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料到花千樹會答應隨東離樂去楓山,雖然我們的目的地也是楓山,對此,東離樂特風騷的一笑,說是他比較會甩掉尾巴。
花千樹挑著眼角上下打量了東離樂一番,終於停在他的臉上,冷削了他一眼。東離樂一直笑的開心且沒心,這點倒是難得。
既然決定走,那就三下五除二的走吧,東離樂卻說楓山位於縹緲碧海上,有時辰限制。
我問是不是還有奇門遁甲,進門暗號之類的,東離樂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說不必,只能在大潮的時候才能尋到去楓山的路,這倒是獨特。
東離樂抖了抖手上的蟒頭,一臉嫌棄的扔在地上。我說你這麼嫌棄它,還巴巴的帶上來做什麼?東離樂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額頭說我還以爲你喜歡呢。什麼話,我是那麼沒品的仙兒嗎?
明天是三月初一,大潮的時辰是子時三刻,我們估著這個點兒進楓山。
花千樹見我滿處的找東西有些疑惑:“你在找什麼?”
“沙漏”
花千樹仍是蹙著眉頭不明就裡:“找它幹嘛?”
“計時唄”進楓山的時機是轉瞬即逝,不計著時誰知道什麼時候是子時三刻。
東離樂像是聽到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笑的前俯後仰,頭上的白玉簪子都斜了,好一個“花枝亂顫”的美人。
東離樂左手狠狠的錘了錘桌面才控制住面部表情:“阿錦,你太可愛了?!?
再看花千樹一臉的無奈,我心裡鬱卒的很。我忘了東離樂閉著眼睛都能走對這條路,他的家他能不熟!
我鬱悶的抓了抓頭髮,真是越來越蠢了:“這屋裡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嗎?”
東離樂怔了一下,問道:“阿錦指的是什麼?”
我掃了掃地上的蟒頭,忍住胃裡的翻動:“類似這個的?!?
東離樂唸了個訣,地上的蟒頭化成了灰,搭在矮榻上的蟒皮也化成了灰,然後剛剛還平穩的牀居然陷了下去,我想裡面肯定有什麼東西也悄悄的化成了灰。
照這樣看來,只有桌子能睡人了,我欲哭無淚的看著花千樹,花千樹嘆了聲氣使了個瞬移訣,把我在靈山的牀移了過來:“睡吧,我在這裡守著你?!?
東離樂在旁邊吹了聲口哨道:“這待遇就是不一樣,小錦兒,要不你把我也收了吧?!?
他這不著調的性子,到底隨了誰?
我眨巴了下眼,睏倦的不行,後面的話也沒有聽清就睡著了,這一覺也沒有睡安穩,夢魘不斷,先是許多紛雜的畫面,並看不清楚,非常的陌生。後面也是一些無厘頭的場景,只是清楚了不少。
大多都是在仙氣繚繞的宮殿,我能看到自己,但那個“自己”看不到我,“我”或行或坐,或立或臥,非常肆意,身邊大多時候都跟著一個少年。
我從沒見過那麼美的人,甚至比花千樹和東離樂都美,面容清雅絕豔,美的難以描摹,非常的有靈氣,氣質更是清貴如庭芝玉樹,周身瑞條千重,仙澤深厚。
我覺得身體像被壓了千萬斤的石塊一樣,怎麼動都動不了,心情也沉沉浮浮的跟江上的扁舟似的,沒有著落,總在半睡不醒半夢不濟間徘徊。
忽而看到花千樹穿著玄金鎧甲,撐著青珂劍單膝跪在地上,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與血的污漬,披散下來的頭髮也被黃風吹亂,他低著頭靜默著,我看不清神色,亦不知他的死活。
我跌跌撞撞的跑過去,一遍遍的喊著他的名字,尖銳的疼痛從心底生芽繼而蔓延到全身,瘋狂的疼痛與無助織成一張網,將我縛了個密不透風。
“阿錦,阿錦……”
我婆娑著眼,朦朦朧朧的將眼前的人看了個影子,即使是個影子我也知道那是花千樹,陪了我七百年的花千樹,從我記事起就陪著我的花千樹。
我使勁攥著花千樹的手,彷彿怕他一不小心跑掉似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沾了花千樹一手的淚水。
花千樹一把抱起我輕輕的拍著:“好好的,哭什麼?”
他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怕。不過,他在我身邊就好,就這樣就很好。
我忍著喉間的酸澀哽咽道:“這次我們去楓山有危險嗎?”
花千樹輕笑一聲,清朗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沒什麼危險,就是取些東西回來。”
我悶悶道:“有危險就不去了,天庭那麼多吃閒飯的仙,我們湊什麼熱鬧。”
花千樹又把胳膊緊了緊說道:“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假如,你不在了呢?
外面一直陰陰的下著雨,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東離樂早就回自己的房間了,花千樹一直在我牀邊坐著看書,他一直都是這樣,我睡覺,他看書。
偶爾他會給我帶一枝提朱花來,就是那種有嫣紅的花瓣,帶著馥郁香氣,花瓣微微的朝裡收著,不會全開,很漂亮,靈山沒有那種花,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摘來的。
偶爾他也會給我帶一包雲片糕,我知道他是從元溪鎮買的,但是我比較奇怪的是,我買的跟他買的竟然是兩個味兒,就此我還問過他,他說這是人品問題或者是運氣問題,我不信。
我昂著頭瞅了瞅他,又情不自禁的在他臉上揩了把油,每當這個時候他就特別無語的看著我,幽深的桃花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我,任我胡作非爲。
“哎,你知道嗎?我剛纔夢到一個少年,長的比你還俊,當然也比東離樂俊,你說真的有那麼好看的人嗎?”
花千樹的神色鬆動了一下,良久才道:“真的有?!?
哦,那是誰?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入我的夢裡來。
花千樹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道:“你別打他的主意,他不是什麼好人?!?
我愣了愣才道:“誰?”
花千樹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九霄”
那個少年會是九霄嗎?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的眼底一片黑影,想是許久不曾休息過了,我摸著他的眼睛道:“花花,你也上來睡一會兒吧。”
不出所料,花千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他討厭極了“花花”這個稱呼,繼而紅了耳根,我有些莫名其妙:“你上不上來?”
我往裡面挪了挪,他倒也不磨蹭,翻身上來躺好,我抽了他的髮簪,潑墨般的長髮徹底散了開了,他微微一愣,脣角微微的翹著,什麼也沒說,目光清澈而柔和,看地我心裡也清澈而柔和。
我把他的簪子壓在枕頭底下,隨身在他旁邊躺好,把手搭在他的腰際,腦袋又往他懷裡蹭了蹭,我覺得他微微僵了身子,我以爲他冷,又給他掖了掖被子,順手撫了撫他的背。
他的身子又僵了些,我就又摸了他兩把腰,這次他緊緊的捉住了我的手,我不明所以,他把我往懷裡帶了帶抱緊了,我現在真的是一動也動不了了,豈有此理?!
“阿錦”花千樹啞著嗓子叫我的名字。
“嗯?”
“沒什麼,睡覺吧?!?
這人,能不這麼惡劣嗎,我剛想睡著就勾起我的好奇心來。
這一宿,端的無夢,睡得安穩。
準確的說我們都是被東離樂的敲門聲吵醒的,他好像從來不知道別人有起牀氣這種東西,依然笑意盈盈的談天說地,真的是談天說地,講的是他們楓山的歷史淵源及自然環境,最後饒上一段當地的風俗習慣。
我親眼看見花千樹黑了臉,最後東離樂不知死活的上了幾道楓山的特色菜,就連我這種好吃的也看的反了胃。
從頭解釋就是:東離樂說根據他們楓山的地理環境,山林竹野里長一種三寸長的白蟲子,很肉。據說這東西特別有靈氣,吃了之後有利於法力的提升,這種很肉的白蟲子可生吃、可蒸、可煮、可煎、可炸,吃法多種多樣。
楓山百姓特別喜歡拿它待客,特別是遠客,說到這兒東離樂又特別得意的衝我眨眼,後面沒好話。而客人必須全部吃完纔算,對,我沒聽錯,這樣纔算尊重楓山的風俗習慣。
我“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白蟲子震了震又回到了盤子裡,花千樹與東離樂均是一愣,我道:“既然是楓山的風俗,那煩請東離公子給我們示範一下。”我把桌子上的那幾盤桌子都推到了東離樂面前:“東離公子,請慢用?!?
花千樹從乾坤袋裡摸出一沓雲片糕給我,我分了一半給他:“你也吃。”
自從我把蟲子推到東離樂的面前,他那張臉一直都是綠綠的、糗糗的。我一看樂了:“我說東離公子怎麼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呢,原來全靠吃蟲子滋養著,這一身的法術也全靠吃蟲子吧,你放心這些都給你吃,不夠再給你去楓山抓,我家花花不用吃這些就夠俊夠強的了,我有花花當然也不用吃這些,東離樂我們全都濟給你吃?!?
花千樹樂得在一旁看好戲,東離樂垮了臉。
真是不作死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