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理第五次說要確認美里隨身帶的東西中有她要求必須帶的東西之後, 美里已經不耐煩的嚷嚷出來，“只不過是兩天一夜的修學旅行到底在擔心什麼??！”

世理也覺得有些無力，一手插著腰一手撩過滑落下來的頭髮, “你啊……沒有我盯著的話很多事情根本想不到啊。小學春遊的時候忘帶防蚊蟲的藥被毒蟲咬到發燒的事還歷歷在目呢。哦還有, 之前校外實踐的時候沒有按我說的做好防曬措施結果中暑的事還記得吧……說到底還是不能自立的小孩……”

“這次知道了啦！”美里刷的打開早就整理好的旅行包, “感冒藥防蚊蟲藥水OK邦還有備用的手機電池, 就連防色狼用的電筆都帶上了, 請淡島副室長查閱?！?

世理還真的將身子湊近，仔細檢查了遍才說，“嗯, 不準拿出來哦。”

“是啦！”美里將拉鍊拉好，轉身回了房間。

進入十月之後, 換上了米黃色的毛背心。女生們爲了好看而故意用盡辦法撐大毛衣。鬆垮的下襬正好蓋住裙邊。走動的時候百褶裙一左一右的晃動著。高中女生向的時尚雜誌稱之爲“青春之舞”。美里偶然在便利店的一角看見, 回家後翻出世理曾經穿過的毛背心, 因爲多次洗滌而鬆掉的邊緣正合了她的意思。雖然世理對她忽然反常的舉動很是不解，宿醉的臉上泛著疲憊。

“你不是最討厭用我用過的東西麼?！彼龔谋粏窝e露出半張臉。

“啊……有時候用用也挺好的。”並沒有把真正的目的說出來, 美里含糊的回答著。

當櫛名老師用白色的粉筆寫上“change”這個單詞的時候，美里盯著一筆一劃晃了很久的神。

這樣真的好麼。

就這樣一直下去。真的好麼。

在城大參觀日的那天見到坐在大教室聽課的學生時，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宛如瑟縮成暗灰色的玻璃球。落在地上，沉悶的聲音發散，從中間開始延綿出細微的裂縫。尤其是穿著當季最流行的服裝的女生, 盯著一頭蓬鬆的短髮, 和身邊的人輕笑著談論著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生活, 究竟有沒有曾經用力的憧憬過。

和好友點著線香花火度過的夏祭。或者在新年的時候一起穿著和服去參拜神社。在個人主頁上彙報著平凡又充實的每一天。

做不到。

沒辦法把自己歸入這些人的範圍內。

於是畫地爲牢將自己圈禁起來。想要不去在意就當做看不見。什麼都不去想, 假裝並不需要。

直到遇上了那個人。

彷彿在平直荒蕪的路上忽然撞見停下休整的人。在本以爲既定的人生進程中突兀的一腳邁進來。

大概是時候改變一下了吧。

各種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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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校門的時候已經看到有好幾輛旅遊大巴停在了校門口外面。中年的司機大叔站在外面抽著煙, 對於學生們而言興奮的修學旅行在他們眼裡只不過是工作中的一部分。

習以爲常之後的倦怠。上了年紀後就和活力這類的詞掛不上邊了。

美里拎著深灰色的旅行包走進校門。旁邊的高一生指著旅行大巴說說笑笑，大概是在憧憬著自己也能快點步入高二。

其實並沒有那麼好。

在時間終於進行到曾經期待的那段時光後, 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

只是在那之前，這種感覺是不會明白的。

教室裡的課桌上擺滿了各色的旅行包。難得可以稍微在隨身物品上得到解放，女生們的指甲上塗滿了各種形態的指甲油。幾個女生圍在教室後面的空地上聊起了帶過去的護膚品。明明只有兩天的旅程，她們卻像要將全部家當都搬過去似的。

身後空當的座位和身後空當的座位隔壁的空當的座位。

存在依附於點線面上。存在依附於舉手投足間。

美里一手撐著下巴，視線匆匆掃過樓下行走的人。

如果這樣的安逸可以永恆。

周防尊和十束走到座位旁的時候都些微愣了愣，眼神落在美里身上皺起了眉。

“總感覺哪裡不對?！敝芊雷饘⒙眯邪旁谡n桌上。

“是King沒睡醒的緣故麼?！笔_起了玩笑。

“唔……”周防尊似乎有認同十束觀點的意思。

“什麼啊……”美里有些不滿意他們的反應，“有那麼奇怪麼?！?

“哈哈哈，總覺得美里同學稍微變了一點呢?！笔f著還揪起西褲的一邊，“毛衣和裙子。”

周防尊一副想要進一步探究的樣子彎下腰，靠近了美里的腰部，“是捲起來了麼?！?

“喂！”美里立馬撐著課桌站起來。

“不能看一下麼?！敝芊雷饟狭藫夏槨?

十束站在一旁無奈的笑了笑，“King，那種地方不是隨便誰都能看的啦。”

周防尊站直身體，似乎仍然有些不解十束給出的理由。雖然最後還是作罷，臉上卻還掛著不盡興的神情。

美里煩躁的嘆了口氣，光是出發前就鬧了這麼一出，之後的一路上不知道周防尊還會有什麼驚人的舉動。

沒過一會就見到櫛名老師穿著一身輕便的衣服走進來，甚至還把平時披下來的頭髮束了上去。她先帶著朝氣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後說著，“都準備好了的就按秩序去體育館吧。”

於是教室裡的學生紛紛揀好自己的行李走出教室外面。美里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來到走廊上之後隱約聽見了前面有女生議論起自己。

“竟然把裙子捲了上去。”

“怎麼說，有種奇怪的感覺……”

“村姑的覺醒麼。”

“難道不是電波系的覺醒麼?！?

再之後就是輕聲訕笑。

美里冷著臉，全然當做沒聽見。

校長和年級主任大致說了下行程的安排，末了總結的時候還很人性化的說了句“是高中時期最重要的集體活動，希望能夠盡情揮灑青春”。不知道哪個班的男生起了哄，鼓掌聲和口哨聲頓時響起。站在主席臺上的校長有些尷尬，清了下嗓子，才吩咐各個班級按順序去校門外坐車。

D組在最末尾，一個一個的朝校門口緩慢挪動。櫛名老師跟在學生的旁邊，一路上還在翻閱著手上抱著的文件夾，確認活動的流程。

“對了！”十束忽然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個很小的機器，“我在二手市場買的，似乎還蠻新的?！?

美里聽見他的聲音轉過頭，看到他手上正握著一臺很小的攝影機。

“這是什麼？”

“攝影機哦?！笔f著用另一根手指按下一個按鈕，“之前不是說到過麼，想用什麼記錄下美好的青春。”

“啊哈……”美里不知道要怎麼評論。

十束小聲哼著歌，用攝影機將四周的景象拍下，甚至還自己配上解說的畫外音，“這裡是櫻之森學園，現在是十月份，我們正準備去溫泉旅館修學旅行?！?

之後他將攝影機的鏡頭轉向周防尊和美里，“King和美里同學也說些什麼吧?！?

“哈？”美里面對鏡頭有些侷促，“說……說什麼啊。等等，我的劉海翹起來了！”

而周防尊淡然的注視著鏡頭裡自己的倒影，隨後像小學生合照似的在臉頰邊比出一個“V”字。

“King，這個是攝影機啦，不是照相機?！笔e著攝影機，“做些動作或者說些話吧?！?

周防尊放下舉起來的手想了想，然後指著不遠處的櫛名老師說了句，“你看，老太婆的內褲痕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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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旅遊巴士的座位時，很多平日裡三五成羣的小團體被迫分散開來。雙數的還好，換成單數的時候，眉眼間帶著暗沉又鋒利的刀刃。兩兩一座，另一個落單的靠著窗將臉面向外面，耳機裡婉轉的旋律沒辦法將後座歡快的談笑聲蓋住。本來好好的修學旅行從一開始就帶了道不明的消極心情，時不時傳出幾聲用力的呼氣。身後的人並沒有任何察覺，仍舊在眉飛色舞的談論著最近的新鮮事。

女生真是複雜又簡單的生物啊。

就連隔岸觀火的美里都忍不住這麼感慨。

本來空著的軟座忽然擠進一個身高不低的人，美里嚇了一跳，下意識貼在一旁的玻璃窗戶上，一臉驚恐的看向盯著凌亂頭髮正在尋找可以好好睡一覺的位置的周防尊。

“你怎麼過來了……”剛纔不是坐在十束位置旁邊的麼。

周防尊連解釋的慾望都沒有，直接靠著座椅靠背上睡了起來。美里稍稍挺直背，越過周防尊的鼻尖看過去，正巧遇上十束將攝影機的鏡頭緩緩轉過來，笑著說道：“這個是跑到美里同學身邊繼續睡的King。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能安眠的King，熟睡的時候意外的溫柔呢。”

美里太陽穴一痛，終於有些明白周防尊會逃過來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