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田覺得自己這大概就是樂極生悲,但沒想到一切都來得這麼快,早知道她前一天就先把錯認了多好。
硬著頭皮走進去。
沙發(fā)上的貴婦回頭看她,笑道“你就是田田吧?我是楚則居的媽媽。”也就是楚老的繼室衛(wèi)蘭了,齊田從張多知那裡知道一些她的資料。
這個女人長得很好看,保養(yǎng)得也好。看上去像三十多歲的人。不過跟楚則居一點也不像。
不奇怪,楚則居是養(yǎng)子。既然是養(yǎng)子,衛(wèi)蘭這樣自稱,真的十分違和。她自己去說得堂皇。
趙多玲和章麗立刻都向齊田看過來,雖然沒有開口,但表情就是在求證。
兩個人從齊田臉上看到少有地窘迫,哪裡還有不知道的。
章麗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說纔好。趙多玲則十分震驚,應該是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件事。
“我還當就只有我們那邊不知道,原來你們這邊也不知道。”衛(wèi)蘭笑說“現(xiàn)在的孩子就是胡鬧。”眼睛直往齊田小腹看。
章麗哪裡能不注意到,著急地站起來,是想問什麼,趙多玲卻伸手把她按下來,反問衛(wèi)蘭“你今天來到底什麼事?”自己家的事,自己關起門來說。看得出趙多玲一點也不歡迎衛(wèi)蘭,連客套寒暄都不想有。只想快點讓她走。
從回到首都之後,齊田很少見到趙多玲這種強硬的態(tài)度對別人。
衛(wèi)蘭挑眉說“喲,你脾氣怎麼還是這麼大。我們現(xiàn)在是親家了,自然要多走動走動了,我來看看我兒子的老婆長什麼樣,這還不行了?”說著笑起來“你最好說話客氣點,你有什麼資格跟楚家這麼說話?如果不是因爲你,楚揚也就不會死了。你欠楚家一條命。”雖然是笑著說,可句句都是狠話。
章麗聽得手直抖質問衛(wèi)蘭“你胡說什麼!你不要亂說話!丫丫怎麼欠人命了?”
“我亂說什麼話?”衛(wèi)蘭擺弄自己才做的指甲,哧地笑“楚揚爲什麼會死?人家好好的在國外,馬上就要去瑞士辦婚禮,突然回國幹什麼?還不是因爲,她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說能找到你,纔會急趕急就要回來,你問問林中仁嘛。他準新郎官,當時陪楚揚回來的。你問他是不是。我有沒有撒謊!”
章麗瞪大眼睛,喃喃說“我們不知道這個事。怎麼出了這樣的事?”一時手足無措“揚揚多好的姑娘……怎麼……”捂著嘴眼淚不停地掉。
楚揚當年出事是大新聞,但只說車禍,沒有說她是要去哪兒。楚揚跟趙多玲關係好,讀書的時候常到趙家吃飯。
趙多玲失蹤後,楚揚也一直跟趙家有聯(lián)繫,人離得再遠,也沒少幫趙家的忙。逢年過節(jié)都記得跟趙建晨和章麗打電話,寄禮物。
章麗是在新聞裡知道她的死訊。想去葬禮送送,但新聞上沒說在哪兒辦,知道地方也沒有門道進去,楚揚的電話也打不通了。最後也只能每年過節(jié)給她供些東西表表心意。
“那時候你都失蹤好些年了,怎麼可能找得回來?她不聽嘛。現(xiàn)在好了,你們一家人團團圓圓,楚揚死了。”衛(wèi)蘭譏諷“也不知道楚揚在天有靈,是怎麼個心情。你還有臉在這裡跟我大小聲?我要是你,我都沒臉活。”
趙多玲聽到楚揚的事,卻並沒有十分震驚,她對齊田說“你扶外婆進去房間。”
趙多玲從來沒有這樣厲聲說過話,齊田不敢不聽,連忙去扶章麗。
章麗知道了楚揚的死因,一時泣不成聲。齊田扶她,她還在不停地說“揚揚多好的姑娘……我們這要怎麼還……”
齊田扶章麗進了房間,章麗坐在臥室的沙發(fā)上默默流淚。齊田默默聽著外面的動靜。
趙多玲聲音不大,但非常厲“我欠楚家,不是欠你。你是楚家的人嗎?”
衛(wèi)蘭像被踩了尾巴“你這話什麼意思?”
“楚揚是怎麼死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衛(wèi)蘭一下便跳起來,指著她叫“你少污衊人!”
“要不是有楚褚這個兒子,你今天還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這裡跟我說話?楚伯伯不是看在楚褚的面子,會放過你?多少年前你就不知道在哪兒了!你也配指著我說話?”趙多玲猛地打開她的手。
趙多玲這些年,是幹慣了力氣活的人,雖然不比山裡的男人力氣大,總比衛(wèi)蘭要有力些。
齊田見趙多玲動手,非常驚愕。她從來沒有見過趙多玲跟誰動手,就是被打的時候,也只是任人打罵不說話。
她一直覺得媽媽是那種堅韌而沉默的人。猛不頂看到媽媽做出令人意外的舉動,怔了一下,就連忙在房間裡找了個東西拿上做武器,怕兩個人會打起來,而自己找不到東西幫忙。
但衛(wèi)蘭被趙多玲猛地打了一下,手臂都有點麻,一時竟然不敢動手,反而還退了一步。
趙多玲臉上的表情又冷又厲。齊田從來沒見過媽媽發(fā)怒的樣子。
“我是不是污衊人,你自己心裡清楚。想必你跟楚依雲(yún)這些年沒少在家裡伏低作小,外頭爲什麼連楚家有楚依雲(yún)這個女兒都不知道?楚伯伯爲什麼這麼對你們,你是不是真以爲誰也不知道!”
衛(wèi)蘭譏諷“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了?你在這裡嚇唬誰?”
趙多玲冷聲說“你當年,以爲自己生了個兒子楚家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但沒想到楚伯伯有心培養(yǎng)楚揚,再加上楚揚跟林中仁要結婚。你就怕了。傳假消息給她,騙她回國方便下手。當時就是楚依雲(yún)幫的你,楚依雲(yún)認得我,知道的事情多,她編出來,楚揚就信了。”
衛(wèi)蘭沒想到她真能說得出來,胸膛起伏,瞪著趙多玲眥目欲裂,厲聲說:“趙多玲,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有本事拿出證據(jù)去告我!你沒證據(jù),再胡說我告到你死!”
章麗聽到外頭吵了起來,非常擔心,又怕女兒會吃虧,站起來要出去。
齊田攔住她“沒事。”
章麗緊張地抓了個雞毛撣子在手上,抹了抹淚說“這個衛(wèi)蘭,不是個好東西。揚揚也不喜歡她。”
又罵趙建晨“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衛(wèi)蘭車就在門口,不知道車上有沒有帶保鏢。”生怕事情會鬧大。拿不準要不要報警。
齊田回來的時候也沒留意,小區(qū)路邊上本來就常停著很多車,誰知道哪輛車是衛(wèi)蘭的,更不知道車上有沒有人。
纔想說,要不然給張多知打電話,外頭衛(wèi)蘭說完拿了包就走了。
她剛要出門就跟張多知撞了個滿懷。
張多知來得非常匆忙,一看就知道是得到消息趕過來的。但是沒料到衛(wèi)蘭已經要走了。
趙多玲站在客廳,情緒還沒有平靜。張多知以爲是衛(wèi)蘭說了什麼關於齊田難聽的話,把她氣得。連忙過去幫齊田開脫。
“阿姨您別生氣。這件事主要怪楚先生。楚先生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遇到田田之後不知道怎麼就開了竅。可能就是緣份到了吧。本來是打算先拿了結婚證,之後把您接回來再辦婚禮的。但剛拿了結婚證就出了事。新聞您也知道。楚先生現(xiàn)在人都還沒康復在國外,去接您都是我代勞。齊田好幾次說,這事得跟您講才行,但楚先生不肯,他現(xiàn)在身體沒好,想等著以後身體好些,自己親自來跟您交待……”
一慣和氣的趙多玲卻打斷他的話“你不用編這些。楚則居我知道。什麼一見鍾情,什麼開了竅?!我不知道他嗎?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
張多知愣了一下。
當時趙姑娘說主顧的事,他自然知道說的就是楚揚。
楚揚的死他了解得不多,但從趙姑娘避而不談,還改了行,並一直非常愧疚,提都不提那個名字來看,應該是有貓膩。要不然趙姑娘也不會這麼自責。
但張多知雖然一直知趙多玲跟楚揚關係應該不一般,但是沒想到趙多玲能跟楚則居認識。這沒道理。
楚揚中學的時候,楚則居剛到楚家,年紀還小,當時可能幾歲吧,跟楚老住城東的大宅。
楚揚嫌大宅陰沉,住城西的公寓,帶同學回去玩也是去城西,不喜歡大人摻和自己交友的事。週末的時候纔回大宅陪楚老呆一二天。那時候趙多玲應該是沒見過楚則居的。
大學的時候楚揚出了國,趙多玲也就更不可能跟楚則居有什麼接觸。就算有接觸,趙多玲失蹤的時候,楚則居還不到十歲。頂多*歲的樣子,能看出什麼性格來?
那趙多玲怎麼能認識楚則居,還表現(xiàn)得好像對這個人有一定的瞭解?
張多知覺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麼。
樓上的齊田則覺得自己像要上刑場的死刑犯。
趙多玲關了門,半天都沒說話。
齊田默默措辭,不知道要怎麼說。張多知的話趙多玲顯然是不會相信。講實情?
媽媽會不會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
趙多玲雖然在一程度上是一個思想非常開化的人,但這件事非同一般。齊田覺得自己就好比是電影裡擁有異能的人一樣。
她要是開口說,媽我跟他結婚是因爲我有超能力。
…………
說給誰聽誰信啊?
她怕自己馬上被當成精神病對待。
“錢是楚則居給你的?”趙多玲問。
齊田點頭。再沒有什麼也不怕的虎氣,只有做錯事的畏縮。
她要讀過書,肯定會覺得自己像是沒做作業(yè)的小學生,班主任把她抓個正著,被逼回來請家長,站在家長面前,磨磨蹭蹭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爲什麼給你錢,你們爲什麼結婚?你們是不是……”趙多玲停了一下,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似乎情緒平靜了些“你不要拿張多知那一套應付我。有什麼說什麼。”
齊田小聲嘀咕了一句。
趙多玲拍桌子“你大聲點!我是這麼教你說話的嗎?”
齊田像受驚的鵪鶉縮了縮脖子。
“你少裝可憐!”趙多玲氣又上來了“媽媽信任你,你就這樣騙媽媽?”
樓下章麗聽到樓上砰砰直響,心驚肉跳的。
走到樓梯口,又不敢上去。怕自己去勸,趙多玲更生氣。想想趙多玲從小脾氣就不好,現(xiàn)在表面上不顯,遇事還是露出來。提心吊膽問張多知“不會是在打田田吧?”有點著急“孩子做錯了,打有什麼用啊。”
張多知震驚。他想不出來齊田被她媽打是什麼樣子“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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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麗問張多知“那個楚什麼?”
張多知說“楚則居。”
“我聽過他。他常上報紙的。”章麗說“他年紀不小了呀。我們田田纔多大!田田這麼點能懂什麼,肯定是被他騙的。”他有錢又怎麼樣,有錢就行嗎?他老啊!起碼都四十了。
是四十還是五十?
章麗連忙跑去找報紙雜誌出來。趙建晨老愛買財經類的這些東西。
上頭有楚則居的照片。
章麗瞇著眼睛看不清楚,到處找眼鏡。張多知連忙把茶幾上的眼鏡遞給她。
章麗戴上看了半天,長得還可以。
長得好有什麼用。他老啊。
訪談說了,他都三十了。再一看雜誌,去年的。
三十一了!
這怎麼得了!田田還沒滿二十。身份證二十,但身份證不能算。
“等田田三十的時候,他就四十二了。田田才五十,他就六十二了。六十二歲!你趙叔叔還沒六十的時候,眼睛就不好使了!天天不是喊這裡疼,就是那裡疼!我都不曉得他還能活幾年!”章麗把雜誌拿得遠遠的,想看清楚上面的訪談。
字太小,頁面又太花。
這時候,上頭又‘咚’地一聲。章麗嚇得手一跳。雜誌都沒放下,連忙又跑回樓梯旁邊聽著動靜。防著齊田哭。
一哭她就得上去。
再大的事也不能打孩子,孩子打壞了怎麼辦?再說,你得要問清楚嘛,萬一冤枉了她呢?田田很懂事的。一定是那個楚什麼不好。
上頭房間趙多玲手都拍紅了。她從來沒有這麼生過氣。
齊田知道今天自己是過不去了。硬著頭皮說“我要說了,您別不相信。不論我說什麼,精神上我是絕對正常的。你萬一要是覺得我有什麼問題,就想想,一直以來,我有沒有做過什麼不正常的事,有沒有任何異樣的行爲。”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趙多玲聽了她突如其來的話,反應卻很奇怪。她表情滯了一下,扶著桌子緩緩地坐下。平緩了一下呼吸,緊張地盯著齊田,好像齊田是個陌生人,想從女兒臉上看出什麼來。彷彿在她面前的,可能不是她的女兒了。
齊田還沒嚇著她,已經被她嚇著了“媽你怎麼了?”
“你說吧。我受得了。”趙多玲表情異樣的緊張,手緊緊抓著桌沿。
齊田有一萬個不想說,深深吸了口氣,便開始講當時那個項目,以及認識楚則居的過程,後來又發(fā)生了一些什麼事,說到關鍵的地方,做了好一會兒心理準備,開口卻還是不由自主蹦出那幾個字“我能通靈。”
見鬼。
硬著頭皮再三解釋“張多知也知道。是真的。楚先生現(xiàn)在昏迷了,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因爲就他自己告訴我的。”
她以爲趙多玲會非常震驚,或者生氣自己女兒這個時候竟然還在撒謊胡說編故事。
但趙多玲沒有。
趙多玲聽完齊田說的話,呆了一會兒,卻鬆了好大一口氣,就好像她有那麼一瞬間以爲自己已經失去了女兒,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女兒還在身邊。“你沒事就行了。”
明明齊田說的是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卻沒有半點懷疑齊田說了慌話。就好像這件事發(fā)生在齊田身上,是完全可能的。
齊田有點懵。
“今天也晚,再有話,明天說。”趙多玲竟然也沒有再多問多說,就下樓去了。她樣子有些疲倦,好像剛纔已經花光了力氣。叫齊田好好休息就走了。
不過下樓的時候,回頭看了齊田好幾眼,表情十分欣慰,似乎剛纔受了很大的驚嚇,現(xiàn)在雖然沒事了,還心有餘悸。
齊田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說的話,媽媽明明接受得很快,到底哪個部份嚇到她?
一開始沒說清楚之前嗎?她以爲自己會說什麼?竟然能嚇成這樣。
齊田目送趙多玲下樓去,聽著她在樓下如常跟張多知說話,聽語氣,她似乎是這麼快已經平靜下來了,不過有點難以掩飾的疲累。送張多知走後,媽媽還真的就沒再過來,打算有話明天再說,齊田頓時有點拿不準。
就這樣嗎?
她不太敢睡覺。感覺趙多玲和藹寬容太反常。可能只是假像。
設身處地,如果是她,沒有親自經歷過,有人給自己說這些,一時也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怎麼可能呢?”——肯定會有這樣的想法,起碼也會多問一些關於通靈的事情。或者多求證一下。就像張多知一樣。
哪怕是親生的女兒,也沒有對方一說,就不存半點置疑地全盤接受的道理。
但趙多玲偏偏就是半點也不懷疑,統(tǒng)統(tǒng)接受了。
齊田上了牀,回到古代,教椿寫字讀拼音的時候,都還魂不守舍。
良嫫見她又在教下僕,免不得擔心,跑去向田氏說。
田氏聽了卻問“那個學音字的叫什麼?”她們不懂得拼音,就叫音字。
良嫫連忙說“叫椿。”又怕椿被責罰“是頂好的一個。”心裡有點忐忑,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可已經過來開了口,只好硬著頭皮跪著。
田氏想了想,說“椿若學得會了,便叫人去問問,家裡還有哪些想學的,去找椿學罷。雖然說是下僕,能識文斷字也沒有甚麼不好的。太祖皇帝當年,也曾興文。想叫天下沒有目不識丁之人。不過太祖過世得早……”
良嫫意外得很,還要再說。田氏身邊的嫫嫫卻把她勸了出來。
拉她到一邊說“娘子一早就把小娘子寫的那些音字攢著呢。現(xiàn)在叫小娘子教了椿,再叫椿傳揚出去,未必就不是早有的打算。小娘子也到說親的年紀了……”
良嫫這纔會意。只怪自己想得不如主家多。
齊田坐立不安地過了這一天,再回到現(xiàn)代後,躺在牀上,不太敢睜開眼睛。怕醒來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在精神病院有了一片天地。
可她醒來一看,還是在自己房間。
她輕手輕腳起來,小心翼翼打開房門,樓下沒有人。側耳聽了聽,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人聲。
連忙又跑到窗口,偷偷摸摸向外張望,看門口有沒有可疑車輛停靠。
但門口什麼也沒有。
齊田小心輕手輕腳下樓,客廳沒有人,桌上放了一大堆東西,好像是纔買的。都是些補品什麼的,客廳進門的地方還堆著沒拆包的大箱子,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廚房沒有人,敲敲章麗和趙建晨的臥室門“外婆?”
也沒有人。
齊田站在客廳中間,提高聲音叫“媽?”——沒回應。
整間房子都在無聲地嘲笑她剛纔的過份擔憂是多麼誇張。
現(xiàn)在是什麼情況?
不說通不通靈的事,光說和楚則居的事,起碼也要有個三堂會審纔是正確的走向。她現(xiàn)在覺得沒有一件事對勁的。
胡亂穿了衣服,用水抹了把臉,就往店鋪裡頭去。
這下終於看見人了。
趙多玲和章麗、趙建晨都在,另外還有幾個僱來刷牆的小工。趙建晨正在裝招牌。趙多玲和章麗在裡面監(jiān)督人刷牆,張多知在外面幫趙建晨看高低。
章麗還出來給張多知水喝。
一切都太正常了。
齊田就好像一個以爲自己捅破了天的小孩,以爲自己這次完了,回家卻發(fā)現(xiàn),沒人把這當一回事。
趙多玲提了一大抱垃圾出來纔看到齊田。
齊田連忙跑過去幫忙擡垃圾,趙多玲沒拒絕。
母女兩個一直把大包拖到垃圾點。
合力舉上去丟到大鐵箱裡之後,趙多玲轉身看齊田。
齊田知道,要來了。做好心裡建設,只等披頭蓋臉地一頓。
趙多玲卻比她想的要平靜,她邊拍衣服上的灰,邊說“早上我跟你外公外婆都商量過了。當然沒有提通不通靈的事。”想想又囑咐齊田“你也不要在外公外婆面前提這個。我只說你是想幫楚家。”你給老人家講這些……老人家會怎麼想還真說不定。沒這個必要。
齊田乖乖聽著。
“楚家現(xiàn)在情況,我們沒道理不管。前面我不在家,你外婆病了好幾次,如果不是楚揚,兩老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能不能在這裡。再說,楚揚又是因爲我的緣故才離世的。當然從道理上講,媽媽不能要求你去爲媽媽還人情,但你自己做了,雖然是巧合,媽媽也只有感謝你的。但是媽媽,跟你外婆,外公,都希望這件事結束之後,你不要再跟楚則居有什麼往來……”
雖然說到楚則居,到也沒有仔細地講楚則居這個人怎麼樣,只是繼續(xù)說“當然了,我們也不願意我們家利用這件事從楚家得什麼好處。這不只是氣節(jié)的問題,也是怕將來你被人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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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田連忙點頭說“我知道。我跟他們簽了協(xié)議的。”
“小知也跟我們說了。你這件事做得很好。媽媽只是想讓你知道,做爲媽媽的我是怎麼想的。”
知道齊田當時提的條件,趙多玲很欣慰,但也有些感嘆,一直以來她當然是希望齊田能獨立自主,有那種不怕困難的韌勁,齊田也真沒讓人失望。
可現(xiàn)在陡然地回頭去看齊田的行事,卻免不了爲她心驚,她好像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什麼都敢做。
楚則居這件事情上,齊田當時是不知道楚揚的,目地也根本沒有掩飾,就是單純想去看看自己沒看過的風景,那裡有梯子,她順著梯子就敢往上爬,也不管梯子盡頭是什麼。
趙多玲不知道自己這麼久以來的教育是不是錯了。更不敢去想,如果齊田總是這樣不管不顧地衝,有一天摔得太慘……自己怎麼面對?
“媽媽就是希望你過得好。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更是天下所有慈母的心願。“媽媽尊重你的決定,但也希望你以後在做決定的時候,多考慮一下,想得更加清楚一點。並且希望,不論有什麼事發(fā)生,你都能信任媽媽,告訴媽媽。”
她現(xiàn)在已經開始害怕自己事與願違,卻又知道自己遲早不得不放開手。因爲女兒已經長大了。鳥兒長大了,就會自己跌跌撞撞往前飛。
女兒長大後的每一天,她恐怕都要在這種憂心中度過——即希望她飛得高飛得快,又怕她飛得太高太快。怕自己教她扇動翅膀的方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