!沒事!”聲音寂寥,順手取過聖鏡緣的帕子,已經夠悲慘了,她不能更悲慘,如果讓人家幫她擦淚,她的自尊就更加蕩然無存。
“公主,身體膚受之父母,不可有損,否則是對父母不敬。如果緣沒有記錯,今日是相爺夫人的忌日吧!”
用那塊屬於聖鏡緣的乾淨手帕貼上額頭,傾昀她一步一孤寂。
聖鏡緣再次看看那個石凳,心道,寧久信,你下手真是重呢,有那麼生氣嗎?納妾是好事呢!
聖殿之內,美人已經收住了眼淚,她一身落寞,聖鏡緣現在靠地很近,他很小心地先幫傾昀把額頭清洗了下,然後上藥......
可是那側的眼角,聖鏡緣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厭惡,那裡曾經染塵,讓這個女子不再如仙子,心中眼中的厭惡讓聖鏡緣下手失了力道,傾昀吃痛轉,這本是自然反應,可是她沒有想到聖鏡緣湊地她那麼近。
那人的脣堪堪擦過她的眼角,很輕,可是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