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外面的聲音,傾昀不慌不亂,從段然塵懷掙出,她慢慢理了下衣服,就垂眸想著心事,辨不出她的神色。
段染塵很驚訝,這個女子,她到底是不是大家閨秀,難道不怕嗎?當然也見過些衝動愚蠢的女子,她們不怕刺殺,反而興奮,還喜歡鑽出馬車看熱鬧,可是這兩點都沒有在洛傾昀的身上看到,她便如那經(jīng)常經(jīng)歷刺殺的王室男兒一般鎮(zhèn)定,這個女子呀,讓人看一遍,都新一次。
“公主,不怕?”段染塵問。
“有你在,我怕什麼?”傾昀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但是回答地卻快。
“沒有想到,美人如此信任在下!”
“嗯,因爲要是我死,你也活不了,我一定會拽著你一起下地獄!”
“哦,爲何不是天堂?爲何一定是地獄?”段染塵品味著傾昀的話,他的臉上這次無笑了,很真誠,他難得如此。
傾昀也擡起頭,看向段染塵,他們兩個的目光交織,全是真誠一片,“段太尉不是開玩笑吧,你我這樣的人也可以上天堂?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呵呵,如果和大長公主在一起,在下相信地獄也能變天堂,黃泉亦能成碧落!”段染塵望著傾昀的鳳眸一個詞一個詞地說。
“是嗎?”傾昀不相信,冷笑凝在她的脣邊。
那裡段染塵卻並不滿意傾昀的表情,他一把抓過她,一手擡起傾昀的下巴,外面有著嘈雜的喊殺聲,卻無法讓馬車內的人分神。
段染塵讓傾昀正視他的眼,他現(xiàn)在身上沒有了妖孽的氣息,反而是一股迥然不同的傲氣,那裡夾雜著無盡的黑暗,現(xiàn)在一起濃濃地逼向了傾昀。
“不要懷疑,只要我願意,定可爲你打造一個地獄天堂!”段染塵冷然的聲音纏繞著傾昀。
現(xiàn)在傾昀離段染塵很近,兩人的呼吸似乎都可以交錯,可是這一刻傾昀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調戲或者猥褻的意思,那人現(xiàn)在渾身的傲氣,還有那眉宇間的戾氣與自信,哪裡像一個王臣,反而倒像一個君主了。
“我要的東西很純粹,地獄就是地獄,天堂就是天堂,我不相信有地獄天堂,也不會去期待!”
對面女子她冷,也靜,似乎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的波動,段染塵看著傾昀,她的氣勢沒有被他的壓倒,她很不一般,默默地放開了她,他恢復了那種玩世不恭,邪魅一笑,“那便請大長公主試目以待!”說完,他便鑽出了車子。
外面的情況已經(jīng)處理好了,段染塵靜靜地指揮,傾昀聽著他的聲音,心裡默默地盤算著,這算怎麼回事?這場刺殺主要是衝著她來的吧,要是她有事,那誰得益呢?肯定不是寧國國主,帝都問責他逃不掉,那是誰呢?想不出來,她死對寧國可謂是沒什麼太大的益處的。想不到?jīng)]有好處的事,還有人來刺殺,不過她要是死對於寧久信的壞處卻是最大,難道就因爲這個?
哎,想不出不如不想,讓洛宓喬和雲(yún)笑棲一輛馬車就對了,至少那裡並不引人注目。除非有人要對付她洛傾昀,故意傷害雲(yún)笑棲來嫁禍,可是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誰還有那心情。
壓下心思,傾昀決定不和他們分開了,寧久信,她現(xiàn)在還不相信他有事,這個人,要是就這麼死了,太對不起她了。
“可琪!”
“在!”可琪一直在車外護駕。
“通知段太尉,叫他不要耽擱時間!我們務必5日內趕至運城,否則軍法處置!”
“諾!”
……………………
這一路上可苦了洛宓喬和雲(yún)笑棲了,她們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哪裡吃過這樣的苦,可是這兩個美人,心裡累,嘴上都不喊,一路上兩個人一起扶持,心媚也是個貼心的丫鬟,她兩個人都幫,照顧地尚算周到。
洛宓喬看著姐姐一個人,她覺得應該也是辛苦的,從來姐姐的吃穿用度都是洛家最考究的,誰都比不上,可是現(xiàn)在,姐姐的面上堅毅一片,沒有任何的抱怨,那她還有什麼話。
那日的刺殺之後,再也沒有聲音了,這一路走地尚算平穩(wěn)。傾昀是個極其精緻的人兒,她十分講究衛(wèi)生,即使現(xiàn)在她在路上,但可琪一樣伺候周到,傾昀會選擇別人吃飯或者睡覺的時間來洗澡擦身,她不耽誤事情,她只佔用自己的時間,反正她坐馬車並不累,累的是那些士兵,傾昀知道這些士兵都是徵調來的,從各路城鎮(zhèn)匆匆趕來,他們或許熟悉江河之戰(zhàn),但是海戰(zhàn)非常不同,她必須全盤規(guī)劃。
一路上,他們吃的簡單,有什麼好的,傾昀都是先給士兵,因爲他們用雙腳走路,頗爲辛苦,她從來不是一個刻薄的主將,寧國人也在這裡看到了大長公主的風華,而云笑棲對洛傾昀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馬車裡。
“思思,我覺得,和你姐姐站在一起,人就會特別黯淡,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可是每次在她的身邊,我都會不舒服,總會自慚形穢!”
“呵呵,笑棲,你很優(yōu)秀的,不必這樣想,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你有很多地方比我姐姐更出彩!”
“有嗎?會嗎?殿下的眼裡,心裡已經(jīng)不會再有我了!”雲(yún)笑棲很迷茫。
洛宓喬抓住雲(yún)笑棲的手,“笑棲,你知道嗎?你很執(zhí)著,你很天真,你有追求的勇氣,這點是狠多人沒有的,你愛著九殿下,你願意奉獻一切,這樣堅貞,你覺得你不好嗎?”
“你呢?你能做到嗎?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可是我不悔,這是我的選擇,我只想跟著我的心走!”雲(yún)笑棲的另一隻手也覆上了洛宓喬的。
“我?我也不悔呢?人生有很多無奈,但是我相信,只要做好自己,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便好!”
“思思,我們是同一種人嗎?”
“笑棲,我們現(xiàn)在都是受傷的人,只是我還是願意相信那個人,他曾經(jīng)給過的承諾!”洛宓喬相信炫,他說過,思思,我愛你入骨。所以,炫,你說,我信,你便是我的夫。
雲(yún)笑棲笑了,她明豔的容顏放出了光彩,“是的,他也說過,迴護我一生!”
洛宓喬看著她,心道,笑棲,他只說護你一生,可曾說過愛你一生,那是不同的,而且人心若變,無力迴天。只是我明白,愛了便是愛了,你與我都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但是如果炫他不再愛我,那我怎麼辦?我想,我還是會愛他吧,但是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了。
“你的姐姐,她很優(yōu)秀,我覺得我比不上她!”雲(yún)笑棲又回到了那個話題,“要是殿下愛上她,我也明白,她那樣的女子,誰人不愛呢!”
“笑棲,你見過夜明珠嗎?”洛宓喬雙手都拉住了雲(yún)笑棲。
“不曾,但是聽說過,它光滑璀璨,奪人眼球,是不世之寶。”
“嗯,萬國曾供奉帝都顆夜明珠,後來帝上寵愛我阿姐,全部賜予洛府,不過是我借我阿爹的名義。那十二顆夜明珠,阿爹留下了7顆,而我分到了一顆,我小妹分到了一顆,大姐那裡分到了三顆。那顆夜明珠後來我將其鑲在我夫君的冠之上,當真是炫目無比的。”思思說道這裡,面上柔情一片,“可是笑棲,你知道嗎?我夫君戴著那冠走入陽光之下,那顆夜明珠變沒了光彩,你說這是爲什麼?”
雲(yún)笑棲看著洛宓喬,她隱約間懂了她的意思。
“笑棲,你就是那夜明珠,其實很多人都是,你們絕對的優(yōu)秀,可是不要和我姐姐比,她就是陽光,從來她走到哪裡,別人就會失色,不是你不好,而是不一樣,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姐姐的優(yōu)秀,絕不能否認,可是你自己的光華,自己也要知道!”洛宓喬一句句地說著,同樣的話,她對自己的哥哥說過,讓他不要和大哥比,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陽光雖然明媚,可是自己也有明珠之華。
“思思,你很好!”雲(yún)笑棲緊緊抓住思思的手,她聽懂了。
“你也是!”
……………………
又走了幾日後,傾昀他們就到了成華郡,過了這個地方,前面就是沸城,沸城在海岸線之上,與運城相連,而沸城就是傾昀他們的目的地。
在這裡,傾昀回憶了下,這次的軍情還有腦海的地圖,海岸線上寧國佔據(jù)的城池共有8座,都不大,但是不大也是寧國的國土。這八座城池連成一片,同屬一個州府,本來被倭寇打下了座,沒有攻下的城池都是與內6相連的,但他們也劫掠,只是燒殺立刻以後便逃,從不盤踞。
那些倭寇他們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向內6進就是送死,所以他們只據(jù)守孤島城池,那被攻下的城池內的百姓,苦不堪言,他們的家鄉(xiāng)已經(jīng)作爲了倭寇的根據(jù)地。
但寧久信一道=到,便收復了座城池,那便是運城,本來並不算太難的事,只是收復下一座城池——利城時出了問題,寧久信剛剛出兵離開,那運城守將便獻了城池。
收復利城並沒有那麼容易,寧久信出兵未果,就準備返回運城,可那時才現(xiàn)變天,而後身陷運城,失去了消息。
再說這運城是那失掉的三座城池,唯一一個與6地相連的,可其後乃是岐山天險,所以無法從6路到達運城。要想收復運城,必從海路出,出地就是沸城,現(xiàn)在沸城守將日夜焦急,就等救兵。
現(xiàn)在路過的這個成華郡不大,傾昀他們還需要趕路,自然不會停留。
可
是這裡的情況讓傾昀上了心,因爲從成華郡再到沸城,需要過亦非河,而今日這亦非河河水突漲,水勢急切,石橋雖未被沖垮,但是現(xiàn)在橋面也被水流浸沒,橋墩更是看不見了。
大隊人馬在這窄小的石橋上極難通過,只能慢慢分散而行。
傾昀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一身素衣,走到河邊,仔細觀察,那邊洛宓喬和雲(yún)笑棲也一樣下了來,走到了傾昀的身邊。洛宓喬看看姐姐,“大姐,不用擔心的,我們慢慢走好了,總能過去的,等過去後再趕路也不遲!”
聽著妹妹安慰的話,傾昀綻出一抹笑,“思思,我不是擔心這個,你看那裡!”傾昀手一指。
洛宓喬和雲(yún)笑棲順著傾昀的手看去,可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你們看,那裡水流渾濁,流極快,很不平常,這不是尋常的漲潮!”傾昀何人,天地理,她與她大哥學地甚好。
可是那兩個貴族千金卻是面面相覷,實在聽不懂。
“公主覺得有問題?”段染塵的聲音傳來,他就在傾昀的身後了。
而洛宓喬見了段染塵後,微微撇頭,她貴女身份,從小是在帝都長大的,她不習慣見外男,但是雲(yún)笑棲卻沒有,她隨著段染塵的話,一樣看向傾昀。
“正常的漲潮不是這個樣子的,而現(xiàn)在也不是汛期,不是雨季,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秋天了,段太尉不覺得不合常理嗎?”
“這個樣子的水流?”段染塵一樣皺眉,他對這個不是很懂。
“通常,如此渾濁的水流,如此湍急,很大一個可能是上流下暴雨而至,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農曆9月裡,實在不對。”低頭一想,傾昀沉聲吩咐,“來人,止住大軍,喚本地縣丞來見本宮!”
雲(yún)笑棲再次覺得她看不透傾昀,這個女子,實在如一本讀不完的書。
不一會兒,縣丞率著相關人等全部來了這裡,跪在傾昀面前,而傾昀素衣迎風,她背對縣丞,面向亦非河。
“縣丞,本宮來問你,這條亦非河往年有過這種情況嗎,在九月突大水,連石橋都淹沒了?”
“這……”他哪裡知道。
“查你的縣誌,立刻!”傾昀不用回頭,她的每一聲命令都是懿旨。
“諾!”那縣丞跪著,忙不迭去看身後師爺,那師爺還好有準備,拿出縣誌,與那縣丞一起查閱,半晌之後,“回大長公主,不曾有過!”
“嗯,那沸城現(xiàn)在可是多雨之季?”傾昀的聲音無波,她的背影凌絕。
“回大長公主,不是,現(xiàn)在正是秋季,不算雨季!”
“嗯,那這亦非河的上流是哪裡?”
“哦,亦非河通往岐山,可是那裡是天險,無人可去!”
聽到這句話,傾昀猛然回身,她眸光凌厲,“岐山?可是背靠運城的那個岐山?”
那縣丞哪敢看傾昀呀,只有低頭抖地回答,“回大長公主,正是!”
……
傾昀沉默了,現(xiàn)在連段染塵都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麼?
“來人,嘗一下這水,是何味道?”傾昀再看身後水流。
這一聲令下後,馬上有個衛(wèi)兵上前,取了一口飲下,然後一個皺眉,對著傾昀答道,“回大長公主,這個水帶著濃濃土腥,還有鹹味!”
傾昀笑了,真的笑了,這個水那麼髒,怎麼可能沒有土腥,重要的是它有鹹味,那就好,很好。
“傳令三軍,全進,加急趕往沸城,誰敢懈怠,立斬不赦!”傾昀交代完,便往前走。
而後的人全抓不住重點,段染塵看著傾昀,他也不懂,真的不懂,但是軍令如山,不懂又如何,他們全部要執(zhí)行。
馬車之上,現(xiàn)在傾昀瞇著眼,躺在她的白狐裘上,心說,寧久信,你一定要等我!
突然之間,車簾被掀開,傾昀就是一個皺眉,那人又來了。
段染塵坐於傾昀對面,“大長公主,可以和在下這個監(jiān)軍說說,你的決定嗎?”
“既是監(jiān)軍自然可以,只是段太尉不是聰明過人嗎?何不自己看,自己猜?”
段染塵嘴角抽搐,他不知道怎麼猜,只是……
“那水是鹹的,那是海水?”
“哈哈,段太尉,你很清楚嗎?那你還記不記得,這運城,已經(jīng)是一座死城了?”
“那倭寇佔據(jù)我寧國城池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裡面的臣民能逃的逃,不能逃的,全都被殺了!”說道這裡,段染塵也沒了笑容。
傾昀突然現(xiàn),這人還是有點良心的,至少不那麼冷血吧,看到百姓受苦,他還是不高興的。
“所以,運城之內,全是倭寇,全是駐兵!”
“運城的地勢,段太尉還記得嗎?”
“勢窪,全靠堤壩,不然海水翻滾,定然有禍!”
“海水的汛期和河水不同,難以測算,它隨時地會爆,只要在汛期挖開堤壩,便可水淹運城,淹死那些倭寇!”
“你怎麼知道?”段染塵的眉染上了急色。
“就憑現(xiàn)在不是雨季,就憑亦非河通往石城,直連運城,就憑那亦非河水有鹹味,說不定派個舌頭靈的,裡面還有血腥味呢!”
段染塵看向傾昀,他早已沒了戲謔。
“段太尉,你說何人做了這個事,水淹運城,對誰有利?是倭寇還是我們?”傾昀不在意地笑笑,“寧久信就在岐山,是他挖開了堤壩,而本宮要火趕去沸城,然後出兵和他裡應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