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嗎?”金志成凝神望向自己右側的樸天啓,輕聲問道,眼神中竟然現出少有的溫柔。
聞得隊長一言,隱在一旁大樹後面的樸天啓不由得心中劇震不已,他猛然緊緊盯住金志成的臉龐,眼睛裡竟然抑制不住的涌出了少許淚花。
金志成此時此地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會不以爲然,權當作平常問話而已,然而與金志成搭檔十幾年、早已成生死兄弟的樸天啓,卻瞬間便能感受到這句話的蒼涼悲壯之意,他知道,金志成其實要問的是“你怕死嗎”,他省略了一個“死”字,是不想讓氣氛太沉重。
“唉,沒想到金大哥已有決死之心。此次捉拿爆頭魔寸功未立卻損兵折將,別說威名赫赫的金大哥,就連我這個重案大隊的大隊長也自感無顏見江東父老,更無法面對受害人家屬。”樸天啓心裡暗暗悲嘆一聲,這句話不僅僅透露出金志成的死志之心,同時也未嘗不是在徵詢自己的意見,樸天啓非常明白,只要自己稍作猶豫,或是沉默不語,那麼接下來金志成的一句話必定是“天啓,你躲在樹後掩護我,我上了...”,可是,他樸天啓能這樣做嗎?他能忍心拋棄一路帶著他成長、親如手足的金大哥嗎?
或許有人會問,留一人在後面掩護又有什麼不對,不是同樣能發揮作用、有機會殺死爆頭魔嗎?提這樣問題的朋友估計不太瞭解手槍的有效射程,只因手槍最具威力的範圍是在30米以內,50米之後基本就沒啥殺傷力了,即便是爆頭魔所持有的世界上最先進的威國造“鷹牌”名槍,也不過纔將有效射程擴大了不過20米左右,正因爲此,手槍持有者都會選擇近距離射擊,越靠前威力越大、命中率越高。
爆頭魔本就與樸天啓他們相距有30多米,如果爆頭魔繼續向前逃的話,以他驚人的速度,瞬間便會超越50米開外,如果不及時跟進靠前射擊,而是躲在原地樹後掩護射擊即便射中也沒啥殺傷力,所以,此時如果金志成讓樸天啓躲在樹後掩護的話,那無疑就是說“你怕死的話就別上了。”
“金大哥,你覺得我天啓會怕死嗎”樸天啓慘然一笑,眼神卻無比堅定的迎向金志成。
其實每個人都怕死,樸天啓也不例外,不過,此情此景此時此地,他樸天啓絕不能怕死,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生死兄弟獨赴死難,這樣即便他活下來了也是生不如死。
“好兄弟!”金志成欣慰的握緊左拳,朝著自己的兄弟樸天啓揚了揚。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關鍵時候他並不孤獨,人生難得一知己,如今他金志成有了,這輩子,值了!
“天啓,等會爆頭魔動的時候,一定要快,你我不管誰中彈了都不要管對方,只管靠近他把子彈全打出去,我們的機會可能只有一次......”金志成悄悄的說道,臉色凝重無比。
“天啓明白!”作爲重案大隊大隊長,樸天啓同樣知道問題的關鍵所在,而且他有預感,等會至少要躺下一人,或許是兩人,抑或是三人......
五分鐘,短短的五分鐘一晃而過,恨天好不容易重新積累起一成內力。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該行動了,是福是禍在此一搏。”恨天咬了咬牙,很是無奈的下了決心,儘管他知道此舉風險極大,不僅僅追趕他的這兩人是這支小分隊中最厲害的兩個,而且地形也對他極爲不利,因爲從他隱身之處到達原始森林鐵絲網高牆的這50多米距離中,竟然再沒有任何掩體,連一棵樹都沒有,很容易被子彈擊中,如果他內力十足全盛時期倒也並不害怕,施展蜻蜓點水輕功提縱術幾個飛縱就沒影了,可現在他僅僅只有一成內力,這點內力是要留著飛躍鐵絲網高牆的,還不能用在奔跑中,說白了,不用內力的奔跑就跟普通人一樣,被敵人子彈擊中的概率大了很多,不過,他更清楚,再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調整休息了,神犬突擊隊和大批增援的警力即將趕到,他必須趕在他們到來之前儘快脫身,否則更是死路一條。
“他媽的,老子拼了。”一念至此,恨天一蹬腿,從隱身的樹後竄了出來,像只兔子一樣,以力所能及最快的速度向著原始森林跑去。
“快追!”幾乎同一時間,金志成暴喝一聲,如同離弦之箭竄了出去。沒有任何遲疑,另一側的樸天啓也如一陣風似的撒開兩腿追了出去。
“呯,呯”“噠噠”槍聲不斷響起。雙方邊奔跑邊幾乎同時開槍朝著對方射擊,只不過金志成和樸天啓是朝著自己前方射擊,而恨天卻是朝著自己後方射擊。
“該死的狗日的,根本無法瞄準”樸天啓怒罵一聲,因爲他的子彈都打飛了。劇烈的奔跑使得他根本無暇端穩端平手中的槍,更談不上“三點一線”的瞄準了。
直到此時,樸天啓才發現自己平時練就的所謂“十環命中靶心”的神槍手竟然只是繡花枕頭,在實際戰鬥中根本不起作用,還沒等你瞄準人家早就變換了位置,爆頭魔跑起來竟然還是呈“之”字形,比普通的移動靶還要難打三分。
“唉,想不到我們平時的手槍射擊訓練竟然毫無可取之處,如果我還能回去的話一定建議市局加強對移動靶的射擊訓練,以及更高難度的行進中對移動靶的射擊訓練。”感觸更深的還有金志成,他的子彈同樣無一命中,相反,他發現爆頭魔的射擊竟然出奇的精準,要不是他周邊還有不少樹木可以遮擋,他估計第一輪較量就被對方撂倒了,饒是如此,子彈擦著樹皮、甚至擦著自己耳朵飛過的“咻、咻”的聲音都把他驚出一身冷汗,不過,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和樸天啓馬上就要衝出樹林,面臨和爆頭魔同樣不利的地形,毫無任何掩體的危險境地,金志成的心驟然一緊,神情卻反而更加的堅毅和決絕。
“哈哈,還有最後20米,衝過去你爹我就有救了。”恨天心裡一陣狂喜,腳底驟然加速,竟然不再走“之”字形路線,而是直衝鐵絲網高牆。
“不好,爆頭魔要溜!”金志成心急如焚,他知道,如果此時再不能開槍擊中他,那就等於放虎歸山了,不過,由於剛剛爆頭魔突然加速,使得雙方的距離又拉開到了30米之外,命中目標的難度又增大了不少。
“呯呯呯、呯呯呯......”密集的槍聲連續響起。儘管情況不妙,金志成和樸天啓仍不願放棄這最後的機會,兩人一左一右,同時朝著爆頭魔瘋狂的射擊。
“叮叮...嗵嗵...”子彈越過爆頭魔打在鐵絲網上發出刺耳的聲音,迸撞出激烈的火花。
“噠噠噠...”幾乎在金志成、樸天啓槍響的同時,恨天運起僅存的一成內力,施展少林絕技“蜻蜓點水輕功提縱術”,騰身而起,一腳點在了鐵絲網上,在借反彈之力再次騰起的瞬間,扭頭一甩槍,惡狠狠的朝著緊追而來的敵人打出了一梭子彈。
“噗”“啊”,伴隨著沉悶的響聲、隨之而來的一聲慘叫,金志成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兩眼一黑,搖搖晃晃的倒下了。
聽見慘叫,在金志成右側的樸天啓心裡一哆嗦,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雙眼噙著淚水,樸天啓並沒有回頭觀看,反而是一衝而過,迅速接近到了爆頭魔20多米範圍內,因爲他清楚得很,爆頭魔在射擊一人的時候,必定有幾秒鐘無暇顧及另一人,這個空檔他必須抓住,這也是唯一擊斃爆頭魔的最佳時機,他樸天啓絕不能錯過,否則另一個人的鮮血就白流了,這本也是他們之前就約定好的。不得不說樸天啓確實抓住了這個空檔,他趕在爆頭魔做出下一個動作前打響了自己的槍聲。
“呯呯呯...”樸天啓雙手端著槍,將最後三發子彈全都射向了爆頭魔。
在樸天啓槍響的同時,恨天騰起的身體一個鷂子翻身,越過了鐵絲網牆,滾落到了原始森林裡1米多高茂密的草叢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樸天啓保持著射擊的姿勢呆立在原地,幾秒鐘後他突然醒悟過來,發瘋似的返身跑向倒地的金志成。
“金大哥,金大哥...”看著金志成左前額那個正汩汩流著血的彈窟窿,樸天啓驚呆了,他的金大哥已經沒了氣息。一槍命中頭部要害,縱然是大羅金仙也無法起死回生了。樸天啓跪在金志成的身前,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真的,他猛的甩了自己一耳光,待他發現這一切並非幻覺時,這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子眼淚潮涌而出,他一手撐地,一手握拳不停的捶打著地面,撕心裂肺的哭嚎著:“金大哥,都怪天啓無能,沒能保護好你,我天啓他媽的就是一廢物,到最後都沒能殺死那狗日的,我對不起你金大哥......”
金志成的死相併不難看,相反,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樸天啓明白,這是無奈之笑,是笑給他天啓看的,他是在說“天啓,我盡力了,一切拜託你了。”正因爲樸天啓非常清楚金志成臨終前的笑意,他才更加的傷心欲絕,因爲他辜負了金志成,並沒能完成金志成臨終的託付,殺死爆頭魔爲所有受害的人報仇。
“汪,汪汪......”嘈雜的犬吠聲和腳步聲紛沓而至,冷風帶著全副武裝的神犬突擊隊和大隊人馬趕到,同樣,冷風也被眼前慘烈的場景驚呆了,看著樸天啓痛不欲生的樣子,冷風蹲下身來想去安慰,然而他嘴角蠕動了下,卻發現無從開口,因爲他自己的眼淚也禁不住流了出來。
“汪汪...汪汪...”一隻雪原大狼犬突然掙脫了突擊隊員的束縛,徑直飛跑向前面的鐵絲網牆,任隊員再三吆喝也不理睬,少頃,大狼犬自己回來了,嘴裡卻叼了一隻鼓鼓囊囊的深藍色挎包。
冷風眼睛一亮,一把從狗嘴裡奪過挎包,“這是...”冷風激動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連忙打開挎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不禁喜出望外。挎包裡有四隻世界名槍和數十個**、幾百發子彈,還有不少化妝易容品,這正是爆頭魔隨身攜帶的最重要的物品。挎包揹帶已斷裂,上面有明顯的彈痕,這顯然是眼前這兩位兄弟的傑作。
“兄弟,您和您犧牲的戰友爲國家和人民立下了大功!”冷風說著將挎包遞到樸天啓的面前。這是眼前這兩位兄弟用生命換來的戰利品,他冷風絕不可能貪爲己功,這個挎包不知可以挽回多少人的無辜生命,爆頭魔失去了它將如同被拔掉牙的老虎、撕去僞裝的狐貍,已經蹦達不了幾天了。
“我這是立的哪門子大功呀,我他媽就是一廢物,這麼好的機會我都沒能殺死這狗日的,金大哥...”望著冷風遞過來的挎包,樸天啓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更加的嚎啕大哭,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全體肅立,舉槍,爲英雄送行!”冷風心情沉重的下達命令。
“噠噠噠,噠噠噠......”密集的槍聲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