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嚇得一哆嗦,半張大嘴巴,驚恐的看向審訊桌。
那是一張樟木桌子,任誰都知道堅韌無比,可此時這張桌子的右上角已經沒有了,硬是被狄海一掌給削掉了,更讓人吃驚的是,那斷裂的切口竟然像鋒利無比的刀子削出的一樣,整齊而光滑。
不僅僅是小猴子驚悚顫慄不已,就連一旁的兩名陪審的新警小吳和小冉也都是目瞪口呆,倒抽一口涼氣。他們早就聽說過狄海的神勇,但卻無緣一見,沒想到今天大開了眼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令誰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因爲這意味著狄海的肉掌形同無堅不摧的利刃,而那張結實的樟木桌子卻成了豆腐一塊,不堪一擊,誰能想象,這一掌要是劈在血肉之軀的人體身上會是什麼樣子?
“小猴子,如果你不老實交代,這就是你的下場。”狄海冷冷的聲音彷彿九幽地獄魔君一般,隨時會要了他的小命。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我說,我說......”小猴子嚇得臉色蒼白,連說話都變得不利索起來。
“我的個媽呀,這人太兇太厲害了,就算我老大在他面前也受不住他這一掌,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犯不著得罪他,先交代一些再說,說不定他還真跟別的警察不一樣,會給我個從輕處理,起碼他這身本事別人就沒有,我就信他一回,如果能夠不坐牢那我就賺了。”這是小猴子當時的真實想法。
之後的審訊工作就不再細說了,總之小猴子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全交代了,並且還檢舉了一條重要線索,這條線索令狄海的眼睛頓時一亮,他預感到離張大伯一案又近了一步。
在從執法辦案區回到自己辦公室裡,新警小冉突然畏畏縮縮要說不敢說的樣子。
“有什麼事說吧,小冉。”狄海有些莫名其妙。
“探長,你一掌不小心打爛了審訊桌,法制部門要扣我們隊裡分的。”小冉支支吾吾的說道。
“哦,是這事,看我這記性,都差點忘了,我們好不容易掙了這點工分決不能讓那幫傢伙給扣沒了,趕緊買一張新桌子給換上。”說完,狄海扔出幾百大鈔丟給小冉,心裡卻一陣肉痛,雖說弟弟狄濤也像自己一樣考進了警校,費用全免,已經沒啥負擔了,但一路苦日子過來的狄海仍然保持著勤儉節約的作風。
“小冉,我看以後我們給探長事先準備好一些道具,比如木頭、磚塊等等,這樣就不用花這冤枉錢去賠償了。”新警小吳微微笑道。
“呵呵,我看行,不過,這方法只對小猴子這類涉世未深又飽受欺凌的人有用,對付像東北虎這類老油條都是沒用的。”破獲了“出警幫”系列案件,狄海也是心情大好,有時間樂得和自己的這兩名跟班探討一些審訊技巧。
“探長,組織上不是要求我們文明執法嗎?我們這樣恐嚇小猴子做得對嗎?”小冉說話囁囁嚅嚅。
“哼哼,文明執法?那只是那幫坐在辦公室裡邊喝茶邊看報、不瞭解實際情況的文人編出來的鬼玩意,對於合法公民自然要文明執法,對於刁民和暴徒以及犯罪分子有何文明可講?和這些人講文明豈不是對牛談琴?”狄海一聲冷笑,繼續說道:“你們聽說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吧,這裡面的教訓難道還不深刻嗎?對付壞人豈能講文明?以毒攻毒、以暴制暴纔是最佳良藥,況且我對付小猴子那招叫威懾,而不叫恐嚇,今後記住,用詞一定要準確!”狄海像師傅教徒弟一樣教導著這兩名跟班。
“探長,你說的太對了,要是讓那幫坐辦公室裡的文明人來辦,這案子還指不定牛年馬月能破?”小吳顯然已經有了些心得。
“不過你們都給我記住,審訊犯人嚇唬嚇唬可以,但絕不可刑訊逼供,因爲這是違法的,絕對禁止。”作爲探長,狄海有必要告誡自己的部下。
“是,探長!”小吳和小冉異口同聲的答道。
對於小猴子提供的線索,狄海立即馬不停蹄的開展調查。根據小猴子的回憶,一年前,東北虎大哥帶他參加了一次飯局,飯局上還有東江區出警幫的一夥兄弟,其中有個爲首的外號叫“蠍子”,因爲喝醉了酒,言語上與東北虎大哥發生了頂撞,雙方差點打了起來,當時,蠍子當著很多人的面公然嘲笑東北虎說:“你們這些個沒見過世面的小魚小蝦,每天只知道接些幾千幾萬的小單,哪像我們這些大佬,啥大風大浪沒見過?沒有幾十幾百萬的大單,我們瞧都不會瞧上一眼。”
這話顯然說的有些大,很多道上的朋友都不以爲然,認爲蠍子在吹牛,不過也有人暗地說,這蠍子確實接過幾筆大單,所謂的“接單”指的是僱主事先約定好,辦完事後應該付給的酬金。這些情況都是小猴子向狄海反映的。
狄海分析,如果情況屬實的話,那麼蠍子一定接過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大單,能夠付得起這麼一大筆錢的人,無一不是腰纏萬貫、富甲一方的土豪,而一般來說,值得花費這麼多錢的買賣,那麼僱主委託所辦的事能給他帶來的收益至少是花這筆錢的十倍、百倍,如此一推斷,這種能帶來巨大收益的事無非兩種,一種就是壟斷某個市場,某個行業,一種就是競標、競拍、承包某個大型工程,當然還有第三種情形,就是僱主買兇殺人,往往也會出高價,不過,出警幫向來是不會接殺人的買賣,這種犯死罪的活他們是不幹的,這已經成爲他們運作的潛規則。
“承包工程?餘百萬的脫貧致富、開發碧龍村旅遊資源的工程?”狄海自然而然將餘百萬聯繫上了,不過,推理歸推理,真相到底如何得把蠍子抓到再說。
抓蠍子的過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找出這個人並不難,因爲他也和東北虎的地位一樣,是定州市東江區最有名的一支出警幫的首腦,但這些出警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居無定所,打一槍換個地方,想要抓住這夥人難度不小,狄海在幾次行動撲空後,最後不惜動用自己的臥底,假扮成僱主與蠍子聯繫上,在蠍子親自帶隊出警時,纔將其成功捕獲。
見到蠍子時,狄海稍稍有些意外,因爲蠍子很年輕,也就不過20多歲,和自己年齡相仿,如此年齡便能統率一支隊伍實屬不簡單。“此人必有過人之處”這是狄海一看到他便產生的想法。更奇怪的是,蠍子竟然在警察局的檔案裡沒有任何記載,無任何前科,沒有受過任何處罰。
這一現象令狄海一陣狂喜,因爲當年在打傷大牛二牛案發的現場,警察提取到了好幾個兇手的DNA成分,但仍然找不出兇手是誰,最後得出的分析結論是:兇手是無犯罪前科人員。因爲在聯盟國版圖範圍內,所有的犯罪前科人員全都建立了DNA以及指紋檔案,如果蠍子有前科的話,反而證明他不是直接兇手。
初審蠍子的時候,狄海感覺這傢伙比東北虎更難對付,東北虎雖然也不願交代但還願意和警察溝通思想,但這蠍子卻如同茅廁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除了說出自己的姓名外就再也不願開口,後來乾脆把眼睛都閉上了不搭理人,把一旁的新警小吳氣得就要衝上去狠揍他一頓,卻被狄海及時制止了,因爲法律明文規定,刑訊逼供是違法的,這審訊室四面都是監控探頭,這要真打了他那豈不是作繭自縛?可這傢伙實在太讓人氣憤了,就連自控力很強的狄海也都感覺手癢癢起來。
警察審訊犯人最怕遇上這號不開口不說話的人,因爲你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不瞭解他的心裡、不知道他的弱點,你就無法攻破他的心裡防線。
“他想睡覺那就讓他睡吧,把他先帶下去,把手銬銬緊點,可別讓他跑了。”狄海吩咐小吳和小冉。
“他跑不了。”恨得牙齒咯咯響的小吳和小冉,像上次對待東北虎一樣,一人抓著蠍子的一個胳膊,用勁往上一擡,架起蠍子就走,只不過這次用的勁更大、胳膊架得更高。在蠍子頭被壓得不得不向前低落的時候,狄海明顯看出蠍子臉部肌肉痛得扭曲的樣子,然而他硬是強忍著沒有哼出一聲。
“這傢伙比東北虎要強不少呀。”狄海點了點頭。
初審蠍子受阻狄海並沒有感到氣餒,因爲警方手裡還有最關鍵的證據,那就是DNA鑑定,只要從蠍子身上提取的DNA成分與案發現場兇手的一致,蠍子就別想抵賴了,就算他不開口也同樣可以定罪。很快結果出來了,蠍子與案發現場其中一個兇手留下的DNA完全一致,不僅如此,蠍子隊伍中還有三名成員與現場其餘兇手留下的DNA也完全一致。
據大牛二牛反映,當年打傷他們的兇手共有7個,如今有4個已經證實了,另三個估計也在蠍子的隊伍裡,只是當年案發現場限於客觀條件的限制,警察只提取到4名兇手的DNA。看到結果,狄海欣喜若狂,眼淚都掉下來了,這幾年的辛苦沒有白費,張大伯一家終於有希望可以報仇雪恨了。
狄海將案件進展情況火速上報刑警隊大隊長,隊長非常高興,因爲這個案子是幾年前分局掛牌督辦的大要案件,一旦破獲了自然是大功一件,這是整個刑警隊的成績和光榮,如果說之前他對狄海花費大量時間偵破此案還不抱希望、不太支持的話,那麼此刻他已經決定,全力支持狄海偵破此案,將幕後主兇挖出來繩之以法。
隊長緊急調動一箇中隊的人馬全力協助狄海辦案,當然這麼多警察參與不可能由狄海指揮,一個副大隊長統一調度,狄海所在探組擔任此案的主辦單位。
正所謂“衆人拾柴火焰高”,在衆隊友的大力協助下,此案取得了重大進展,不但7個直接兇手全部落實到位,並且幕後主兇、也就是蠍子的僱主終於露出了水面。
當蠍子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說出“餘癩子”三個字時,狄海的眼睛瞪得滾圓滾圓,拳頭握得緊緊的都在顫抖,那種如火山爆發般的怒火令誰看了都會顫慄不已。雖然餘百萬一家子是狄海早就預料的幕後真兇,但真被人說出來時,他還是難以壓抑住自己的憤恨,尤其是這餘癩子、餘百萬的兒子,更是自己的仇敵,小時候沒少受他的欺凌,沒想到這廝長大後不但惡根未改,反而變本加厲,發展到僱兇傷人,更逼死於自己有大恩的乾爹張大伯,這如何不叫狄海憤怒?當然,狄海更知道,即便是餘癩子也絕不可能是主兇,真正的主兇應該是他的父親、這個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兩面三刀、人面獸心的餘百萬,不過,要想把他抖露出來還是頗有難度,畢竟父子訂立的攻守同盟往往是最難瓦解的,然而不管怎樣,“兒子都進來了,你這個當父親的豈能脫得了干係?”狄海心裡琢磨著。
根據蠍子的指控,刑警隊連夜帶走了餘癩子,本來狄海建議連同餘百萬也一同控制起來,避免餘百萬在外到處找關係、干擾辦案,然而被隊長否決了,隊長明確指出,餘百萬是議會議員,沒有議會的批準是不能隨便關押他的,而以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並沒有涉及到餘百萬,此時,議會不可能批準關押他的請求,只有等餘癩子招供後,供出受其父餘百萬的指使,方可對其採取強制措施,否則極有可能又會重蹈以前的覆轍,偷雞不著反失一把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隊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不過,狄海已經預感到,呆在外面的餘百萬絕對是個大禍害,他要不興風作浪弄出些稀稀來他就不是餘百萬,這從警察抓走餘癩子的那一刻就能看出端倪。
當警察衝進餘百萬家抓捕餘癩子時,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餘氏一家人顯得異常的慌亂,餘癩子更是衝著他爹餘百萬大聲喊道:“爹,快救我!”,不過,相比較餘癩子的驚慌失措,餘百萬很快便鎮定下來,他假裝很憤怒的對餘癩子說:“兒子,別怕,有爹在,絕對不會容許別人栽贓陷害你,你就放心大膽的跟他們去吧。”餘百萬的弦外之音任誰都聽得出,餘癩子自然也不是傻子,如何又聽不明白?
狄海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心裡暗罵:“餘百萬你個老雜毛,到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指望著你這寶貝兒子死扛硬頂,殊不知你這廢物兒子既比不了東北虎的油滑、更沒有蠍子那股子韌勁,我狄海要是撬不開他這張驢嘴,這警察我就不當了。”狄海對於攻克餘癩子這種花花公子還是蠻有信心的,果然,在狄海精心組織的強大的政策攻心,以及多名警察參與配合、輪番上陣施壓審訊下,從小嬌生慣養、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餘癩子,終於在抓獲的第二天就受不了這份煎熬,低頭認罪開始交代了,他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對狄海說:“狄爺,我要是說了你得答應讓我睡個飽覺呀。”不過,餘癩子自己倒是認罪了,但卻矢口否認是受他爹指使,辯稱這事他爹根本不知道,是他自己自作主張瞞著他爹乾的,原因就是因爲看不慣大牛二牛一家那死皮賴臉賴著不走的臭德性,想叫人揍他們一頓教訓一下而已。
狄海知道,想讓餘癩子供出他爹來比較困難,畢竟父子之情血濃於水,餘癩子再不濟也知道輕重,再說,有他爹在外面他還有希望,要是連他爹也進來了他就徹底完蛋了,這一點餘癩子也很清楚,不過,儘管如此,狄海和他的隊友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餘癩子自己認罪了就是一個重大突破,要想挖出他爹還得慢慢來,性急吃不了熱豆腐,功課還得一步一步做,這個道理狄海和他的隊友都懂,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挖不出他爹餘百萬,能把餘癩子繩之以法送進班房坐牢,也可以告慰張大伯的在天之靈了,狄海的心願也就算了了。
在餘癩子認罪的當天,狄海就按照規定將餘癩子、蠍子等人全都關進了看守所,等待進一步審理。然而,狄海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邊剛取得突破、有了進展的時候,餘百萬那邊卻有了更大的動作。
在餘癩子被抓走的當晚,餘百萬便驅車趕往皇宮娛樂城,緊急拜會了祈少雄,請祈少雄施以援手。至於這兩人的交情,一是同爲議會議員,餘百萬是南湖區議會議員,而祈少雄更是定州市議會議員,在工作中有不少交集。二是同爲富商巨賈,餘百萬是南湖區的首富,而祈少雄更是整個定州市的首富,兩人的生意經營範圍沒有半點衝突,甚至還有過雙贏互利的合作經歷,因此在社交上,兩人也多有交集,且餘百萬向來以祈少雄爲尊,處處禮讓在先,主動向其示好。三,最關鍵的是,祈少雄曾經欠餘百萬一個人情。早年祈少雄困難的時候,餘百萬不經意的幫過他一次,
而餘百萬更清楚祈少雄的性格,比較重感情、講義氣,最主要的是他黑白兩道都通吃,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所以餘百萬第一個便想到了他。
當次日傳來餘癩子被關進看守所的消息後,餘百萬又緊急拜訪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看守所的朱所長,朱所長竟然和餘百萬是中學同學。
於是第三天,各種奇怪的事便相繼發生了。首先,南湖分局接到市局下達的命令,因有人舉報刑警隊狄海在辦理碧龍村民張氏被逼死一案中,涉嫌打擊報復、刑訊逼供,依據《警察條例》有關規定,狄海應主動迴避此案,並接受調查,特暫停狄海辦理此案的權限,改由他人主辦。
命令傳達到刑警隊後,所有的警察,上至隊長下到每一個警員全都懵了,這是咋啦?案子辦到這個地步誰都以爲狄海馬上要立功受獎了,突然來這麼一下,這哪是立功受獎呀,整個一受處分的節奏,對此,狄海也是非常的震驚,不過他瞬間明白些什麼。
“餘百萬你個老雜毛,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竟然將關係都疏通到市局去了。”狄海早就預料到餘百萬絕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到處找關係干擾辦案,不過,找關係也需要時間對吧,因此,狄海纔會爭分奪秒、馬不停蹄的連夜突審餘癩子,並在第二天成功撬開了餘癩子的嘴巴,將其刑事拘留關進了看守所,並打算於第三天繼續提審餘癩子,進一步擴大戰果鎖定證據,一旦取得突破即可將餘百萬也關進來,那時,即便餘百萬打通關係也晚了。
原本以爲這種辦案速度已經夠快了,可沒想到餘百萬的速度更快,快到讓狄海都自感措手不及,狄海突然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就連他自己都不願去相信。
“餘百萬只怕要逍遙法外了。”狄海痛苦的嘆了口氣,自己失去了辦案權,想要再突破餘癩子、要他供出主謀餘百萬來只怕更難,並非狄海不相信其他的隊友,而是狄海自小和餘癩子一起長大,熟知他的人性弱點,而且餘癩子從小就對狄海有一種畏懼感,現在只怕更甚,這一點狄海已經強烈的感受到了,如果說誰最有可能突破餘癩子,唯有狄海。現在他只希望能夠順順當當的將餘癩子法辦送進監獄,至於餘百萬本人,只怕沒啥希望了。狄海快步向隊長的辦公室走去,不讓他審案可以,但有些關鍵環節他必須向隊長透個底。
根據狄海的建議,隊長委派了另一名經驗豐富的資深警員老唐接替狄海擔任主審官,繼續辦理餘癩子一案。隊長對市局下達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命令也頗爲不滿。
“說狄海打擊報復?笑話!就因爲狄海和餘癩子是一個村的、小時候兩人打過架?那蠍子供出餘癩子僱兇傷人是不是事實?說狄海刑訊逼供更是扯蛋!審訊室裡監控錄像都清清楚楚,狄海沒動過餘癩子一根汗毛,啥?不讓餘癩子睡覺?沒審訊完怎麼睡呀,狄海不也沒有睡覺嗎?哪一條規定了不讓睡覺也屬於刑訊逼供?”隊長在隊領導會議上也替狄海抱不平,當然,讓隊長意見很大的主要還是影響了隊裡破案的成績,張大伯被逼死一案可是大要案件,破獲了可是有一批人要立功受獎的,包括隊長本人,如果不把餘氏強徵拆遷僱兇一事牽扯進去,光憑蠍子一夥傷人的案子只是普通刑事案件而已,根本夠不上立功受獎的條件。可是,儘管狄海向隊長獻了很多計謀,儘管隊長頗爲重視、安排了精兵強將接替狄海,部署了很多有力措施繼續加大審理餘癩子一案的力度,更爲意外的事情仍舊再次發生了。
“餘癩子翻供了,餘癩子推翻了之前所有的供詞,辯稱大牛二牛被打傷一事與自己毫無關係,自己根本不認識蠍子一幫人,更不存在僱兇傷人的事實。”從看守所辦案回來的老唐火急火燎的將審訊出現的新情況報告給了隊長。
“什麼,有這等事?這小子不想活了,竟敢耍滑頭、出爾反爾?”隊長“啪”的一聲猛拍了一下桌子,呼的站起身來。罪犯翻供的事不是沒有,以前也出現過,但這種現象極少,畢竟這會激怒警方,會加重處罰。
“還有更糟的呢,蠍子也同時翻供了,蠍子也稱自己從沒見過餘癩子,更沒被任何人僱傭過,自己打傷大牛二牛純屬私人恩怨,曾經在外面喝醉酒與大牛二牛發生爭執,被兩兄弟打傷,自此便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後來終於找到了這兩兄弟的家,便將二人打傷了,與餘癩子無關,你看這謊言編的,還真他媽象真的一樣。”老唐氣憤的說道。
“隊長,我就奇了怪了,這兩王八羔子幾乎同時翻供,又編排得合情合理、相互一致,就好象事先商量過一樣。”老唐到底經驗豐富,發現了其中的蹊蹺。
“有內奸,看守所裡絕對有他們的內奸,有人專門教導他們如何翻供。”隊長臉色陰沉,感受到了問題的複雜性。
“哦,對了老唐,您難道沒有質問這兩個混蛋當初是怎樣招供出這些事的呢?難不成是他們自己做夢想出來的?”隊長腦海裡突然電閃一般跳出這麼個問題,警醒的看向老唐。
“我當然問了,他們都說是按照狄海的暗中授意,被迫這麼說的。”老唐連忙說道。
“高明啊,真他媽高明呀,這種滴水不漏的應答絕不是一般人能教給他們的,這絕對是看守所裡我們警察隊伍裡的內鬼教他們的,太專業了,不好,狄海可能有麻煩了。”隊長不無擔憂的說。
當狄海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別說將餘百萬繩之以法,哪怕就是將餘癩子關進監獄都成了一種奢望,熟知法律的他非常清楚,沒有了證據,餘癩子很快便會被放出來,狄海並不擔心自己會受啥處分,他最最痛心的就是不能完成自己的心願,無法兌現對張大伯一家的承諾,更不敢面對大牛二牛兄弟倆。
就在前天,狄海將餘癩子關進看守所後還特意將大牛二牛兄弟倆接來一起慶祝,狄海請客,兄弟三喝了個一醉方休,痛快呀,眼看大仇得報大家高興呀,然而今天之後,狄海再也不敢面對他們。
果不其然,一週後,餘癩子大搖大擺的從看守所出來了,據說這混蛋出來時還有一支專門的歡迎隊伍燃放鞭炮迎接他回家,一直敲鑼打鼓把他接回碧龍村,好像他媽的是英雄凱旋而歸一樣,當然,這齣戲的導演肯定又是餘百萬,這龜孫該不會是傳媒大學導演系畢業的吧?
餘癩子歡天喜地回家的這一天,也是狄海受處分關禁閉的日子。市局處分狄海關他禁閉十五天的理由是:涉嫌違規辦案引發羣衆合理投訴。想定狄海一個誘供或是逼供的罪名肯定是不行的,因爲無憑無據,只能含糊其辭,以此了結。
狄海沒有申訴,因爲他想起師父肖強臨走時的忠告,“定州市警察局的高層已被收買,腐化墮落,你要千萬小心。”雖然放棄申訴,但狄海暗暗攢緊了拳頭,“哼哼,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這些害羣之馬全部剷除。”
禁閉結束後,狄海向隊長請了一天假,買了兩箱啤酒以及香火、雞鴨熟食、鞭炮之物,運到碧龍之首張大伯的墳墓前,邊喝酒邊痛哭,喝了整整一晚的酒,也哭了整整一個晚上,除了哀悼張大伯之外,他更爲他自己感到痛心,因爲他承認,在與餘百萬的博弈中,他徹徹底底的失敗了,而且敗得非常慘,這是自他出生以來感受到的最沉重的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