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離開H鎮(zhèn)的那一天，是在兩天之後。
天空是很通透的湛藍，幾抹雲(yún)在那層通透的藍上漂浮著，有大片的日光從某一片雲(yún)後落下。
張薰羽瞇了瞇眼，看著天空上格外好的天氣。
時節(jié)正好，適合離別，適合重逢。
而張薰羽正是要離別和重逢，和H鎮(zhèn)，和顧沉離別，和A市，和A市所有相識的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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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生活了整整一年半，但張薰羽真正需要帶走的東西似乎很少，顧沉幫著張薰羽把行李箱拖到門口，只要公寓的這扇門打開，門外就站著易千率的保鏢，會從他手裡接過行李，也會從他身邊徹底的把張薰羽帶走。
顧沉的眸色深暗，深深的看著張薰羽。
這大概是顧沉最後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看著張薰羽了，從此往後，他和張薰羽就真的沒有干係了。
“顧沉。”張薰羽看著他，“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張薰羽的手抵著行李箱的拉桿上，有一節(jié)手鐲從張薰羽的袖子裡漏出來一些。
滴膠的鐲子，可以看見一些風(fēng)鈴草的花瓣。
顧沉認得那個鐲子，那是張薰羽第一次做滴膠，也是最後一次他和張薰羽一起做滴膠。顧沉還記得，滴膠不慎被張薰羽碰了一下，然後他就在張薰羽的指紋旁邊，印了一個指紋，和張薰羽的指紋相抵。
那大概是唯一能證明他和張薰羽曾經(jīng)也這麼親密過的東西了，但也只是曾經(jīng)而已，而且就算是那時，張薰羽對他也不是對易千率的那種感情。
顧沉很淺的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想留下來。”
他已經(jīng)沒有回到A市的必要了，A市沒有什麼值得他回去的東西，但H鎮(zhèn)，卻是的確有讓顧沉不願意割捨的東西。
最讓人沉溺的就是回憶，就算回憶會加深無法得到的痛苦，依舊沒有人能選擇舍下那些回憶。
到了現(xiàn)在顧沉才發(fā)現(xiàn)，“隔板”的研究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對一個人來說最爲(wèi)重要的記憶，就算是再讓人感到痛苦，也不會有人想要輕易的刪去。
顧沉的目光下滑，落到張薰羽的手腕上：“這個鐲子可以送給我嗎？”
就算已經(jīng)決定了徹底放手，易千率到底還是想要留下一些東西，至少是用來證明他所沉溺的那些回憶至少是真實的。
張薰羽沒有猶豫的把鐲子從自己的手上退下來，遞給顧沉?xí)r視線掃過滴膠鐲子上的指紋，微微頓了一下。
顧沉笑的澀然：“小薰，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留作紀(jì)念。”
“抱歉。”張薰羽垂了垂頭，把滴膠鐲子遞給顧沉。
顧沉接過滴膠鐲子，嘴角的笑越發(fā)的澀。
以前顧沉曾經(jīng)說過，張薰羽永遠不需要對他說謝謝或抱歉，但是沒有一次張薰羽這麼做了。
還真是……敗的一塌糊塗。
顧沉最後拍了拍張薰羽的頭：“好了，走吧，易千率還在等你。”
張薰羽看著顧沉，顧沉選擇了留下來，那麼這一次，大概她和顧沉就真的不會再見
到了吧？
似乎有很多話鯁在喉間，卻又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薰羽最終還是轉(zhuǎn)過身，拉開了公寓的門。
其實現(xiàn)在，說什麼大概都是無用的吧？很多事情，顧沉並不是不明白，只是這麼多年，要舍下已經(jīng)刻進心臟的習(xí)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池已經(jīng)候在門外了，伸手從張薰羽的手裡接過箱子：“張小姐，易先生和Mion小少爺在樓下等您。”
“嗯，我們下去吧。”張薰羽跟在程池身後，乘著電梯下了樓。
易千率正蹲下身在和Mion說些什麼，看見張薰羽從電梯出來的時候起身：“和顧沉道完別了？”
易千率的語氣裡透著些微的酸意。
“嗯。”張薰羽點了點頭，“顧沉在我心裡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雖然知道易千率不會誤會什麼，只是有些酸意，很快也會散去，張薰羽還是出聲解釋。
如果易千率真的會誤會什麼的話，站在門外等著張薰羽和顧沉告別的就不是程池而是易千率了。
程池站在門外，只是給張薰羽拿行李，但如果是易千率站在門外，就不僅僅是如此了。
易千率只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向張薰羽攤開手：“走吧，飛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綴著枚戒指的手落盡易千率的掌心，剛好被易千率的手包握住，契合的大小。
易千率牽著張薰羽，張薰羽的手裡又握著Mion的手。
“真的不想在繼續(xù)在這裡多待幾天？”易千率問張薰羽。
張薰羽搖了搖頭：“沒什麼好多待的了，我原本就不屬於這裡。”
原本就不屬於這裡，所以就算待多久又怎樣呢？最終還是要回到自己屬於的地方，沒有一點回環(huán)。
在這裡生活了一年，張薰羽對於H鎮(zhèn)其實多少還是有一些不捨的，H鎮(zhèn)是個很好的地方，居民都很良善，明明是地處沿海，卻沒有半分沿海城市的喧囂和浮躁，安詳?shù)南袷潜粫r光遺忘了一樣。很難爲(wèi)顧沉能找到這樣的地方。
只是僅僅是一些不捨而已，不至於讓張薰羽強烈的想要留下來。
現(xiàn)在張薰羽只想要在易千率的身邊，和易千率一起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飛機停在那天張薰羽穿著家居服和拖鞋衝出來找易千率的位置，從易千率一家三口，到保鏢，沒有一個人員的變動，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一次張薰羽是要跟著易千率和Mion一起離開的。
晴朗一片的天氣正好適合飛行，張薰羽撐著下顎看了窗外碧透的天空很久，偏過頭來問易千率：“易千率，我以前是做什麼的？”
易千率劃著手裡的pad處理文件，張薰羽的話從耳邊掠過，易千率依舊頭也不擡：“唔，你以前……”
“媽媽，你以前是每天都在家照顧我的，沒有其他的事情。”Mion已經(jīng)搶在易千率之前回答，臉色沒有絲毫異常的胡扯。
張薰羽懷疑的看了Mion一眼：“怎麼可能？我沒有工作嗎？”
全職太太？
那類人和她未免太不相似了，而且張薰羽對於Mion的話沒有絲毫覺得確然如此的感覺。
易千率終於從文件中擡起頭，涼涼的瞥了一眼Mion：“Mion，上次你騙媽媽我和顧沉叔叔打架之後，是怎麼跟我說的？”
Mion立即噤聲。
再也不騙媽媽不對媽媽說謊什麼的……可是他也很想媽媽可以每天在家陪他啊，而不是和爸爸一樣每天忙著公司的工作。
易千率咳了一聲，認真的看著張薰羽，眼裡又是溺死人不償命的深情：“老婆，你以前是專門在公司陪老公工作的。”
……
更不靠譜了好嗎？！
張薰羽和Mion齊齊鄙夷的看著易千率，任憑易千率的目光再深情，也不可能把張薰羽誆進這種程度的謊裡。
還不如Mion說的，她是全職太太有可信度。
“老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以前是我的秘書，每天就在公司裡陪著我工作。不信你問這些保鏢，他們都知道。”易千率無辜的看著張薰羽，語氣真的不能更真，但話卻假的不能更假。
一衆(zhòng)保鏢齊齊耳觀鼻鼻觀心。
“媽媽，爸爸騙你！你以前自己管理了一間很大很大的公司，是公司的首席！”秉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優(yōu)良品質(zhì)，自己沒有落的好處的Mion同學(xué)堅決不讓易千率有機會更落的好處，積極揭發(fā)檢舉。
管理一家很大的公司？公司的首席？
張薰羽挑了挑細黑的眉，目光從Mion身上轉(zhuǎn)到易千率身上，等著易千率再次開口。
易千率乾笑了兩聲：“老婆，我這不是覺得，你現(xiàn)在什麼都不記得，就算是回了公司當(dāng)首席也不方便處理工作麼？還不如跟在我身邊先當(dāng)秘書，慢慢的再重新熟悉工作了之後再回去管理你自己的公司，不是更好麼？”
張薰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易千率，示意易千率接著編。
易千率的笑越來越生硬，最後終於徹底的垮下來：“好吧，老婆，我只是想讓你多陪陪我，你都不知道，這一年多我多想你。沒有你在身邊，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工作，我的心都是空的。”易某人謊話說的沒什麼可信度，情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媽媽，我也只是太想你了，你都不知道，這一年半我多想你。沒有媽媽在身邊，我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學(xué)習(xí)和拼圖，我的心都是空的。”學(xué)習(xí)能力一向很強的Mion立刻有樣學(xué)樣。
“你們兩個少來，我的公司叫什麼？現(xiàn)在是誰在幫我管理？”很可惜，張薰羽好話已經(jīng)聽易千率說了太多，對於一般的情話已經(jīng)基本免疫。
易千率只能垮下來，如實作答：“你的公司叫張氏集團，是你祖輩留下的家族企業(yè)，在岳父一輩做大，現(xiàn)在是你的特助在代爲(wèi)管理，叫裴然，很有能力，也很是可信，你可以放心用他。”
張薰羽睨了易千率一眼：“我助理是你的人？”
……
易千率簡直要懷疑張薰羽是不是真的失憶了，還是根本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