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突然想到應和帝的一句“生米煮成熟飯”,晏笈覺得頭有些昏沉,那點疲憊瞬間襲來,他乾脆利落扯去身上衣物,打算小睡一下休憩。
可是他剛剛脫了外衣,再踢掉靴子,坐在牀沿一轉身,就看到他的小姑娘睫毛微微顫動,眼睛緩緩睜開。
——而他正保留著扯去中衣的動作。
“……你醒了。”晏笈十分鎮定自若的說道,不著痕跡將扯去一般的衣襟一斂,重新系上,搶在姜苗苗開口前率先道,“我昨天去見了一下師孃。”
姜苗苗原本呆愣地看著他衣襟下漏出的勁實古銅色肌肉,聞聲注意力立刻被搶了去,“啊?我祖母!不是——我這是在哪兒?睡了多久了?呃,祖母,她,她說了什麼?”
“這是慎刑司,我的臥房,我來換件衣服。”
晏笈欲掩彌彰解釋道,一邊去衣櫃裡找出了幾件新衣服換上。
他含蓄地告訴她,他和展老太君見了一面,友好合作達成了初步共識,決定讓姜苗苗現在慎刑司修養,過段時間再回去。
“祖母她能同意?”姜苗苗深表懷疑。
晏笈不動聲色:“師孃非常同意。我說了我這裡有醫術好的神醫,她主動提出讓你徹底養好了再回去,還要我好好照顧你。”
姜苗苗:……呵呵,我信了你我纔是大傻子。
“我睡了幾天了?”
“這是第三天。”
行了,什麼都不用說了,晏笈把她扣了三天,展老太君不知道知道纔怪。
她肯定要找晏笈討要個說法,晏笈的身份就會被展老太君知道,按照上次展老太君對晏笈厭惡的程度,定然是大發雷霆,將晏笈臭罵一頓。
晏笈道:“你想回去?”
他聲音有點低沉有點啞,頭也是微微垂著,雖然什麼都沒有明說,但滿身都籠罩著的低氣壓好像就在叫囂著“不許走不許走不許走!”一般。
“呃,我嘛……”姜苗苗幻想祖母發怒的樣子,就好像是偷吃糖被抓包的小孩子一般,率先心虛了。
她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不由瞇起,彎成了兩輪躲閃的月牙兒,幾日充足的睡眠早讓她精神恢復。
方丈度過的修爲已然煉化,身體健康到了最巔峰的時刻,此時她瑩潤的脣紅如晚霞,嘴角一咧,露出一點尖尖的虎牙。
本是九分顏色,此時的勃勃生氣,將容顏之豔麗生生拔到了十二分,尚且年幼,也有了國色天香的資本。
於是姜苗苗就用這種滿面紅光、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樣子,一縮脖子,氣息奄奄呻吟道,“我還暈……我還沒好……啊不行了,我昏過去了!”
她撲通一聲往後倒了回去,裝死。
坐在她對面的晏笈,看著她生龍活虎的樣子,脣角微勾,深沉的黑眸卻更幽暗了幾分,目光微微落向她瑩潤的脣。
伸手過來摸了一摸額頭,嚴肅道:“對,你還是有點熱,再修養幾天才能出門見風,這幾天也不要下牀了,好好休息。”
姜苗苗噗嗤一笑,睜開眼,斜斜瞅著他,懶洋洋招了招手。晏笈眸色越發深沉,漸漸覆過去,一股奇特的氣息漸漸從兩人之間蔓延的出來。
偷偷摸摸蹲在屋外面的偷聽牆角的娥媚,被兩人的無恥程度驚呆了!
人怎麼能這麼厚臉皮呢?還要不要臉啦!把人家大姑娘家扣下還不許下牀,你這是要搞事情啊!
必須要阻止他們,阻止這對無恥狗男女。
他心中突然充斥了一種孤獨的憂傷,是空曠的寂寞被放逐,脆弱的喧囂想要逃離這方天涯,靈魂也要流浪,那是神秘的愛情滋味,敲打著羈旅之人疲憊的心。
娥媚長長吁了一口氣,覺得此時的自己是多麼的孤寂和偉大,是不被世俗理解的英雄。
他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毅然地站了起來。
這一刻,彷彿那度過了易水河風蕭蕭中一去不復返的荊軻附上他的身,悲壯滿懷,他掏出一柄藥杵握在手中,大喝一聲,一腳踹開了房門!
“別動,打黃掃非!”
——他並不知道,這種令他感到酸臭肉麻的痛苦,一般被稱之爲單身狗的憂傷。
姜苗苗和晏笈愕然扭頭。
此時兩人姿態的確親密,晏笈半邊中衣零落,懷擁著姜苗苗,而撫著她臉頰的手指,剛剛劃到脣側,拇指按住柔嫩脣瓣,微微下陷,正準備親下去。
娥媚手指兩人,滿臉嫌棄,用一種氣憤填膺不忍直視的語氣嗷嗷大叫:“你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衆目睽睽之下!怎敢做這種事情——哎呦我去!”
屋裡銅盆中的水霍然暴漲,像是有生命一般化爲層層冰錐,散發著森森寒氣刺了過去。
娥媚大驚失色,上躥下跳躲閃,最後直接撞開窗戶摔了出去,狼狽逃竄:“我一片好心——噗嚕嚕嚕!”
慘叫聲連連,冰錐被他打碎,卻立刻實化爲須虛,重新融化流淌的水,對著他的鼻子耳朵嘴巴就往裡面灌,娥媚張牙舞爪被嗆得直咳嗽。
晏笈冷道:“有事說事,浪費時間。”拿薄被一卷,將姜苗苗裹了起來,姜苗苗撕扯著硬是把手鑽了出來。
娥媚一臉控訴,但是在晏笈面前不敢放肆,不再胡鬧,哼道:“你那兩個嬤嬤的屍體我看完了,都有問題。”
“什麼問題?”
“都是同一個。”娥媚拿手從自己左下頜骨處,沿著頸下緩緩劃向右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看到我給你比劃的地方沒?”
“怎麼?”
“你要從口腔內,找到那兩個人的這兒,一刀割開,”娥媚笑容充滿惡意,語氣陰森森的,像是講鬼故事,“撥開皮肉,那血咕嚕咕嚕地冒,你得伸手進去找到骨頭……”
姜苗苗打了個寒顫,全身一冷。
“用手一撕,整張臉五官皮肉都掀開,把肌肉和骨膜分離,露出骨頭,紅色的肌肉還在跳啊,血管不停鼓動,紅色的血從手指上淌,熱乎乎,黏糊糊,用鋸子把骨頭劇了去……”
一陣風吹,燭火輕晃,噗嗤滅掉,周圍空氣莫名變冷,黑暗中,他突然伸手。
“就這麼的——哇!”
冰涼的指尖在姜苗苗臉上一劃,鋒銳得像刀子在割!
“嗷!”
姜苗苗慘叫一聲,抓起擺設的瓷枕砸了過去。
娥媚沒料到這小丫頭沒有往晏笈懷裡躲,反而拿硬邦邦的瓷枕砸自己,大驚失色,扭身就想躲。
然而晏笈擡手從指尖冒出一股寒氣,他身子一僵,動彈不得,被瓷枕劈頭蓋臉重重砸下,登時眼前金星亂冒鼻血橫流,抽搐著倒了下去。
“活該。”姜苗苗不解氣,跳起來踩了他一腳,“讓你撞鬼嚇唬我。”
娥媚慘叫:“我可是好心好意幫你!你過河拆橋啊,信不信我就不告訴你,你那兩個嬤嬤根本不是大齊人而是南秦的人了?”
姜苗苗冷笑:“可是你已經告訴我了。她們是我娘帶來的,難道我娘是南秦的人?南秦醫術有這麼高水平,開刀削骨都不會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