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了,展老太君幾乎每隔一兩刻鐘,就要來一次姜苗苗屋裡坐坐。
許是她想起以前,反映過來晏笈那小子應該多次偷偷來過如意院後,把晏笈當成洪水猛獸的她,怎麼還會讓晏笈再接觸到姜苗苗?
也就黃樂怡、露和蘭溪剛剛把事情彙報完,本應該睡下的展老太君就一路衝了過來,姜苗苗著急忙慌把晏笈推進裡屋藏好,她就徑直進了屋。
這一次突襲檢查她沒有發現晏笈,姜苗苗剛剛鬆了一口氣,把晏笈叫出來,還沒說兩句話呢,展老太君又來了!
三番五次,總是卡在時間點,躲躲藏藏游擊戰,姜苗苗都有了種學校裡班主任從後窗偷看的詭異相似感。
一開始還懷疑展老太君爲什麼卡的那麼準,後來發現,竟然是一向仇視晏笈的雞毛撣子通風報信。
晏笈一出現,它就飛去展老太君屋裡喔喔亂叫,展老太君就出來逮人,她年老體弱,可此時全然不見疲憊,反而鬥志高昂。
“祖母,我想睡覺……您別來了唄?”姜苗苗可憐巴巴道。
展老太君呵呵冷笑:“苗苗,祖母挺想你的,你這幾天先搬去和祖母一起住吧,就住我屋的碧紗櫥。”
她銳利的目光在屋子裡四處打量,發誓一定要抓出那個混小子,堅決不給他們見面相處的機會。
就是在這種情況裡,葉氏闖進了如意院。
她一進院門,入目竟然是一隻火紅冠子的大公雞在院中啄食!
公雞!
看見她進來,那雞伸著帶了鐵嘴的金色雞喙,搖頭“喔喔”大叫一聲,葉氏下意識就往後倒退了一步。
她忽然覺得頭髮好像沒洗乾淨,頭皮上有黏溼溫熱的感覺,明明是抹了整整一大瓶的桂花香油,她卻覺得自己頭髮好像還在散發著一股惡臭!
公雞往前走了一步,葉氏“啊!啊!”大叫著跳了起來,那雞黑豆子似的一雙眼睛冷冷盯著她,葉氏竟莫名從裡面看出了鄙視似的情緒。
怎麼可能,這明明就是一隻雞!
葉氏慌神了。
“雞毛撣子,快回來吧。她要是在我院子中被嚇哭了,那我可就罪過大發了。”
懶洋洋笑嘻嘻的腔調響起,葉氏擡頭,看見姜苗苗正趴在窗戶上,向著那隻恐怖可惡的大公雞招手。
那雞喔喔兩聲,竟然像是聽懂了一般,高昂著腦袋走了回去。
“你、你!我可是你伯母,你竟然這麼對我,你這是——”不孝!
葉氏氣得臉都青了,指著姜苗苗就想破口大罵,然而她一轉眼,卻看到屋門大開,展老太君坐在屋裡,冷冷地看著她。
到口的辱罵被憋了回去,她要是敢罵姜苗苗不孝,那展老太君一樣可以用不孝來壓她……
姜苗苗笑吟吟問道:“伯母,你來我這裡幹什麼呢。”
可算是找到了救星!
一聽見葉氏來了,姜苗苗立刻打斷展老太君,拉著她撲去了窗口,要是在讓展老太君說下去,今天內她是別想在和晏笈說一句了。
葉氏恨恨,但也只能裝出一副慈祥地樣子,深情地道:“苗苗啊,你說,你都喜歡東方少主這麼多年了,本身就有婚約,這該嫁了吧?”
先決定成親安撫住東方府,再在準備婚禮時趁機分家,擺脫清楚關係,東方世家就不會報復他們了!
只是她剛說完這句話,不知怎的,全身忽然一冷。
一股森然的殺氣襲向她的心口,嗜血暴虐,眼前似乎有萬千厲鬼哭嘯的恐怖畫面,她吸一口氣連心跳好像都頓住了。
驚嚇令她全身僵硬如石雕,冷汗從額頭滾滾而下,全身打顫。
這是怎麼回事?
葉氏懵了,那股殺氣滲進了她骨子深處,沿著血液流淌,而她一閉眼就能看見那些恐怖的鬼,不閉眼耳中也有耳鳴似的哭嘯聲,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此時的葉氏還不知道,這樣的幻想會****夜夜伴隨著她,讓她白日不得凝神黑夜不得休息,不過幾天便把她折磨得精神衰弱,生不如死。
葉氏原本打定注意,即使是哭天喊地或者怒罵威脅,都要逼迫姜苗苗同意成親。
出乎她意料的,姜苗苗卻滿不在乎點頭:“可以啊,什麼時候?要是能快點就更好了。”
葉氏頓時大喜,但是她一口氣還沒鬆出來,姜苗苗又開了口。
“那伯母你該把替我保管了四年的嫁妝還給我了吧?我祖母、我孃的,那可是東方世家呢,要是嫁妝少了,可是相當不給他們面子的一件事,就怕他們惱怒呢。”
她還特別真誠地微笑,舉起了手中的一張紙:“這是我剛剛找到的我孃的嫁妝單子,上面東西都記得清清楚楚,一件都不能少呢。”
葉氏忍著耳邊刺耳的鬼哭耳鳴,用一種見了鬼似的目光瞪著姜苗苗。
姜苗苗笑得各位的“溫婉可人羞澀無辜”,活像是另外一個陌雲裳。
但眼神裡滿滿的惡意,彷彿寫著“伯母我恨嫁啊你快給我嫁妝我這就打包帶走”這幾話。
“不行——”葉氏下意識張口就拒絕,她現在哪裡拿得出那麼多!
她絞盡腦汁找理由質疑。“你的嫁妝——嫁妝,你怎麼會有嫁妝單子的!”
哪兒來的,當然是木靈寫的了。
姜苗苗沒想到木靈的記憶這麼好,雖然她說,這都是有規格有講究的,有跡可循,但這蠅頭小楷,還足足寫了幾十頁紙,厚厚的一大摞呢。
姜苗苗無辜的笑:“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呢。”這種笑容,她是學的陌雲裳。
陌雲裳的笑她看了心生厭惡,但自己用出來的時候,看到葉氏被氣到青黑的臉,卻覺得真心爽爆了!
“我念給你聽啊,”她對著單子看,大聲道,“薰貂東珠頭冠一頂、黑狐東珠頭冠一頂、玉草夏冠一頂、絲絨冠一頂……”
數量太多了,姜苗苗數了數,“十二頂冬冠、十二頂夏冠、十二頂——哎呀,就是一年四季各十二頂。”
繼續往下看,“首飾,九鳳銜五掛珠點翠鳳鈿對硃紅金漆龍鳳呈祥鈿盒、雙如意銀邊鈿全分、攢珠攢珊瑚累絲蜜蠟松石褂扭十副……”
她直接翻了十七八頁,全是讓人看著就眼饞的寶貝!
“首飾都這麼多啊,你可別想給我漏下一個!還有傢俱服裝,緙絲天馬皮袍、玉色縐綢襖、絳色江綢無袖洋灰鼠皮緊身……各色江綢綾襪二百雙……紫檀龍鳳五屏峰銅鏡臺、黃花梨雕花千工牀……”
衣服寫了二三十頁,傢俱寫了二三十頁,麻蛋,翟姒怎麼這麼富,她想打劫了怎麼辦!
姜苗苗之前沒詳細看過這單子,現在一看,眼睛都紅了。
虧之前還以爲原身多麼有錢呢,那還是葉氏把東西弄走剩下的點點末末,就把她個沒見識的唬得兩眼放光,現在看了這嫁妝單子……
嗚嗚嗚翟姒真心土豪!
“沒有那麼多!沒有那麼多!”
葉氏尷尬惱恨,又羞又怒,一方面她懼怕東方世家真的因此報復,另一方面,她真的拿不出那麼多東西來啊!
早都被她偷偷賣了,銀子大部分塞進自己腰包,剩下的都用來上下打點,想方設法給姜銳買官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