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色昏沉,張廷樞快步從車裡下來,這個時候,正好一個人影從他面前經過,看見他的時候,不僅彎腰欠身,還打了一個招呼!
張廷樞的眼睛立刻就瞇了起來,這是個日本人!從他走路的姿勢就能看出來,面前這人是個日本人,可是日本人來家裡做什麼,難道不知道現在正是中日開戰的時候嗎?
心事重重的張廷樞朝面前之人點了點頭,沒有說一句話,徑直朝大門口走了過去。
“二少爺,您回來了!”站在門口的管家,趕緊笑著迎了上來。
“剛纔那人來家裡幹什麼?”張廷樞臉色鐵青的問道。
管家有些詫異張廷樞的憤怒,有些惶恐的回答道:“剛纔那位張先生說是從老家過來,還帶來了老家幾位親戚的親筆信,說是來拜訪老爺的,怎麼了,二少爺,出什麼問題了?”
聽到管家這麼說,張廷樞突然冷靜了下來,他的神色頓時輕鬆了下來,對著管家滿臉歉意的說道:“對不住了,福叔,剛纔是我有些著急了,以後有人問起剛纔那個人的事情來,你就照實說就好。對了,我阿爹呢?”
“老爺剛從客廳回了書房!”管家福叔趕緊回答道。從張廷樞的反應來看,福叔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那好,福叔,我先去見我爹了!”張廷樞說完便朝裡面走去,剛走了兩步他又突然回過頭對管家福叔交代道:“福叔,這些天門禁緊一些,不要什麼人都放進門來!”
“是,二少爺!”福叔知道事情不簡單,即使是張廷樞不吩咐他也會這麼做的。
張廷樞交代完之後,快步走進院子裡面,腳步一刻不停的朝後院行去。經過了幾重院子之後,張廷樞纔來到了父親的書房外。站在門口,張廷樞輕輕的敲了敲門!
“進來!”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從屋子裡面傳了出來,張廷樞這才推門而入!
“爹!”張廷樞看著站在窗前的張作相,低聲叫了一聲!
“嗯!”張作相面對這窗戶並沒有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天也沒有搭理張廷樞。
張廷樞自然不敢驚醒老爹,只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在老爹回神!
“剛纔來那人叫板垣徵四郎,是日本人派來私下找我進行談判的!”半天之後,張作相的聲音才悠悠的傳了過來!
“果然是他!”張廷樞狠狠的砸了砸拳,有些憤慨的說道:“爹,你不知道,板垣徵四郎是現任的奉天特務機關機關長,這次來北平就是來攪風攪雨,從而達到配合關東軍長城作戰的目的的,其心陰毒啊!”
“哦!”這個時候,張作相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張廷樞,皺著眉頭,有些疑惑的問道:“柏庭,怎麼你對這個板垣徵四郎的事情瞭解的這麼清楚?”
“阿爹!”張廷樞向前一步,說道:“其實在十數天之前,我就已經得到板垣徵四郎即將抵達平津的消息,南京那邊早就已經針對板垣徵四郎的拿下做了許多的佈置,說不定前腳板垣徵四郎剛從咱們家離開,後腳就有特務盯上了咱們家!”
“哦!”張作相有些驚疑的問道:“南京那邊的情報部門有這麼厲害嗎?”
“嗯!”張廷樞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爹,你還記得當年土肥原賢二來天津將傅儀弄到關外的事情嘛,那個時候,幾乎是土肥原前腳剛到天津,天津的幾家報紙就將土肥原抵達的時間、住所,以及他的目的都給報道了出來,而暗中給這幾家報紙提供情報的,就是國民黨復興社的特務機構!”
“看來這些人也不能夠小視啊!”半天之後,張作相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柏庭,你知道板垣這次來找我,都說了些什麼嗎?”
“不知道?”張廷樞搖了搖頭,雖然他也能猜到一二,但是終究不如老爹親口說出來的好。
張作相低聲說出了一番驚天霹靂的話來:“日本人要在華北建一個華北聯合自治政府!這個新政府以反蔣派各系力量爲主,咱們東北軍和北方的地方勢力,加上前北洋軍閥的殘餘勢力聯手,蔣*介石在華北的力量排擠出去,然後以咱們東北軍爲核心建立一個新的聯合自治政府,與南京進行對抗!”
“阿爹,你不會答應了吧!”張廷樞張大了嘴巴看著張作相!
“我當然是答應了!”張作相輕描淡寫的說道。看著兒子一臉驚恐的模樣,張作相笑了笑,說道:“柏庭,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就算是我答應了,現在的東北軍我又能指揮的動什麼呢,答應和不答應又有什麼區別,而且就算是我答應了,難道我一個糟老頭子還不能反悔嗎?”
說道最後,張作相的真實意圖再也不進行遮掩了,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
“阿爹!”張廷樞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父親這是賭上了一生的清譽,要看看日本人到底想在華北搞什麼亂子,最後再將之一股除之,這件事情之後,在日本人方面自然是對老父恨入骨髓,而在東北軍中,恐怕也少不了要被人藉口興風作浪。總之,這件事情過去之後,老爹除了退隱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一時之間,淚水不知不覺從張廷樞的眼眶滑落了下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老父爲了東北軍的前途到底付出了多少!
張作相擺了擺手,他最見不得張廷樞的這幅小兒女態,幾十歲的年紀了還一點也控制不住,實在有些丟人。
“既然南京那邊已經對這件事情有所瞭解,這樣,柏庭,這件事情你跟南京方面的那些人聯絡一下,將事情更他們說清楚!”
“是,阿爹!”張廷樞趕緊點頭道,就算是張作相不吩咐,張廷樞也少不了要和範傑聯絡一番,這件事情太大了,一個華北自治,就足夠讓所有人將神經都緊繃起來了!
張作相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抿茶,一邊說道:“這個板垣徵四郎說過,他已經聯絡了段祺瑞、吳佩孚、孫傳芳等老派軍閥,但是我覺得這個板垣說話,很有些不盡不實,以我對這幾個人的瞭解,他們哪一個不是老奸巨猾的人物,哪有那麼輕易答應的,大多數應該只是像我一樣,口頭上稍微鬆了一下,想要有進一步的動作,恐怕日本人所要付出的代價,就不只是一丁半點了,你看著吧,這個板垣過不了幾天馬上就又要登門了!”
張廷樞點了點頭,明白父親話裡的意思,就是他父親這麼一個人就已經有了這麼多的花樣,那些在宦海軍界沉浮幾十年的老狐貍,面上鬆口容易,但是想要他們從心裡答應哪兒有那麼容易,他們纔不是傅儀那個沒腦子貨!
想起傅儀,張廷樞這纔想起了自己這趟回來的目的,他從包裡面掏出一份報紙給老爹遞了過去,一邊說道:“阿爹,這是大公報明天早上首版即將報道的內容,阿爹,你看一下吧!”
見到兒子這麼一副嚴肅的神情,張作相心裡面也有些疑惑,他從兒子手上接過報紙,然後帶上老花鏡看了起來,只見首版用血淋淋的幾個字寫著:傅儀生死迷局!
就是這六個字,對張作相的心神造成了極大的衝擊,神色恍惚,神不守舍。他記得前幾天大公報才報道了一篇傅儀毀容的報道,看過之後,張作相還笑了半天,怎麼一轉眼之間,傅儀就死了呢!半天之後,張作相纔回過神來,拿著報紙對著下面的內容認真的看了起來:
據本報從僞滿洲國某位高層處得知,所謂傅儀毀容只是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傅儀在去年秋就已經傷重過世了。
只是關東軍高層決定秘不發喪,對外對內從不公佈,反而找了一個身形近似傅儀的人來冒名頂替,甚至連傅儀的皇后婉容也不知情。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時間一長,假傅儀竟然終於還是露出了馬腳。
假傅儀雖然盡力在模仿傅儀的生活習慣,但是還是被婉容看出了不少破綻,疑心大起。
最後真正讓婉容確定這個傅儀是假的原因,還是在夫妻房事上。某一天晚上,假傅儀竟然要找婉容行房事,婉容當即被嚇的花容失色,落荒而逃。這一刻她終於確認眼前的傅儀是假的,因爲真正的傅儀寡人有疾,雖然身邊嬪妃無數,但是卻早已不能人道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