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被褥一如易千率所說的乾淨，格紋的被面，擁在懷裡的時候可以嗅見被套上洗衣液的淺淡味道。
和易千率衣服上的洗衣液似乎是一個牌子，很淺淡的薄荷味，嗅在鼻間就能想起易千率身上的清冷感。
張薰羽閉著眼，眼前不斷的都是剛纔易千率的吻落在自己發間和額上的樣子，張薰羽甚至可以想象得見易千率眼裡的神情。
那種柔軟的、小心翼翼的，彷彿對待至寶一樣的神情。
張薰羽深深的呼吸了兩次，依舊無法趕走眼前的畫面。
她大概，是睡不著了吧。
睜開眼，張薰羽的臉在枕面上蹭了兩下，輕輕淺淺的嘆了一下。
“張薰羽。”門忽然被敲了兩下，易千率極有質感的聲音隔著一扇門傳過來，卻彷彿是響在張薰羽耳邊一般。
張薰羽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彷彿易千率就在牀邊看著她，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一樣。
“睡了嗎？”門又被敲了兩下，大概是因爲張薰羽沒有開門，易千率問了一聲。
張薰羽有些懊喪的揉了揉長髮。
張薰羽，你怎麼這麼沒出息了？易千率不過是叫你一聲， 你卻像是被獵人發現的獵物一樣，這樣的反應。
“還沒有。”張薰羽趿著棉拖給易千率開了門，“怎麼了？有什麼東西要拿嗎？”
門外，易千率倚著門框隨意的站在那裡，看見張薰羽出來對著張薰羽淡淡的笑了笑，自然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易千率對張薰羽揚了揚手裡的水杯和藥盒：“先吃點胃藥再睡。”
張薰羽看著易千率手裡的藥盒，扶著門框的手指頓了頓，易千率手裡的藥正好就是張薰羽常吃的那種胃藥，這麼久以來，張薰羽從來沒有換過。
從易千率手裡接過藥盒拆開，剝出兩片藥片，就著易千率遞過來的水嚥下去。
張薰羽雖然腸胃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常年吃藥，只有不舒服的時候纔會自己乖乖的吃藥，其他時候，張薰羽一般是不吃藥的。以前和易千率在一起時更是少吃藥，畢竟藥多少都有副作用，易千率比較喜歡在張薰羽的飲食方面多注意些，通過食療調養張薰羽的腸胃。
前兩天都沒怎麼好好的吃過東西，張薰羽的胃裡的確算不上太舒服。
把水小口小口的喝完了，張薰羽才把杯子遞迴到易千率手上：“謝謝。”張薰羽輕聲道謝，隨口多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是吃這一種胃藥？”如果張薰羽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第一次在易千率眼前吃胃藥纔對，易千率怎麼知道她慣吃的胃藥是什麼？
易千率聳了聳肩：“因爲你一直吃的是這一種胃藥，差不多六年半了。這種胃藥最適合你的身體狀況。”易千率反過手裡的藥盒，已經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後面的成分表。張薰羽真正患上胃病，還是在張薰羽在倫敦的那七年間，幾乎是張薰羽第一次在醫院檢查出胃病的時候易千率就已經知道了。
……六年半？所以在
她有記憶的五年前，她就已經有胃病了？
問這句話的時候差些沒有反應過來，易千率以前和她的關係是極親密的，當然知道張薰羽又胃病以及張薰羽一貫吃的是那種胃藥。
“不過你以前很討厭吃胃藥，不疼到極致是不會吃的。”易千率看著張薰羽的目光遙遠了一些，又想起了那個渾身都刻滿驕傲的張薰羽，“就像討厭醫院一樣，你也不喜歡吃藥，有時候讓你吃藥，要花不少心思。”豈止是花心思，幾乎就稱得上的鬥智鬥勇了，在張薰羽胃疼的時候，易千率爲了讓張薰羽吃東西可以說是什麼方法都用盡了。
“我以前很討厭醫院？”張薰羽怔了怔，這個張薰羽自己倒是沒想到，她去顧沉的診所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對於這種地方是討厭的。
“嗯，你以前不太喜歡醫院，大概是覺得醫院裡太壓抑了。不過後來就沒有太排斥了。”易千率知道張薰羽爲什麼討厭醫院，不過這種事情不讓張薰羽想起來反而要更好，淡淡的一句話掩飾過去。
“好了，不要多想了，去睡會兒吧。”易千率瞥了瞥張薰羽眼下淡淡的青黑，張薰羽昨天晚上應該沒睡好。
張薰羽其實也並不是，對於自己的離開完全沒有在意的。
易千率勾了勾脣角，最後伸手摸了摸張薰羽的頭頂，替張薰羽把門帶上。
只剩下張薰羽一個人愣愣的站在那裡，手觸上易千率剛剛摸過的地方，眨了眨眼。
不要這麼自然的做這種動作啊……她怎麼可能不多想？怎麼可能好好午睡？
不過……對於之前在廚房吻自己，易千率似乎不是太在意的樣子。
張薰羽垂了垂眼，梳了梳長卷發不再深想，躺回了牀上。
張薰羽原本以爲自己會睡不著，結果嗅著杯子上的味道，倒是很快就睡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昨天晚上沒怎麼睡的緣故，張薰羽睡得格外的沉。
明明只是午睡而已，張薰羽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
因爲睡的時間太長，張薰羽醒過來的時候頭腦有些昏沉，反倒是越睡越覺得發睏，但還是撐著久睡過後微微發軟的身子下了牀，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之後就出了臥室。
張薰羽從臥室出來的時候，Mion也已經醒了，在客廳裡支著畫架畫著什麼，易千率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pad，偶爾擡眼看一眼Mion的畫。
單單是看著就覺得很溫暖的畫面，有某種幸福感淡如流水的從心裡劃過，彷彿她們本該如此一般。
張薰羽站在房門外，隔著幾米的距離看著易千率和Mion，臉上也不自覺的彎了恬淡的笑。
易千率似有所感的偏了偏頭，正好對上張薰羽的視線：“醒了？”
易千率的聲音低低沉沉的響起，帶著夏日午後的慵懶感。
“媽媽。”Mion手裡的畫筆也停下了，回過頭來看著張薰羽，“媽媽，午安。”
“嗯，午安。”張薰羽慌忙錯開眼不再看易千率和M
ion，目光一掃卻掃到一旁的小書架。
公寓不比易千率在A市的房子，格局有限，還需要闢兩間臥室出來，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作爲書房，易千率在客廳的牆上內嵌了一個很小的書架，只擺了兩排書不到，但也算是很雅緻了。
繼續站在這裡反而顯得尷尬，張薰羽走過去，蔥白的指從書脊上滑過。
易千率看的書倒是很雜，八成都是金融類的著作，零星有幾本很跳躍的類別。
張薰羽的從書架上取了一本《gone with the wind》，翻了翻，內頁都是英文，原文版的《飄》。
“你看《飄》？”張薰羽隨意的翻到某一頁，有些訝異。
原本以爲易千率早就過了看這種書的年紀了，而且喜歡這種書的人，應該是女孩子居多，沒想到易千率也會看。
“不是我看，給Mion學習英語用的。我偶爾會翻兩頁。”易千率解釋，《飄》他當然也看過，是一本很不錯很有深度的書，只是現在主要是給Mion一面看一面學習英語的。
用英語原文鉅著來學習英語？
張薰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一旁的Mion也是一副很正常的的神情，看上去左不過八九歲的孩子，竟然都已經用原文的世界名著來學習英語了，按照國內的教學進度，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還處在學習字母的階段吧？
翻了翻，裡面有很多的詞彙都稱得上是有難度的，就算都是基礎的單詞，以Mion的年齡想要讀懂這本書也是有難度的。
張薰羽忘記了，Mion之前是在倫敦長大的，一般的英文詞彙對Mion根本算不上什麼。
“我可以看嗎？”張薰羽揚了揚手裡的書。罷了，不想那麼多了，看書至少好過尷尬。
“當然。”易千率笑了笑，看著張薰羽捧著書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
易千率繼續用pad處理文件，只是沒處理多久視線就自發的從文件上挪到了張薰羽身上。
張薰羽倒是看到很專注，頭也不擡的看著書上的一行行英文，時不時翻過幾頁。
其實在某些程度上，張薰羽和斯嘉麗很像。
漂亮到極致，也驕傲到極致。只是現在張薰羽身上的驕傲已經淡下去了不少。
視線掃過書頁下方的頁碼數，易千率看著張薰羽放下書，從茶幾上圈過水喝了兩口。
大抵是看的有些累了。
易千率看著被張薰羽擱在沙發上的書：“Whatever comes， I’ll love you， just as I do now。 Until I die。”
易千率的聲音裡低沉緩慢，藏了某種極深沉的情感。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像現在這樣愛你，直到永遠。”《飄》裡的經典臺詞，從易千率的薄脣間吐露出來，感情甚至比白瑞德對斯嘉麗的還要濃厚。
張薰羽的心跳在漏了一拍之後速度明顯的快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