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怎的從山洞裡出來了,一眼就看見遍地的殘肢斷骨,鮮血濃稠的連瓢潑大雨都洗刷不去。
神色驚恐,小臉煞白,姜苗苗擡眸看了晏笈一眼,像是見了什麼惡魔厲鬼,臉上忽然又泛起青,血色刷的消了下去。
她扭頭,跌跌撞撞就跑回了山洞裡。
肯定是嚇壞了!
晏笈心中大急,立刻就追了過去。
姜苗苗一路跑,一路吐。
眼前刑場殺戮地獄一樣的場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無數(shù)飛舞的屍體影像還在徘徊,她看哪裡彷彿都有屍體和血,止不住地想吐。
全身骨頭都在發(fā)冷,在抖,失卻了血色。
姜苗苗看見晏笈站在屍堆中,冷厲的像個瘋狂的魔鬼,他把殺人當成習以爲常的事情,享受毀滅與殺戮的快感。
他倒提的龍鱗刀狹長鋒利,明月寒霜一樣的刀刃,刀身泓如秋水湛湛,卻從血槽處滴滴答答流下鮮紅的血,連滔滔大雨都洗不去的濃重。
她對晏笈的全部印象,只來自於小說裡一句輕描淡寫的“晏笈其人性情殘暴,兇狠好殺,乖戾無情”。
這樣的句子,但凡是看多了小說的讀者,看見後都不會起一絲一毫內心的波動,就像她原本也沒怎麼在乎,直到看到山洞外的一切。
那時候她才深刻的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小說裡的幾行字,他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一個人,手染鮮血,冷漠無情,乖戾暴虐。
姜苗苗無比後悔自己跑出山洞,無比憤恨自己多餘的好奇心。
她要是乖乖躲在裡面多好,可偏生聽到外面的慘叫聲後,一時沒把持住,不顧腳疼跑出來看,結果把自己給嚇了個半死。
尤其是那些隨處可見的殘缺屍體,破開的腹部,內臟都流了出來。黏黏糊糊的黃白色腦漿,紅乎乎的是肉,黃油油的是脂肪,白花花的是骨頭,還有紫的黑的青的五顏六色······
姜苗苗想著,一股噁心又犯了上來,捂住嘴根本不管用,她頭一偏,哇哇乾嘔。
“嘔——”
腰上突然一緊,她被納入一個還帶著血氣的懷抱,冰冷而又滾燙。
冷的是剛被雨水打溼的衣服,熱的是內力運轉的身體。晏笈大手蓋住她的眼,氣息噴在她耳後敏感的肌膚上,他聲音有些遲疑:“嚇著了?”
姜苗苗還在發(fā)抖,全身冷,耳邊的聲音嗡嗡的,有些遙遠有些模糊,聽不清楚。
晏笈緊緊抱著她,手一遍一遍安撫,從脖頸順脊椎向下,他運轉了內力,讓自己體溫升的更高,好讓她有個取暖的地方。
他沉聲安慰,語調放緩:“以後不當著你面殺人了。苗苗,安心些,沒什麼可害怕的,人都死了,不會傷你。”
姜苗苗閉著眼不說話。她不是怕那些殺手,她害怕的是殘缺的屍體,是晏笈的殺人手段。
但這些,她怎麼說?
因此她只能緊緊閉著眼,不去反駁。
靈敏的嗅覺此時給了她無窮的恐懼之感,晏笈身上的血味太濃了,她都能在腦子裡勾勒出那些血濺到他身上的軌跡。
“你若再發(fā)抖,我只能將你打昏過去了。”晏笈嘆了口氣,輕輕摸上她的後頸。
只要一手刀下去,她能平平靜靜陷入沉睡。而他殺人技巧如此嫺熟,對力度的把控爐火純青,只是打暈而已,絕對不會傷到她。
但是他罕見的有些猶豫,不願意用外力來這麼做,他想讓她自己度過這一道坎。
跟在他身邊,必須見慣了血。就算是將她放入安全的籠子裡當金絲雀,安置籠子的房間,也是要用屍骸砌成。
“我在,別怕,我在。”
他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重複著,撫著她的脊背,吻細細密密落在她的額頭。
不知過了多久,姜苗苗終於緩過了神,晏笈的安撫無疑是讓她放鬆的重要原因,她緊繃的精神慢慢鬆懈下來。
“我好多了,謝謝。”
晏笈頓了頓:“不用如此生疏客氣。我讓你躲在裡面,你亂跑什麼。”
姜苗苗細聲細氣地回答:“不會了。”
“知道就好,你乖一點,以後,這種事情多著,我雖然不會讓你受傷,但死人難免多見。”
姜苗苗在心裡苦笑。
以後?以後還有啊。
晏笈的意思,她大體能猜到幾分。
雖然不清楚他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但很明顯的,他對自己感興趣,就理所當然地想要自己跟在他身邊。
而壓根沒想過,自己願不願意的問題。
他也沒有給過自己拒絕他的機會。這人的自我意識太過強橫,就算寬慰她,說的也是“不當著她面殺人”。
姜苗苗斜目睨了一眼龍鱗刀,刀掛在他的腰間,上面的血已經被雨水衝了下去,明泓泓的刀身上有自然形成的紋路,狀似龍文。
其實早就有過伏筆了,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
“龍鱗衛(wèi)”名字的來源,是晏笈的隱藏身份“龍鱗”。而指揮使“龍鱗”名字的來源,則就是晏笈這柄佩刀。
傳說古代鑄劍名師歐冶子,在造巨闕劍時剩下了一塊鍛造所用的神鐵,三國時曹操的兒子曹丕,用這塊神鐵造就了一把鋒銳無比的刀,長三尺二寸,刀身上花紋狀如龍文,故名曰“龍鱗”。
這把刀後來受用於朝廷之中,因太過鋒利,被用於古時最殘酷的死刑“凌遲”,因爲殺戮太多,煞氣鬱結,是一把名副其實的兇刀。
晏笈極喜愛這把“龍鱗刀”,因他本人就嗜好殺戮。
“我是在問幕後的主使。你也知道,大齊建國不過區(qū)區(qū)六十餘年,前朝亂世留下的世家勢力強橫,連皇室都不放在眼中。這些殺手,也不知是哪個世家派出來的,對皇室而言,是嚴重的威脅。”
晏笈難得解釋這麼詳細的一段話。
姜苗苗拉拉他袖子,舔了舔脣,努力穩(wěn)著聲音不要發(fā)抖,道:“我知道,我會盡量不害怕,你去問吧,我在這裡等你。”
晏笈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輕聲問:“真不怕?說實話。”
“······怕,所以你問完了趕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