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航班的搜救工作展開已超過七十二小時,根據專家初步分析,排除了本次航班中人員存活的……”
電視銀幕上失事現場的圖像歸於一片沉寂的黑。張薰羽關了電視起身,拉開窗簾。
很好的天氣,日光明朗,像以前她和易千率所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因爲你還沒有來得及把那枚戒指套上我的無名指。你怎麼會有事呢?所以我也會好好的,在你找到我之前,我都會好好的。
易千率,我讓你等了我太久,現在就換我來等你,在我們錯過的七年裡等你。
“媽媽。”Mion揉著睡眼走過來,拉著張薰羽的衣角。
“Mion醒了?”張薰羽蹲身看著Mion,“去洗漱吧,早飯後媽媽送你去上興趣班?!?
“唔,好?!?
Mion上興趣班的地方離小區(qū)不過十多分鐘的距離,張薰羽沒有開車,牽著Mion直接步行,看著Mion開始上課了,坐在畫家旁開始畫畫才往回走。
她不想要讓Mion過她和易千率小時候的生活,每天上著精英課程,不被關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自己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完美,這種幼年是缺失的不完滿的。垂著稚氣未脫的臉一筆一筆的專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Mion,纔是處在最好的狀態(tài)。
張薰羽的雙頭兜在外套口袋裡,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現在是倫敦時間九點整,中國時間下午五點整,俄羅斯時間十二點整。
現在你在哪個時空呢?
張薰羽垂著頭向前,忽然腳下的步子就是一頓。
馬路對面的街拐角,有一抹頎長的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黑色的大衣消失在拐角。
……和易千率同樣的身高,和易千率同樣的衣著風格!
所有的喧囂聲響就此停止,張薰羽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聲聲急促的響在耳邊。
易千率……易千率!
像是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這三個字,張薰羽已經看不見其餘的所有東西,動了動腿向馬路對面跑過去。
WWW ?ttκд n ?¢o
急促的剎車聲和英文的謾罵灌進耳裡,張薰羽已經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易千率……”拐角那抹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只剩下一條空蕩的街。
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轉口都在眼前扭曲,光怪陸離,張薰羽不斷的穿行在每一個可能的街口,但是沒有,所有的地方都沒有和易千率相似的背影,眼前都是和亞洲人不同的偏褐色發(fā),和易千率不同。
剛纔……是幻覺嗎?
僅僅只是因爲她太想見到易千率而已嗎?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一個是張薰羽想要看見的。
張薰羽瞬間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淨了一樣,定定的站在街口,很久才轉過身往回走。
只是幻覺而已啊……但總還是會有易千率出現在她眼前的這一天吧。
一步一步的從人羣中穿過。
總還是易千率出現的一天的,她等下去就是了。
低垂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腿,修長有力,被包裹在西褲裡。
張薰羽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似的,連呼吸都極小心,緩慢的擡起頭來——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站在報刊亭前翻看著什麼。
和剛剛張薰羽在街拐角看見的身影一模一樣,頎長挺拔的身形,隱隱帶著凜然。
“易千率……”張薰羽的手緩緩的,從倫敦冬季寒冷的空氣裡,落到男人的肩上,手下有別於虛空的觸感讓張薰羽的眼裡漫起潮意。
易千率……
男人手裡是一本半翻開的新聞類讀本,轉過身,白皙的不像亞洲人的皮膚,一雙微帶墨綠的眼:“Excuse me?”
不是易千率。
背影和易千率很相似,但是不是易千率。
張薰羽後退了兩步,手垂落回身側:“sorry?!?
所有的情緒都消失殆盡,心裡一瞬間空蕩的可怕。
街道很長,張薰羽失神的向公寓的方向走。
其實應該明明知道那不是易千率吧,和易千率相似但也並不是完全的相似,身上也沒有易千率的氣息。但只要是有一絲一毫的可能,都足夠她奮不顧身的追出去了。
她怕絕望,她怕那個人真的就此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可是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張薰羽,你明明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苦楚的笑了一下,張薰羽向著原路走回去。
什麼都不想去看,什麼都不想去思考。
“當心!”
忽然之間,手腕被人從後面扯住,張薰羽被拉進一副寬厚的胸膛,低沉的聲音從胸腔裡滾出來,聲線,氣息,所有能感知到的東西都是熟悉的。
身後一輛車幾乎是貼著張薰羽的身子呼嘯而過。
男人舒了一口氣:“張薰羽,你走路的時候都不看紅綠燈的嗎?”
剛纔張薰羽走近街邊,綠燈轉紅了都沒有停下,他看著來往的車流心跳幾乎停擺。
易千率鬆了鬆手,想要鬆開張薰羽,卻被張薰羽緊緊的抱住,胸口有溼潤的潮意浸溼衣衫,霎時間易千率的心口也漫上了一片潮意。
“這麼多年,你在倫敦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嗎?”易千率的手爬上張薰羽的發(fā),一下一下的梳理著。
張薰羽環(huán)著易千率,沒有回答,易千率胸口的位置,溼意越擴越大。
“爲什麼不聯繫我?”張薰羽緊緊的絞住易千率的衣襬,“這麼多天,爲什麼不聯繫我?”
“我以爲你不想見到我?!币浊蕮嶂鴱堔褂鸬谋臣梗矒釓堔褂鸬那榫w。
在被薄梔告知一切的時候張薰羽沒有哭,在以爲和易千率從此陰陽兩端的時候張薰羽也沒有哭,但現在靠在易千率的懷裡,被易千率安撫著,張薰羽原本要止住的眼淚卻掉的更急:“你知不知道……我以爲你死了,你知道我騙自己騙的有多辛苦嗎?!”
“對不起?!币浊实南骂€抵著張薰羽的額角,越發(fā)緊的抱著張薰羽。
張薰羽也不知道爲什麼,最後會把易千率帶到租住的公寓,只因爲易千率在他耳邊低輕的一句“我餓了,想吃你做的面”。
一碗撒著蔥花的清湯麪被放到桌上,張薰羽的情緒已經全部收斂,把一雙筷子遞到易千率手邊。
易千率擡眼看著張薰羽,接筷子的手直接握住張薰羽的手腕,微一使力,張薰羽的身體就失衡的跌坐到易千率腿上。
“你好好吃東西,放開我。”張薰羽紅了下臉,晃了晃腿想從易千率身上跳下去。
“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币浊拾褟堔褂鹁o緊錮在懷裡,“你知道的,吃麪只是一個幌子,我……很想你。”
易千率埋在張薰羽的發(fā)間,語氣繾綣。
張薰羽掙扎的動作在瞬間止住,垂著頭彎了彎嘴角:“那我把面倒了。”
易千率嗅著張薰羽發(fā)間的淡香低低沉沉的笑:“別了,我是真的餓了,這些天都沒有好好的吃過東西。”
易千率的語氣輕鬆,張薰羽心裡卻一陣發(fā)澀。
易千率大概是真的很久沒吃東西了,一筷一筷的挑著面大快朵頤,很快就見了底。
“易千率,可以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張薰羽看著易千率擱下筷子,輕聲問,聲音裡還有些微微的發(fā)啞。
“你知道墜毀的是我原本要乘坐的航班了?”易千率望著張薰羽,只不過不到半個月沒見,張薰羽像是憔悴了很多,眉眼間顯出幾分疲倦和戚然。
原本要乘坐?
張薰羽微微一怔:“你沒有上飛機?”
易千率擡手,撫了撫張薰羽的眉梢:“剛剛要登機的時候收到消息,程池收集到了一些重要資料,所以沒有登機。後來又因爲一些事情在A市多待了幾天,今天早上剛剛抵達倫敦?!?
張薰羽頓了頓,注視了易千率許久,才艱澀的開口:“資料和事情,都是和小昔有關的嗎?”
“你都已經知道了?”易千率皺了皺眉,“誰告訴你這些的?薄梔?還是裴然?”知道所有事情的左不過三個人,程池,薄梔,裴然。程池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知道他沒有上飛機。
“重要的是這些是不是真的,而不是誰告訴我的。”
易千率深深的望著張薰羽,眼神晦暗起來,輕薄的脣啓了啓。
“咔嗒——”
門被打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小薰,我……”顧沉的聲音戛然而止。
張薰羽立時從易千率的身上跳下來:“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發(fā)現根本無從解釋,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易千率瞇了瞇眼,看著顧沉身後那個不過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這是你和顧沉的兒子?”那雙眼睛……怎麼看都要更像他多一些。臉上更是和顧沉沒有一處相像。
張薰羽的面上露出尷尬,正想要出聲解釋,Mion忽然拉住顧沉的手搖了搖:“爸爸,這個男人是誰?”
張薰羽的心情已經是驚訝不足以形容的了。
Mion居然叫顧沉……爸爸?
彷彿怕張薰羽和易千率沒有聽清似的,Mion擡著一雙清澈的眼再一次開口:“爸爸,這個人是媽媽的朋友嗎?”
易千率徹底黑沉了一張臉,伸手把Mion強硬的拉到自己身前:“看清楚,我纔是你爸爸!”
Mion顫了一下,面上露出懼怕的表情:“爸爸,這個叔叔好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