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率和Mion回到遊樂場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排到張薰羽和顧沉了。
“喝點水。”易千率擰開一瓶蘇打水遞給張薰羽,隨手也甩了一瓶水到顧沉手裡。
“謝謝。”張薰羽抿了一口水,從售票員的手裡接過門票揚了揚,“拿到票了,我們可以進(jìn)去了。”
Mion拉著易千率進(jìn)了遊樂場,滿臉的興奮神色:“媽咪,剛剛看見宣傳冊上說虛擬幽靈列車剛剛建成,我們?nèi)ネ嬗撵`列車好不好?”Mion回過頭來看著張薰羽。
“不行。”顧沉和張薰羽異口同聲,話出口後兩個人都愣了愣。
張薰羽乾咳了一聲,垂下頭避開顧沉和易千率的眼光:“虛擬幽靈列車太恐怖了,會影響你晚上的睡眠的,我們玩點其他的好不好?其他的項目,媽媽都可以陪你玩。”
張薰羽也看了宣傳圖冊,虛擬幽靈列車是今年新推出的項目,和其他遊樂場都有所不同,戴著VR眼鏡進(jìn)入破舊車廂,逼真的場景設(shè)計感覺就像走進(jìn)了各種驚悚片的集合。Mion每次看完驚悚片之後晚上的睡眠質(zhì)量都會受到影響,自然不可能讓Mion玩幽靈列車。
“哦。”Mion有些失落的垂了垂頭,眼裡卻閃過一絲笑意,“那我想玩過山車可以嗎?”
張薰羽語塞。Thorpe Park的過山車號稱全球最驚險的過山車,張薰羽是不願意讓Mion玩太過驚險的項目的,但剛剛已經(jīng)拒絕了Mion玩幽靈列車的要求,而且已經(jīng)說了其他的都可以陪他玩……
“好吧,媽媽陪你一起。”張薰羽只能被Mion牽著往過山車的方向走。
其實Mion剛開始想玩的就是過山車吧,只是知道會被拒絕而已……
張薰羽看著這段時間以來都要比以前更活潑更孩子了許多的Mion,笑像是水紋一樣從嘴角漾至滿臉。
張薰羽替Mion把安全壓桿打下來,對Mion安撫的笑了笑:“媽媽就在旁邊握住你的手,等會兒不要太害怕,覺得害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
然而最後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張薰羽的臉色比Mion還要蒼白幾分。
急速的上升和墜落,全程沒有任何可供支撐的扶手,充耳的都是各種音調(diào)的尖叫。
張薰羽大口的喘著氣,汗淋淋漓漓落了一身,耳邊的那些尖叫聲彷彿還沒有離去。
“小薰,你沒事吧?”顧沉擔(dān)憂的看著有些發(fā)軟的張薰羽。
“我沒事。”呼吸已經(jīng)平定下來了,張薰羽搖了搖頭抑住上襲的眩暈感,側(cè)了側(cè)身自然的避開顧沉欲撫上她後背的手。
顧沉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尷尬的收回。
“還好Mion有我的基因,否則也像你一樣,怎麼辦?”易千率這樣說著,卻掏出一小罐鹽漬梅子,倒出幾顆遞給張薰羽。
“謝謝。”張薰羽已經(jīng)沒有心思惱易千率,接過梅子含進(jìn)嘴裡壓下那一陣眩暈感。
“好點了嗎?要不要去洗把臉?”易千率看著張薰羽已經(jīng)緩過來許多的神色,聲音裡掩不住的關(guān)切。
“我去洗手間洗把臉整理一下。”張薰羽深呼吸了兩次,比起剛剛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好多了,只是依舊還有一些頭暈。
“我陪你。”在易千率之前,顧沉已經(jīng)跟了上去。
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媽咪怎麼了?”Mion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神色擔(dān)憂,“身體不舒服嗎?”
易千率總不能也跟上去,扔下Mion一個人在這裡:“你媽咪暈船,坐過山車應(yīng)該也會覺得頭暈。你呢?怎麼樣?會頭暈嗎?”
易千率還記得去香港時他和張薰羽乘船,張薰羽有暈船的癥狀。
Mion搖了搖頭,低著頭有些抱愧:“剛剛不應(yīng)該拉著媽媽陪我玩過山車的。”
“沒關(guān)係。”易千率替Mion理了理因爲(wèi)坐了過山車而有些亂的碎髮,“你媽媽以前也沒有來過遊樂場,應(yīng)該也是想玩的,雖然可能會有一點不適,好過你媽媽回去之後又覺得遺憾。”
早在車上的時候,張薰羽就已經(jīng)提及了遊樂場裡的過山車,其實心裡也是隱隱期待的吧。
他和張薰羽,都是缺失了童年一路成長過來的,對於這些東西也比常人要更加期望一些。
Mion任由易千率幫他理著頭髮,睜著一雙和易千率相似而不相同的眼看了易千率好一陣。
“你想說什麼?”Mion的眼太過探究,易千率笑了笑,手從Mion的頭上移下來,“你想問什麼就問,我都會回答你。”
Mion應(yīng)該早在很久以前,就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易千率了,只是礙於各種原因一直沒有出口。
Mion臉上的最後一絲猶豫之色也退去,直截了當(dāng)?shù)拈_口:“你和媽媽是怎麼分開的?是你拋棄了媽媽嗎?”
易千率沒有想到Mion會這麼的直接,愣了愣,繼而啞然失笑:“你是不是想聽我說是你媽媽拋棄我的?”這個小子,其實也是一個很護(hù)短的性子。
易千率的笑裡多少還是摻了一些難掩的苦澀,Mion眨了眨眼:“所以不是你拋棄了媽媽了?”
易千率咳了一聲,極認(rèn)真的看著Mion:“Mion,有一點你必須要清楚,不是我拋棄了你媽媽,但也不是你媽媽拋棄了我,只是我和你媽媽之間有一點誤會,所以媽媽才帶著你離開了,明白了嗎?”
Mion注視了易千率半晌,才緩慢的點了點頭,心裡有什麼東西因爲(wèi)易千率的話而消弭了一些。
Mion沒有懷疑易千率話裡的真假性。只是這麼多年以來,張薰羽帶著他來倫敦生活,沒有人願意對他提及以前究竟發(fā)生了什麼,Mion自然而然的以爲(wèi),這麼多年以來,都是易千率拋棄了張薰羽。
“你其實很愛媽媽,是嗎?”Mion接著發(fā)問,其實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需要易千率再回答,不管是這次在遊樂場裡遊玩,還是之前在公寓裡,所有的細(xì)節(jié)都已經(jīng)可以說明一切。
如果不是真正的愛,沒有人可以做到那樣的細(xì)緻和周全,記住對方的每一句話,不錯漏對方每一個眼神裡泄露的含義。
易千率沒有說話,良久纔對Mion揚了下眉:“你覺得呢?”
對著一個只有小學(xué)三年級的學(xué)生,說愛與不愛的問題,總還是有些怪異,即便這個孩子再早熟。
“我一開始覺得,你一點都不愛媽媽,明明好好的活著,卻這麼多年都不來找我和媽媽。”Mion的言語和眼神一樣的清澈,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後來我覺得,你一定是很愛媽媽,因爲(wèi)你明明愛媽媽,也知道媽媽在哪裡,卻這麼多年都
不敢靠近媽媽。”
Mion的語氣是這個年齡的孩子不該有的沉靜,緩慢的說出自己的判斷。
一個七歲的小孩子,卻這樣輕易的就說出了他的這七年。
“你是不是因爲(wèi)誤會傷害過媽媽,所以不敢靠近媽媽?”
一切都始於誤會,但易千率不可能對Mion說,他不敢靠近的根本原因不是因爲(wèi)誤會,而是因爲(wèi),他以爲(wèi)張薰羽從不曾愛過他。
從不曾愛過他,所以會什麼誤會都不願意去解開,就這樣留下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隻身離開;從不曾愛過他,所以會在他們的婚禮上沒有任何留戀的回到倫敦和顧沉Mion一起生活。
但在張薰羽彷彿失去了魂魄的在紅燈時穿行馬路,被他拉住後撲進(jìn)他懷裡哭的形象全無的時候,易千率才知道原來之前的判斷都是錯誤的。他現(xiàn)在只恨不能可以回到過去,在原本該解釋的時候?qū)⒁磺卸冀忉屒宄馊ブ崴械幕ハ嗾勰ァ?
“是。”易千率只能沉聲承認(rèn)。
Mion默了默,彷彿在思考著什麼,緩緩的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現(xiàn)在,你還會讓媽媽在晚上一個人掉眼淚嗎?”
易千率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驚訝過後是一陣震顫:“你媽媽……常常一個人在晚上掉眼淚嗎?”
“媽媽以爲(wèi)我不知道。”Mion垂眼看著自己的腳尖在地面上輕劃著,臉上有著類似於悵然的神情,“有幾次晚上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媽媽不在,走到門邊,能看見媽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小聲的哭。”
Mion還是很簡單的一句話,易千率眼前卻能很清晰的看見張薰羽一個人抱著雙膝埋在沙發(fā)裡掉眼淚的場景。
那個時候Mion站在門後看著,又是什麼心情?
易千率忽然之間就覺得,Mion不願意接受自己是非常情有可原的事情,不僅僅因爲(wèi)這七年的作爲(wèi)父親的缺席。
“不會了。”易千率摸了摸Mion的頭,“以後都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和媽媽,也不會讓你和媽媽再難過。”
鄭重的像是誓言的語氣。
這還是Mion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這樣感受著父親手掌的溫度。
Mion像是很努力的攢夠了勇氣一般,擡起頭來看著易千率:“爸爸,以後我們一起保護(hù)媽咪好不好?”
原來被叫爸爸是這樣一種感覺。
彷彿再自然不過,又有些難以言說的心情一點一點的瀰漫開。
易千率勾了勾嘴角:“不叫前夫叔叔了?”
Mion的面色紅了一下,然後強作神色自若的看著易千率:“你想要繼續(xù)聽我叫前夫叔叔也可以。”
“爸爸”兩個字都已經(jīng)出口了,易千率怎麼可能還讓Mion叫自己什麼“前夫叔叔”?
揉了揉Mion的碎髮,易千率看著眼前這個錯失了七年的兒子:“好,以後我們一起保護(hù)媽媽。”
Mion依舊埋著頭,小聲的解釋:“我以前都是叫顧沉叔叔的,而且顧沉叔叔是乾爸爸,也可以叫爸爸。”
Mion是怕他介意?
“我知道了。”易千率捏了捏Mion的臉,“顧沉叔叔這些年也的確給了你們很多照顧,我也很感謝顧沉叔叔,不過以後媽媽有我們保護(h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