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易笑得哭還難看,無的苦澀,那笑說不清是悲痛還是淒厲,濃稠的鬱氣卻幾乎要讓人看得哭出來,“我當然不想,可又能怎麼辦呢?”
誰會願意去做這種事情!
可是,他固然不想,又能怎麼辦呢?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天亮的時候,等寨人醒來,見到的,是分別死在前山、後寨的兩個老東西。
遍地獻血,各個都是屍首殘破、死無全屍!
順著血跡一路追尋,東方易踉踉蹌蹌的腳印,最終一頭扎進墨浪河。
那高低崎嶇的河道、洶涌澎湃的巨浪、支棱百怪的礁石,五一不是彰顯著河流的兇狠。
從來跌入這條河的人,沒幾個能活著出來。
更不用說,是幾乎是與敵人同歸於盡、受了致命重傷的東方易。
晏笈忍不住道:“當時,你可以來找我。”
他是天人之境,不可能打不過那兩個擁有王蠱的老不死的。
東方易苦笑:“來不及呀?!?
只剩兩個時辰的時間,根本不夠,只有他能改變戰局。
其實東方易心裡很明白,那些寨的老婆子也沒有安好心。
南蠻蠱寨封閉孤立,從來不願多與外界交流,發現他和他娘子的關係後,寨沒有一個人不盼望他去死。
那些人想要讓他和另外兩個老不死同歸於盡,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活著離開。
不過也罷,總歸,再不能相見。
無傷大雅。
東方易彷彿還能記起,自己倉皇離開南蠻蠱寨時,那種一邊吐著血,一邊躲在骯髒潮溼的山洞裡,忍受著蠱蟲噬心之苦的可怕滋味。
他是趴在泥水裡,活生生聽著聽著頭頂,被派出尋找他的人的,腳步聲匆匆而過。
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生怕被發現,生怕她知道他身發生的一切,想她,卻根本不敢接近。
好像一個膽小鬼。
令人鄙夷的,不值一提的膽小鬼。
直到人聲寂靜,他才連滾帶爬逃下山,一路任憑自己跌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卻始終咬著牙。
只是,在徹底逃離的前一夜,他躲在樹洞裡望見高高聳立的森森大山時,望著山那幾乎看不見影子的寨影所在之地,第一次,哭了。
老爹死的時候,他悲痛,卻沒哭;
東方世家覆滅的時候,他狂喜,卻沒哭。
這一次,他不悲不喜不傷不樂,卻哭得肝腸寸斷,哭得不像一個男人,任憑頭頂暴雨瓢潑,用雨水覆蓋淚痕。
丟人,真丟人。
他心裡忽然有種念頭一晃而過,想去找她,想像往常一樣裝可憐賣萌求擼毛,像裝模作樣扮委屈讓她無奈笑著安撫。
可是不敢,真不敢?。?
真的不敢……
再也不敢見她一面。
東方易手指痙攣地伸縮著,垂著頭,聲音壓抑:“我出來南蠻蠱寨,也不知道能去哪裡,只好到處轉轉。後來聽說了藥王谷的事,覺得你們回來,也來了?!?
晏笈定定看著他,搖了搖頭:“不,你根本不是。”
東方易刷的擡起頭來。
正要反駁,晏笈道:“只有你一人來了藥王谷,不是你知道我來此而助我,其實更是爲了躲避她的尋找吧。事實,她並不知道你的情況,你也不是一路流浪,而是一路逃竄,你不敢再見她?!?
什麼南蠻蠱寨的壓寨相公,什麼口口聲聲不離嘴的“娘子”,全是東方易編出來的!
根本沒有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