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尊聽到宗像禮司說出那個詞的時候眉頭皺了皺, 隨後將文件放回到面前的茶幾上，“和純潔又不懂世事的高中生說這些是爲了什麼。”
“純潔又不懂世事麼。”宗像禮司像在問自己，“scepter 4畢竟是官方的組織, 越是隱秘的地方越難涉足。所以只好稍微拜託一下同爲王的你嘍。在我們看不到的時候, 盯著些宮咲良。”
“我和他很少有交集。”周防尊回答道。
“這時候擺出置身事外的樣子可並不聰明啊。”宗像禮司似乎早就料到周防尊會以這種姿態(tài)作答覆, “宮咲良的父親一直在用各種惡劣的手段逼迫異能者替他賣命。甚至……將爪牙延伸到王的氏族當中。”
十束的眼神略微變了變。
“你可以問問你身邊的這位叫十束多多孃的少年, 他的家裡是不是發(fā)生了什麼。”宗像從轉(zhuǎn)椅上起來, 踱步走到周防尊面前，“令尊差點被對方擄走，成爲威脅的手段。沒錯吧。”
周防尊回頭, 盯著十束不說話。
“沒錯。”事到如今，只好全盤托出, “我母親因爲身體不大好, 被救回來後就一直臥病不起。”
美里坐在周防尊的身邊, 突然感覺渾身彷彿被浸在火焰當中。灼人的熱感從外之內(nèi)的蔓延，快讓人喘不過氣。
“King……”十束似乎也感覺到周防尊散發(fā)出的氣場, 試圖安撫他的怒意，“已經(jīng)沒事了。”
“你看，你想做出怎樣的抉擇呢，周防同學。”宗像禮司嘴角掛出勝者的笑意，“是眼睜睜看著同伴們被欺壓, 還是用自己的能力反抗呢。”
“下不爲例。”周防尊說著站起來往外走。
十束苦笑一下, “只是協(xié)助一下宗像先生而已, King也不要這麼不情願。”
“我說的是你。”周防尊瞥一眼十束, “不要再將這麼重要的事隱藏在心裡。”
微微一愣, 然後點點頭，“嗯。瞭解。”
三個人離開scepter 4的辦公室, 外面已然是入夜的樣子。
“都這個點了，不如一起去哪裡吃飯吧。”十束擺出好心情的模樣，對其他兩人提議。
“我無所謂啦。”反正看剛纔世理的樣子就知道她離回家還早著。
“那就這樣決定了！特別時段的優(yōu)惠套餐！走吧！”十束說著一手勾著一個人的手臂，強行把兩個人架去小巷深處的一家簡陋的拉麪店。
“原來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啊。”美里有些無奈。
十束大概已經(jīng)是老客戶了，年紀大約四五十的老闆一見到他就笑著打起了招呼。
“喲，好久沒見你來了。”
“嗯，最近學業(yè)有些繁忙。”十束客氣的回答著。
“是嘍是嘍，也到了快要考大學的年紀了。”老闆轉(zhuǎn)身將做好的拉麪端到一位客人面前，“現(xiàn)在的小孩子可比當年的我們忙多了。怎麼說呢，怪可憐的，不過也沒辦法不是？社會在不斷進步嘛，像我們這種老骨頭早就被拋在後面嘍。”
“沒有的事。”十束笑笑。
“今天還帶了好朋友來？”老闆掃了眼坐在十束旁邊的美里和周防尊。
“對。因爲很好吃，所以想帶朋友一起過來。”十束盯著牆上貼著的菜單，“唔……豚骨拉麪三份。拜託了。”
“口味還是老樣子麼。”老闆應(yīng)著聲。
“對。”十束轉(zhuǎn)過頭又詢問起美里，“美里同學還需要什麼別的麼。”
“啊啊，不……不用了。”陌生的環(huán)境讓美里有些拘謹，“按照你說的就好。”
老闆吆喝一聲，呼啦啦的將麪糰倒進沸騰的湯鍋裡。四周坐著不少過來解決晚飯的上班族們，厚重的西裝外套撣在手臂上，濃厚的湯底配著熱氣騰騰的麪條，美里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以前我家還住在這附近的時候經(jīng)常來吃，味道特別好。”十束給美里介紹起這家不怎麼起眼的拉麪店。
美里點著頭聽他講述，目光忽然被店鋪最裡面的一個靈牌吸引。照片上的是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子，齊肩的短髮還有燦爛的笑。
“那個是……”美里指指靈牌。
“哦……”十束隨著美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個是老闆的女兒。升上高中的第二個月就被殺害了。據(jù)說死前受了不少苦。老闆的妻子大受打擊，精神也因此出了些狀況。從那以後就只有老闆一個人開拉麪店賺錢。老實說，挺不容易的，生活的壓力和精神的壓力都要由他一個人承受。”
“原來如此。”美里忍不住唏噓起來。
只是稍微一會的等待，老闆就已經(jīng)將三碗拉麪做好端來。十束很有精神的先說了聲“開動了”才掰開一次性筷子，旁邊的周防尊起先並沒有這麼做的打算，在見到十束和美里都說完之後似乎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好含含糊糊的也跟著說了句“開動了”。
十束不禁輕笑起來，調(diào)侃著周防尊說他難得會這麼聽話。
“雖說明明是王，卻和普通地痞流氓沒有什麼太大分別呢。”美里附和著十束。
“吠舞羅的人都不怎麼像普通地痞流氓哦。”十束仔細想想，“倒是像還在玩著秘密基地遊戲的小學生。”
“已經(jīng)到可以自行吐槽的程度了麼。”美里不禁感慨起十束的自知之明。
悉悉索索的吃了幾口面，味道還真的不算差。美里興致也因此高漲起來，數(shù)著牆上的菜單說下次還要再試試其他的。
“說起來，高一的時候還和草薙哥一起來過來著。”十束翻著手機裡的相片，將當時和草薙一起時的合照拿給美里看，“那天King因爲被櫛名老師留下來訓話，我和草薙哥就過來這邊吃了碗麪。”
美里湊近，看到屏幕上的草薙雖然樣貌並沒太大的改變，不過因爲穿著校服而顯得稚嫩很多。
“長成這樣應(yīng)該蠻受女生歡迎的。”美里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樣。
“是啊。”十束露出一點無奈的表情，“不過草薙哥一直喜歡的都是美里同學的姐姐，所以美里同學的姐姐似乎遭到不少女生的嫉恨呢。”
“她的性格就蠻招人嫉恨的。”美里腦海裡浮現(xiàn)出世理冷冰冰的模樣。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獨家新聞哦。”十束說到這裡還刻意放低了聲音，“說是高二修學旅行的時候草薙哥還表白了來著，只可惜被美里同學的姐姐拒絕了。”
周防尊坐在一旁冷不防的笑了一聲。
美里有些震驚。雖說她一直察覺得到草薙對世理並非單純的同學感情，卻沒想到他們兩個也會有這種過去。
“‘因爲陣營是對立的’。似乎是因爲這個理由。”十束喝了一口湯，“遺憾而終啊。”
“是草薙他喝醉了之後和你講的麼。”美里覺得草薙這種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爲情而傷的男人。
“喝了一些，但是沒醉。”十束認真的回答，“‘要是隻想玩玩的話也並不是沒有女人，卻怎麼都沒辦法提起興趣’，他還這麼說了來著。所以我想，他對美里同學的姐姐應(yīng)該是真心吧。”
“哈……”那還真是浪費他的真心了。美里撇撇嘴。
“老套言情小說還要說到什麼時候。”周防尊已經(jīng)吃完了一碗麪，連湯都喝得乾乾淨淨，“吃飽了，結(jié)賬走吧。”
十束頗爲無奈，“King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樣呢。”
“他的感情史還不如晨間劇好看。”周防尊從錢包裡掏出幾個硬幣。
“我還以爲你愛看的是‘和惠美姐姐玩遊戲’呢。”美里趁機反諷一下。
老闆見到三個人有要走的意向，急忙喊住了十束，匆忙間包了一紙袋的炸雞肉塊，“帶上吃吧。”
“怎麼好意思……”十束擺擺手，表達著不需要的意思。
“拿去吧。”老闆又往前伸了伸，“下個月就要關(guān)店了，就當是留給你的紀念禮物。”
“關(guān)店？”十束稍微一愣，手裡就已經(jīng)被老闆塞上一紙包炸雞肉塊。
“是啊。”老闆稍微嘆了一口氣，“這邊的生活壓力越來越大，生意也不好做。想著還是回鄉(xiāng)下安度晚年吧。”
十束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老闆卻已經(jīng)咧開嘴笑了，“愁眉苦臉什麼，我都沒事。你還年輕，一定要好好加油啊。哦對了，你母親的病好些了麼。”
“嗯，好多了。”十束抱緊了手裡的紙袋，“這個……非常感謝。請一定要保重身體。”
“啊……好……”過分鄭重的言語讓老闆有些不好意思，“會的會的。畢竟我老婆這副樣子，我可再不能出什麼事了。看到你們的樣子，總是會忍不住想起我女兒，她要是沒有發(fā)生那種事，或許也能夠像你們一樣度過青澀的學生時代吧……哈哈，走吧走吧，別在意我。我只是說說而已。”
十束朝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和美里還有周防尊離開了拉麪店。
“‘分別總在意外的時候，連自己都沒能察覺得到’。”十束忽然吐出一句類似詩歌的話。
“福井凜的《春顏的告白》？”美里認了出來。
“美里同學也看過？”十束有些驚奇。
“啊……看過一些吧。”美里想起初中時候的自己，爲了躲避和班上同學的接觸而窩在圖書館裡看書，因此才接觸到福井凜的幾本雜文和小說。
“曾經(jīng)對她的作品完全沒有頭緒，漸漸的似乎懂了不少。”十束仰頭看著天上掛著的明月，“分別真的來得太突然。”
“是呢。”
“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麼。”十束望向美里和周防尊。
“做些什麼？”
“嗯……”十束想了想，彎起嘴角，“用什麼記錄下我們的日常之類的。”
“哈？”
“好比相片啦，錄像什麼的。”十束掰著指頭認真的數(shù)著，“等到一年之後，五年之後，或者十年之後，翻出這些東西就能回想起當年的自己。”
“然後感傷自己曾經(jīng)的貧窮和無知麼。”周防尊打擊著十束。
十束搖了搖頭。
“‘能認識大家真是太好了’。”十束吸了口氣，“我希望會有這樣的想法浮出腦海。”
周防尊和美里都沉默下來。
“就算有誰離去，也還可以通過那些回憶過去曾經(jīng)一起經(jīng)歷過的事。”十束放低了聲音，“我是這麼想的。認識King之後，有了吠舞羅之後，和美里同學成爲朋友之後，忽然覺得整個人都豁然開朗起來。身邊總有支持著自己的人，每天都能懷揣這樣的心情睡下。覺得自己……很幸福。”
周防尊閉了閉眼，擡頭用拳頭蓋在十束頭頂上，嘴角含著淺笑，“忽然間感傷什麼呢。人生說教劇什麼的早就不流行了。”
“抱歉……”十束自己也笑了。
“不過……”美里驀然開口，“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美里同學也這麼認爲？”
“是啊。”美里嚴肅的點著頭，“‘王的育成日記’……叫這個名字怎樣？”
“哦哦，不錯的樣子！”十束似乎對這麼名字很感興趣。
“或者‘王之暴走錄’？”
“這個也好！”
“……”周防尊“嘖”了一聲，一副完全不想理睬身邊兩人的樣子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