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苗變了臉色，她想反駁，可是話到了嘴邊，忽然猶豫。
她想起了自己能讓香毒瞬間成型的血，一滴血，相當於香丸窖藏融合了一年……
她用香毒對付其他人，自己難免也會問到一些氣味，可是她就沒有那麼巨大的反應……
還有孫嬤嬤端上來的摻了毒的補湯，喝了那麼多年的補湯，總不會只有那一次有問題吧？她還活得好好的……
曾經被忽略的小細節一點一點翻上來，從無意中看見難以置信的真相，姜苗苗身體突然失力，腿一軟，跌倒在了椅子上。
“那我娘，”她張了張口，才發現喉嚨又啞了，聲音嘶嘶地像是漏氣，“是怎麼回事？”
木靈哭訴道：“主人身有宿疾，早已知道時日無多，又發現不少下人奴僕開始不再忠心，主人便將我調走，不許我回到京城。”
“那‘姜苗苗’算怎麼回事？”姜苗苗冷冷地問，“你是她唯一信任的心腹，她把你都弄走，無人保護‘姜苗苗’就是她的目的嗎？而你現在，不是也回來了嗎？”
她就是說的“姜苗苗”，而不是自稱“我”。
她感到悲憤痛苦的，是爲了那個小女孩，那個無親人照拂、被伯母捧殺、姐妹插刀，無聲無息死在別莊湖底的，“姜苗苗”。
“不，當然不是?！?
木靈搖了搖頭，她臉上浮現出一個複雜的表情，如果說起來，倒像是一種痛苦、遺憾、解脫、憤怒、悲哀混合的古怪，她開口，聲音很輕很細，卻讓姜苗苗如雷轟頂。
“主人說，若是小主人連活都活不下來，被俗人暗算，或者長成了碌碌無爲的紈絝子弟，那麼都不過是無才無能的庸俗之輩，我回不回來沒什麼區別?！?
姜苗苗手一抖。
“如果小主人能夠從險境中活下來，並且有了力量主動把我找回來了，那麼至少能夠證明……”
木靈看著姜苗苗，嘴脣都激動地在抖動，渾濁的眼睛裡突然亮起一種奇異的光彩，“那麼至少能夠證明，您有了涉及一些秘密的資格，您沒有辜負主人的血脈?！?
姜苗苗忽然覺得，全身有些冷。
原來這是翟姒的打算？翟姒是在利用自己女兒的命去做一個猖狂的測試！
像是原身，就是被葉氏養廢了，所以死了就死了，對翟姒再毫無意義。
而她——哦，她也不是什麼天縱之才聰慧過人，她只是看過原作知道劇情有外掛而已——就像這樣看清了葉氏等人的真面目、至少能夠活下來的人，纔有資格得到翟姒舊臣的擁護！
姜苗苗苦笑，笑容卻冰冷，心中盡是失望的情緒，忍不住諷刺道：“她還是個母親嗎？爲何能夠這麼殘忍?！?
木靈立刻搖頭：“小主人，你不能那麼樣想，主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主人，主人瀕臨病亡，已經毫無辦法了呀?！?
姜苗苗冷漠的扭過頭去，翟姒、翟姒，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罷了，她不願意爲她而又情緒起伏波動——這世上哪裡有這麼狠心的母親！
“你好好養傷吧，我會盡力給你找到治療雙腿的辦法。”姜苗苗站起來，神色漠然，“對了，孫嬤嬤曾經在給我的補湯裡下了毒?！?
木靈愕然瞪大眼睛，姜苗苗繼續補充道：“我發現後把她關在柴房，但是她被鄭媽媽伺機滅口了。鄭媽媽也死了?！?
“孫、孫嬤嬤？鄭媽媽？”木靈顯然十分意外，她緊皺著眉毛，苦苦思索，“明明沒有姓孫和姓鄭的……哦是了，是坎木孫嗎？”
姜苗苗問：“坎木孫是誰？”
木靈神色有些掙扎猶豫，遲疑了好半天，才慢吞吞開口：“就是你說的那個孫嬤嬤。她不孫，她叫坎木孫，另外一個也本不姓鄭，原名是昂正?！?
姜苗苗表面平靜點頭，內心裡卻有驚濤駭浪！“你是叫木靈，還是姓木名靈？”她忽然問。
木靈一怔：“我姓木啊……”
姜苗苗閉了閉眼。
這明顯都不是大齊的名字，是爲了不引起別人疑惑警覺，所以都改了化名嗎？
她之前還以爲，“木靈”就和紅玉藍環、綠衣彩雲、白露蘭溪一樣，都是主人給改的名字，但如果這就是真名——
莫非她們根本就不是大齊人？那以此推論，翟姒會不是也不是大齊人？
會不會，連“翟姒”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哪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我娘到底是什麼人？”她咬著牙問。
“主人不是大齊人，她自小從南秦長大，不過……也不是南秦人?！?
木靈神志有些恍惚，可是語氣是一種不容褻瀆的高貴驕傲，“小主人，您是最高貴的血脈，即使這世間僅剩您一人，也不容許任何人輕視。主人的舊部，都在等您一聲令下?！?
舊部？還最高貴的血脈？
木靈道：“等您滿十五歲及笄以後，便算成年，那時候，老奴自然會把一切都告訴您。”
姜苗苗看著木靈一幅鄭重其事的樣子，心裡卻想著，這些東西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現在活得好好地，不缺吃不缺穿不缺男人娶，找回來舊部做什麼，大旗一展還能領兵造反??？
再說，時間都這麼好多年了，翟姒的舊部還聽不聽話都是二說呢，忠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是會消散的，原身以往十四年不見有人來找，到她十五歲，真就能雙膝一跪倒頭喊主上啦？
因此她只是敷衍笑笑：“你好好養著吧。孫嬤嬤把我孃的嫁妝和葉氏分了，到時候找回東西來，查看有無缺漏還要靠你的記憶?！?
姜苗苗本來想就此離開，沒想到這一句話卻把木靈從恍惚中戳醒，瘋狂掙扎了起來！
“小主人，小主人！你等一等！”
木靈連滾帶爬想從榻上下來，她雙腿已斷，行動不便，眼看就要掉下，姜苗苗頓了頓，還是上去扶住了她。
“你做什麼？”
木靈倉皇地搖著頭，急切地抓住姜苗苗的手：“小主人！您說，主人的嫁妝被坎木孫和葉雪珍分了？”
姜苗苗點頭。
木靈一下子哆嗦起來：“不行，怎麼能這樣……嫁妝裡有那個東西呀，必須要找回來，主人吩咐過，什麼都可以丟，就是不能丟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