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絕凰魅舞 155 花籤傳
“良月戒微寒,清夜祥煙馥郁。來報天庭喜事,現(xiàn)燈花金粟。芝書奎畫下層霄,宣召想來促。它日玉堂揮翰,賜金蓮花燭。”
這首詩用來形容現(xiàn)在再好不過,這漫長的夜剛剛被興奮起來,花園裡堂皇富麗,顯貴們面露春光。傾昀的鳳眸清絕,她淡淡一掃,又是傳花,玩來玩去都是這些,只要不往她這裡傳便好。雖然凌帝與皇后說了君臣同樂,可是有了這個君,衆(zhòng)人如何還能放得開,都有些畏縮。
現(xiàn)在第一個拿到花籤的是柔貴妃,花籤掉在她的手上,由皇后見證,上面寫著,“作樂一首!”
“若此,那臣妾獻醜了。”柔貴妃大方婉約地站起,對著凌帝一笑。
傾昀一看凌帝皇后的態(tài)度,再看那隱在林中的擊鼓人,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因爲這些都是帝王安排的,第一個是帝國貴妃,便是想讓大家放鬆的,而她的姑姑,有多少本事,傾昀知道,凌帝也知道,絕不會給熙朝帝國的人丟臉。
柔貴妃玉手輕伸,後面侍者遞上一根竹簫,竹簫清雅,很配柔貴妃這樣的美人,只見她再對凌帝一笑,遞簫於脣下,那是一曲《春夜》,應景而且高明。這一曲吹散了衆(zhòng)人心頭的顧忌,吹開了宴會的高潮。
擊鼓繼續(xù),傾昀覺得不錯,看看大家表演,都是真人秀,現(xiàn)場直播呢。不過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也越來越無力,她知道是藥力慢慢發(fā)作了,她一直託病,今天馬上好起來,實在奇怪,服下秘藥,讓自己顯得極爲病弱,更是有她深一層的目的。那邊花簽到了黎國那裡,洛憑歆笑著出列,他一個男子,做了一段劍舞,傾昀看的心服,她大哥就算有這個本事,也絕不會出來表演,一定對著自己挑眉,讓自己替他上,這個狐貍。
一個個傳著,現(xiàn)在花簽到了岑天那邊,他笑著按照簽文賦詩一首,是詠牡丹的,這對他來說本就不難,所以也出不了採。然後再一一地傳,傾昀一一地看。她就這樣不動聲色,身在凌帝之旁。
那一個,兩個,全部都厲害呀,林國的使臣,寧國的都有表演了,全都不賴,都是厲害的主兒。今日的傳花,全憑花籤行事,比以往玩的有意思很多。
而那花籤終於落在了莫顏的手裡,籤文是吹笛一首,只見莫顏直起身,對著凌帝一個輯身,“莫顏不才,不會吹笛。”
“哦,不會,那就只有找人代了,不然可要罰了。”凌帝笑,終於逮著一個了。
莫顏爲難地笑笑,他實在不知道找誰,眼光看上萬回影,可惜這人似乎一直都沒有回神,嘆了一口氣,他準備認罰,可是剛要開口時,卻聽萬回影開口了,那人站了起來,對著凌帝也是一輯,“回影嘗在帝都留住,深感帝都龍脈所在,文化薈萃之地,昔年兒時,曾結識一位故人,笛子吹地好。不知可否讓其代替莫顏。”
“好,回影公子曾住於帝都三年,有朋友乃是幸事,不過也要那位朋友願意,不讓莫顏還是要罰的。”凌帝很大方,如果是帝都的人代,漲的還是帝都的面子。
“陛下說的是,那位兒時故人,便是洛氏二小姐。”
一句話出來,傾昀想拿杯子扔他,而那邊洛宓喬也傻了,看向場中,她本在最末列,無人注意,可是現(xiàn)在,許多人的目光都隨著熟悉的人,而落在他們夫妻身上,她怔楞無語,文炫眸中有著生氣,怒火,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萬國主囁嚅了嘴,想張口,可不知道說什麼,這個場合,他不適合對著兒子發(fā)火,太不給兒子面子了,話已經出來了,想收回都來不及了。
凌帝笑,他的笑意卻讓人摸不清頭腦,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等著洛宓喬,還有些好色之徒,那雙眼在洛宓喬的身上溜來溜去,這可真是個美人呢,比起帝都美人李國豔還強了許多,而洛堯縝的眼也被怒火染上。
“呵呵,萬公子此言差異,從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現(xiàn)在可是隻有文夫人,而洛家小姐嘛,只有本宮一人,現(xiàn)在既然回影公子點名洛家,那少不得就由本宮來替莫太傅一場。”傾昀雖然笑,可是所有都聽得出這清泠之中並無多少笑意,那雙絕美鳳眸中只有絲絲冷意。
她說她來替,她會嗎?莫顏望向傾昀,前面見她走來,這個女子身量好像更高了,她的人好像更爲柔弱了,可是她的氣勢卻好像凌厲了起來,她這三年可好?他的眼中是滿滿的憐惜。
“心媚。”
“在!”
“去!”
“諾!”
心媚慢慢走出,來到莫顏面前,躬身一個施禮,“心媚不才,替我家小姐爲莫太傅您吹奏一曲,望太傅大人不要嫌棄。”心媚行走間,紅衣輕擺,她禮儀周到,比大家閨秀還得體。
可是莫顏還是看著金座上的女子,她冷漠的眼再沒有看向自己,只是看著自己的丫鬟,他也轉眼,看向那紅衣美貌小婢,她已起身,手執(zhí)宮人遞上的一桿竹笛,先以絲帕輕拭,然後慢慢遞至脣邊,樂曲傳出,全殿皆寂靜,一開始是因爲這是一個丫鬟,現(xiàn)在也是因爲這是一個丫鬟,轉換之間,兩種心情。這個丫鬟的技藝很是不錯,她是屬於德沛公主的。
傾昀在心媚吹響竹笛後,就低頭輕抿面前花露,那是一首《長相思》,很是纏綿悱惻,這個丫頭也不怕那萬回影當場發(fā)瘋。只是這個萬回影如此不知輕重,他如何接任大寶,而且聽說萬國的那些公子裡,就屬他的資質最好,就這樣還是最好?哎,果然,帝制終是要衰弱的,看看凌帝的兒子,現(xiàn)在都是不錯的,可是難保再過一百年是怎麼樣的,這該死的世襲罔替,傾昀心底暗暗罵道。
心媚終於吹完,她首先向莫顏一個頷首,再向凌帝一拜,直到凌帝擺手,她方起身,再次走回傾昀面前,盈盈拜下,“心媚覆命。”
傾昀一樣一個擺手,示意心媚退下,而她輕輕轉了頭,對向凌帝,“姑父,這樣,莫太傅可是過關了?”
“呵呵,德沛的好侍女呀,自然過關了。”
“那德沛代莫太傅謝謝姑父。”傾昀再轉頭正視莫顏,“太傅大人請歸坐吧。”一語畢,傾昀慢慢站起,對著花園深處大袖一揮,“繼續(xù)!”她的氣勢絲毫不輸凌帝,只是這得忽略在鼓聲響起後,公主她捧心咳嗽的聲音。
傾昀知道這藥力很好,她自己配的藥,自己最清楚,在強撐之後,她無可抑制地咳了起來,心媚和泠語在身後忙扶住了她,而凌帝也有些緊張,傾昀慢悠悠地坐下,對著帝后慘淡一笑,“咳咳,德沛無事,姑父,皇后姑姑,你們不用擔心。咳咳!”
凌帝如何能不擔心,他和皇后,還有柔貴妃全都有些緊張,他們知道這個公主一直在病,今日看來德沛硬是撐著身子來參加的宮宴。
花鼓還在繼續(xù),可是金座上位的人全都失了興致,直到那個女孩平復了氣息。
那花鼓又到了黎惜蘭的手裡,上面的花籤還是舞一曲,只見王女笑了笑,對著樂師吩咐,“出蓮曲”,然後美人擡手摘去了面紗,那個女子不愧她黎國第一美人的稱號,當真是“班姬續(xù)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tài)”,國色天香不過如此,她先是對著凌帝一笑,然後再盈盈立起,璇著身子來到中央,她的模樣和傾昀的形成了對比,那王女也是柔若無骨,彷彿能滴出水來,只是卻撩人酥媚,不像傾昀她如此病態(tài)。
樂曲開始,王女翩翩如仙,其下男子大多陶醉,但是傾昀冷眼偷觀,這不沉醉的也有很多,比如自己。
黎惜蘭的舞不錯,不過在傾昀看來,自己妹妹洛菡卉的舞也很不錯,兩個人可以打個平手,黎惜蘭勝在嬌柔,洛菡卉勝在輕盈跳脫,各有所長。只是這個王女毫不扭捏,舞動之間,雖見柔美,卻不見羞澀,雖見婉轉,卻處處到位有力,她不愧爲王女。
黎惜蘭舞完,凌帝和皇后都拍手稱讚,燕氏笑稱,“黎公主實在是優(yōu)秀,黎王好福氣。”
“陛下,皇后娘娘過獎了,臣不敢當。”她還不是王,不能自稱爲孤。
黎惜蘭表演完,回到座位,再沒有覆上面紗,她容色傾城,一顰一笑皆是風景。那邊洛憑歆待黎惜蘭坐下後,便投去了個溫柔的笑容。傾昀一看,心裡暗笑,這個族兄莫非對王女有意,哦,這倒不錯,算是好事一樁,而且順便可以坐享一國呢。
花鼓又落到了洛家人手裡,傾昀一看,是落在了洛雋斌的手裡,不過她不擔心,這個痞子雖然痞,可是他一身的本事絕對是全才,應付這裡的情況絕不會給洛家丟臉,他也不敢給洛家丟臉,不然二叔回去會好好收拾他的。
花簽上寫的是歌一曲,傾昀暗暗地笑,這個堂兄歌?很好,真好看看,他是不是五音不全?全場的其他人也看著洛雋斌,洛家斌少此時大大方方地站起,他對著他的大哥一輯,“大哥,請爲小弟奏一曲,如何?”
洛雋卿也起身,笑著說好,然後就來到琴架旁,“容機(洛雋斌的字),何曲?”
洛雋斌並不看他大哥,反而是對著金座上的堂妹一笑,“傾國傾城。”
他的話惹了洛家另外兩位男子一起看向金座上的女子,而洛家外嫁的兩個女兒也是一般,五個洛氏子弟齊齊看向洛家德沛公主。
洛雋卿首先低了頭,這個曲子,他練過,當時,8年前,第一次聽堂弟彈,堂妹唱,之後洛雋斌便纏著堂弟弄來了曲譜,自己也練習了,好呀,好一首傾國傾城,今日能重現(xiàn)當夜之景嗎?他的手指終於覆上了琴絃,第一個調子飄出,傾昀笑,她的眸子一直含笑,雖然她覺得已經很撐不住了。
“雨過白鷺州,留戀銅雀樓,斜陽染幽草,幾度飛紅,搖曳了江上遠帆。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心事輕梳弄,淺握雙手,任髮絲纏繞雙眸。所以鮮花滿天幸福在流傳,流傳往日悲歡眷戀,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容顏瞬間已成永遠。此刻鮮花滿天幸福在身邊,身邊兩側萬水千山,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
洛雋斌的聲音唱來很好,傾昀覺得比自己唱的好,這首歌果然適合男子唱,更好聽,這個堂兄不錯,如果忽略他那痞痞的表情更好,如果換上深情相許更好,可是這只是傾昀的想法。在場所有人都深深折服於這首《傾國傾城》之中。洛家斌少的笑讓人覺得溫柔,他的眼神讓人覺得極有涵養(yǎng)。
洛雋斌的眼神轉到何處,何家的閨秀都會羞澀地低頭,他還猶不自知,滿場掃了一圈,還是把眼神釘在了傾昀的身上,嘿嘿一笑,然後對著凌帝一拜,算是完成了。
如果之前黎惜蘭的一場舞讓人驚豔,那麼洛雋斌的一首歌則讓人驚歎,現(xiàn)在不知道還有何人可以超越他們。
花鼓還在進行,帝后還是很滿意的,因爲帝都的人並沒有落後,他們讓所有人提起了興趣,這場宴會很是成功,各人一展所長,憑花籤行事,全都沒有什麼出格的,他們已經自動忽略了萬回影。
花籤這次傳到聖鏡緣這裡,就停住了,衆(zhòng)人都看向他,而不用說,他的風度很好,淡笑一下,取過籤文,上面寫著,“尋花”。這個意思是,讓他找一個願意代替他的女子繼續(xù),那邊聖鏡緣極有風度地笑,他的眸光淡然,心中自問,有誰願意代他?無答呀,聖鏡緣只有對著凌帝淡淡一個頷首,他已經要接任國師,平常對著凌帝不需大禮,這樣便可了,“緣願自罰三杯。”
“呵呵,聖者不必如此,朕看,這願意代替聖者的女子定是有的。”凌帝知道聖鏡緣翩翩君子,這開口相求女子,他定是不會的,所以自己這麼說,便是幫他詢問了,然後凌帝看向下坐,“怎麼樣?哪位姑娘願意代替聖者?”
下面許多女眷這麼偷眼看那聖鏡緣,一身青衣,依舊淡然,他束髮的白玉簪在月光下散著光芒,這樣的男子,誰不願意相替,可是現(xiàn)在這樣,實在不好意思。
凌帝又笑了,這些大家閨秀呀,他轉頭看向傾昀,不過這時傾昀好像又在捧心,低頭輕咳,讓凌帝很難開口。
聖鏡緣不愧君子,他見到如此,笑著從侍從手中接過酒杯,慢慢飲盡,一共三杯,他是這次宮宴之上第一個被罰酒的人,但是無人會輕視他,什麼叫風度,這便是風度了。聖鏡緣,聖族的太子,幾日之後,他就是聖族的王,他會讓很多人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