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勢浩大、並被外界廣爲關注的南湖警局競聘上崗的工作勝利結束，初級警官88個職位的入選人員名單全部已經敲定、落地生根，陳更生也長出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也確實夠他忙、夠他累的，收禮收得手發抖、電話接得胳膊酸。送禮說情討官要官的人實在太多了，之前早就拜過碼頭、打個招呼的人都好說，陳更生都有準備、事先留好了位置，最惱火的就是等你把名單都基本擬定好、冷不丁突然冒出個權貴打來電話說要幫忙照顧下，安排個位置給某某某，要知道位置只有88個，十分有限，所謂一個羅卜一個坑，要臨時插一個人進去就得刷掉另外一個人，可偏偏這個權貴還真得罪不得，要麼職務比你高，要麼實權比你大，要麼你還欠人家一個人情沒還，要麼你今後可能也有事要求他，總之權貴的招呼你不能不聽，只好刷掉一個人，而被刷掉的這個人也同樣是有關係背景、或事先送過禮打過招呼的，於是陳更生只好使出渾身解數，“優中選優，劣中汰劣”，權衡輕重一路排下來，大權貴、大禮包優先留下，小權貴、小禮包就只好受點委屈刷掉了。
至於被刷掉的個別人，找個時間安慰一下，承諾下次有空缺再補上，基本問題不大，至少每年因爲退休、調離、犯錯誤被撤職等各種原因都會有幾個空缺，只要承諾兌現別人就不會有意見。而像這種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的現象竟然還不止一個，要全部擺平還真讓陳更生費了不少神，以至於有天早晨起牀突然發現，自己40不到的年齡竟然華髮早生了！於是一陣哀嘆：“人都說我陳更生現在大權在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誰又能想到我這個局長當得可真累呀。”這或許是陳更生的一句實話，不過陳更生似乎更享受這種累，網絡有句流行語叫“痛並快樂著”，陳更生是“累並快樂著”，他在這次競聘工作中所體會到的快樂遠大於累。
“副局長跟局長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呀，就好比大校和少將，姨奶和夫人的區別呀。”陳更生深有感觸。在他來南湖警局當局長之前，他只是另一個警局的副局長，雖說也有些實權，可跟局長比那就差太遠了，接觸人的層次都不一樣，原來他也只是聽聞，並無體會，這次通過競聘，在與權貴們權權交易、權錢交易打交道過程中他有了至深的感受。
以前當副局長時，這些權貴有些連正眼都不瞧他，有些點下頭、打下招呼算是給他面子，那時候他還有忿忿不平，甚至有些不理解，自己好歹也是個副局長，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因爲人家根本用不著他，有啥事都找局長去了，就拿這次競聘來說吧，那些往日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的大權貴們現在也都陪著笑臉、說著陳更生愛聽的話，只爲能安排一個職位給他們親戚，至於那些小一點的權貴更是陳局長長、陳局長短的前後叫個不停，排著隊等著陳更生賞個臉吃個飯。這當中有檢察院的檢察長爲兒子說情的，有法院院長爲外甥要官的，有西湖區議會議長爲女婿討官的等等，都是各界大佬份量極重的人物，最讓陳更生受寵若驚的是，市**戴副市長都把電話打到他這裡來了，親口對陳更生說，要他對自己的侄兒從嚴要求，並強調，千萬不要因爲是自己的侄兒就給予特殊照顧，要多鍛鍊這熊孩子。戴副市長據說是研究生學歷，說話非常有水平，自始自終沒有說過一句讓陳更生照顧他侄兒的話，但陳更生聽懂了。
“奶奶的，你丫要不說，鬼知道這熊孩子是你侄兒。”陳更生抿著嘴，心裡一陣笑罵，不過，即便戴副市長打著一套官腔，沒說啥客套話，但陳更生已決定要給足戴副市長面子，趁這次機會攀上戴副市長這棵大樹，因爲據可靠消息，戴副市長是最有希望接任墨市長成爲下一屆定州市**主人的人選，這個巴結的機會決不能錯過。
“陳局長，競聘入圍人選名單的紅頭文件已經打印好，啥時宣佈予以張榜公示？”正當陳更生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津津有味的回憶著這些“累並快樂著”的歷程時，秘書郭小姐搖著婀娜多姿的水蛇腰走了進來，帶著迷人的微笑向陳更生請示。
“嗯，明天吧，記住要把各大新聞媒體記者一起請來，尤其是“自由鳥”先生一定不能少。”陳更生有些色迷迷的多瞧了郭小姐一眼。
“好的，局長大人。”郭小姐仍然保持著很專業、迷死人的笑容，有意無意的向陳更生拋了一個媚眼，左手很動人的撩了一下又黑又垂的長髮，風情萬種的轉身走了，留下一縷清香在空中飄蕩。陳更生貪婪的看著郭小姐離去的背影，神情稍稍有些恍惚，正當陳更生遐想聯翩的時候，手機響了。
“喂，更生嗎？我是潘長河。”手機裡傳來渾厚的男低音。
“哦，是潘主任呀，您好您好，我是更生呀，請問主任有啥指示？”陳更生少見的有些激動，能直接稱呼他爲“更生”而不稱呼職務的顯然是很親近、地位又很高的人。
潘長河是現任的司法委主任，不但是市**領導成員之一，更是協調警察、檢察、法院三家部門關係、主管司法工作的領導，最關鍵的是，陳更生和潘長河還是老鄉，一個地方出來的，兩人交情頗深，陳更生之所以能從副局長破格提拔爲局長，除了他的一貫靠山、市局劉局長起了關鍵作用外，潘長河也是起了不小作用的，在警界，分局局長一級的官吏，已經屬於封疆大吏了，位高權重，想要獲得此職位，光有市局局長同意還不行，還必須有司法委主任的認可，況且陳更生的對頭、前任黃局長之所以市局副局長的任命沒有通過，也是因爲陳更生在潘長河那裡舉報、告了黃的黑狀，潘長河直接將黃的市局副局長的任命給壓了下來，因此這兩人關係非同一般。
陳更生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潘長河打來電話也是替人說情要官的，按理說，競聘入圍人員名單已經所有領導班子成員確認簽發，連紅頭文件都出來了，只差沒宣佈，按照組織原則，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任何人無權更改，陳更生本人也都不想改了，如果是別的權貴，陳更生肯定直接就回絕了，理由很簡單，紅頭文件已簽發，改不了了，這個原則誰都清楚，權貴們也沒理由怪他，然而潘長河可不是一般的權貴，而是他的大靠山，陳更生甚至想都沒有想就點頭哈腰的答應了，然而，潘長河並非唯一的不速之客，還沒等陳更生鬆口氣，手機又響了，當陳更生接完第三個電話時，人都快要抓狂了，偏偏還不能關手機，越到後面越都是些大菩薩，哪一尊都得罪不得，再說要是自己關了手機，這些菩薩會把電話打給幾個副局長的，副局長轉告他還是他的事，而且，他可不想讓這些副局長逮著機會，藉機攀上這些大菩薩，哪天說不定就會取代自己了，所以陳更生只能硬抗著，繼續自己的“累並快樂著”。
他現在覺得自己當這個局長還是稍欠了些火候，缺少了些經驗，纔剛一上任就弄出這麼一大場面，燒出這麼一大把火，現在這把火都有些控制不了了，搞不好還會燒到自己，要是因此而得罪了某個大菩薩，那豈不燒到了自己？
“玩大了呀，玩過頭了呀，現在怎麼收場呢？難道把狄海這幾個前幾名的都抹掉？”陳更生實在想不出好辦法，打起了這幾個沒有關係背景但卻憑真才實學排名靠前的幾個人。
“還是不妥呀，要是這樣，絕對會有人告狀，而且現在排名情況早就已經泄露出去了，絕不能讓別人抓著我的把柄、說我弄虛作假呀，再說，就算把前三名抹掉也不夠呀。”陳更生很窩火，就剛剛一會，又有兩個電話打進來。
“小郭，趕緊打電話通知政工處米處長到我辦公室來，有要事商量。”陳更生朝給自己泡茶的郭秘書緊急說道。
“啊？陳局長，這麼晚了米處長估計都睡了，這......”郭小姐泡完茶自己也打算下晚班回家了，有些不情不願的。
“少羅嗦，叫你打你就打，就算他睡了也得把他給我叫起來，就說我說的，我在辦公室等他。”陳更生衝著郭小姐一陣吼。
“是......”郭小姐嚇一大跳，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再也不撩長髮搔首弄姿了，慌不迭跑出去打電話去了。
大約半個小時不到，政工處處長米仁貴火急火燎的從外面進來了。“陳局，出啥大事了？是不是上級領導要來檢查？”這麼晚把他這個負責人事管理的主官從家裡叫來，一般來講，只有上級領導來視察工作纔會出現。
“這倒不是，不過，比起領導視察工作還要棘手百倍呀。”陳更生這次是真的感覺有些束手無策了。
正象狄海所評判的那樣，陳更生確實是一個能力很強的人，不僅僅拉幫結派歪門邪道有一套，在組織管理、甚至警界業務工作上也有過人之處，比那些只會溜鬚拍馬、阿諛奉承的繡花枕頭還是要強上不少，畢竟他也是一步步從基層所隊等實戰單位經過不少鍛鍊爬上來的，並非“空降傘兵”那樣的雛兒（從上級部門下到基層掛職鍛鍊稱之爲‘空降兵’），工作經驗不可謂不豐富，大風大浪他也經歷過不少，這從他一上臺就大刀闊斧的實施“一箭雙鵰”計劃也足以看出此人的不一般，歪主意壞點子實在不少，曾經有那麼一位投其所好、有求與他的富商，花大價錢請名書法家寫了一幅墨寶送與他，上書兩個大字“儒將”，陳更生對此很是高興，將這幅墨寶掛在了自己辦公室，“儒將”之名從此叫開，也正因爲此，陳更生頗爲自負，甚至還有那麼一點清高瞧不起其他同級別的警官，不過這一次他可真碰上難題了，這讓他破天荒有了“自己還稍欠經驗”的沮喪感。
“陳局，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您傷透腦筋？”米仁貴頗爲奇怪，在他的印象中，他的這位上司很少有像今天這般沒有主張。
米仁貴是這次陳更生調來南湖警局時，一起從原單位帶過來的老同事，之所以隨著陳更生一起調動，自然兩人關係不一般，說白了，米仁貴就是陳更生的鐵桿親信，已經跟隨他左右將近十年了，原來是他當副局長時主管下的治安大隊的大隊長，這次也是靠著陳更生一力舉薦，才升任政工處長，成爲警局領導班子成員之一，級別等同於副局長，並隨著陳更生一起調來南湖警局工作。
象這樣屬官跟隨主官一起調動的現象並不罕見，原因就是爲了避免主官新到一個單位，初來乍到、人際不熟，獨木難支，容易被根深蒂固的本土勢力所架空，所以主官往往會帶一些親信同來擔任要職，幫助自己打開局面，米仁貴就是這樣來的。這次競聘在確定入圍人選方面，米仁貴就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讓陳更生幾乎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就鎖定了既得利益的最大蛋糕，90%以上的人員都是陳更生授意，米仁貴親自操刀安排的，幾個副局長即便不滿也只能私底下發發牢騷，上有閻王發號施令，下有小鬼搖旗吶喊，還有什麼擺不平的事？面對鐵桿親信米仁貴的詢問，陳更生不得不將遭遇的難題和盤托出。
“仁貴呀，現在多出了5、6個人沒位置安排，咋辦呀，我已經把名單篩選了好幾遍，該刷掉的、能刷掉的我都已經刷掉了，剩下的都是不能刷的，這如何是好？”陳更生望向米仁貴，他急切盼望這位得力助手能夠爲他排憂解難。
“讓我想想。”米仁貴接過陳更生遞來的一根“大狗熊”極品皇冠煙，狠狠的抽了幾口，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有了，增設幾個職位。”良久，米仁貴擡起頭來，掐滅了手中的菸蒂。
“什麼？增加幾個？到哪增加？88個職位那可都是固定不變的。”陳更生一臉的疑惑。
“陳局，不是增加，我說的是增設，增設幾個虛職，只在我們警局內部認可的享受初級警官待遇的虛職，不必向市局報備的虛職。”米仁貴一臉的賊笑。
“你的意思是......”陳更生稍一琢磨，突然一拍大腿，如醍醐灌頂般翹起大拇指笑道：“哈哈，仁貴，你真行，你不愧爲我的智囊呀。”陳更生瞬間便明白了米仁貴的用意。
“嗯，不錯不錯，增設虛職，好一個瞞天過海之計，仁貴呀，你今天又教會了我欺上瞞下、以假亂真呀，哈哈哈......”難題一解決，陳更生顯得放鬆了很多，說話也有些無所顧忌了。
“陳局，這我可不敢當，說瞞天過海也還過得去，要說欺上瞞下那可言重了啊，因爲市局劉局長本來就是大力支持您的，您就算增設幾個虛職我相信他也會默許的，再說您也不會欺瞞他是吧，暗中向他彙報一下，讓他心裡有個底就行了，反正我們增設的虛職又不上報，上報的88個職位全都是在編在崗的實職，又有哪一點“欺上了”？至於“瞞下嗎”也不太至於，我們照樣張榜公佈，照樣讓虛職享受領導待遇，甚至給他們領導權也未嘗不可，唯一的區別就是暫時沒有編制嗎，等以後增加了領導編制再將他們替補上去嗎，這也不算弄虛作假“瞞下吧”。米仁貴竟然說的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做賊心虛。
“高，實在是高，仁貴呀，現在想來，我用你是絕對用對了，等有機會，我一定再向市局劉局長舉薦你，讓你成爲名副其實的副局長，那時，整個西湖警局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天下了，哈哈哈......”陳更生得意的一陣狂笑。
“謝謝陳局栽培，米仁貴誓死效忠陳局，哈哈......”米仁貴又是一陣賊笑。
“來，仁貴，我們再詳細商量下，看增加什麼樣的虛職更穩妥、更能服衆、更能發揮作用。”陳更生饒有興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