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皎瞭解兄長的性子,柔聲寬慰:“今日之事,哥哥不必自責。”
“說好要送你的花燈也沒拿到。”沈如皓聲音低落。
沈若皎想起那盞紅梅燈,無所謂地笑笑:“花燈雖然獨特,也不是非要不可。”
說完,又鄭重其事道:“純兒不想成爲哥哥的負擔。”
沈如皓無奈搖頭:“傻丫頭,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她都應該理所當然的擁有。
從來,不會是負擔。
此時此刻。
玄景宮的燭火也還沒歇。
卓風執(zhí)劍而立,拱手回稟:“屬,屬下失職,沒能,查出,背後之人。”
白禛冷著臉:“幾個普通刺客的嘴都撬不開?”
“幾個刺客,全都,服毒自盡了。”
白禛面色愈發(fā)冷沉:“這就是鷹獅衛(wèi)的本事?卓風,你可太讓朕失望了。”
鷹獅衛(wèi)是先帝爲他培養(yǎng)的暗衛(wèi),從小便開始訓練,年齡皆和他相當,鷹獅衛(wèi)共五十人,各個都是精英,武力強悍,以一當十。
卓風就是鷹獅衛(wèi)的首領,雖然說話不利索,但行事效率極高。
他辦事向來不用白禛操心,唯獨這次他是真犯了難:“搜身,卸牙,屬下都做了,但那幾個,刺客,所中之毒,非同尋常,他們是,事先服下毒藥,在敗露後,方以,內(nèi)力,驅動,體內(nèi)毒發(fā)。”
這方法實在狠毒,無論成功失敗,這幾人的生死都在幕後之人的掌握之中,即使他們成功刺殺了沈若皎,給不給解藥,也全憑幕後之人說了算。
這是要讓真相永無天日。
白禛面色更加難看。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差點讓沈若皎受傷。
若不是他恰好在燈會遇到她,又一時興起跟了上去,只怕……
光是一想,白禛就又怒又怕。
若是她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失去理智的。
卓風連忙又道:“但屬下,已查明,刺客所服,毒藥,名爲,丹樹毒,是印離國,特有的毒藥。”
“又是印離國,西北……”白禛沉吟,冷笑道,“哼,看來是有人坐不住了。”
沈若皎險些遇刺一事,讓沈如皓如鯁在喉,翌日午後,他就帶著一列身著勁裝的女子來到如月院。
見沈若皎一臉疑惑,沈如皓解釋道:“昨夜之事,我實在難平,斂月忠心有餘,卻沒有辦法保護好你。我連夜尋來了六名武功高強的侍女,你把她們帶在身邊,我纔好放心。”
沈若皎驚住,六個侍女,便是皇后的規(guī)制,也沒有這麼誇張的。
看著沈如皓眼底一片烏青,推拒的話卻也不忍講出口。
畢竟這是兄長的一番心意。
思忖半晌,沈若皎沉出口氣,踱步至六名侍女面前,仔細打量。
其他侍女皆低頭屏息,唯唯諾諾,唯獨一人,鎮(zhèn)定自若,目視前方。
沈若皎努了努嘴:“哥哥,將她留下就好,其餘人散了吧。”
沈如皓眼前一亮:“純兒好眼光,她可是岐朝第一劍客鍾遊的獨生女,名叫鍾入霜。”
劍客鍾遊的鼎鼎大名,沈若皎是聽說過的。
只可惜義薄雲(yún)天的俠客,卻未得善終。
沒想到他還有個女兒流落江湖。
沈若皎不由得多看了鍾入霜兩眼。
她目不斜視,任憑沈若皎打量,眉宇間英氣十足,卻並不顯得兇神惡煞。
沈如皓幾乎徹夜未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沈若皎這才收回視線,凝眉擔憂道:“哥哥快回去歇著吧。”
誰知沈如皓擺擺手,無奈道:“歇不了,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昨夜仙來樓大火,許令君的愛子居然和岐京第一花魁一塊兒死在了仙來樓,你猜怎麼著,這許小郎是被人殺死的。”
提起公務,沈如皓倒是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說著。
“昨夜有高人指點,才知這許小郎的死另有蹊蹺,這許令君知道後,深夜過府拜訪高大人,今日一早,高大人便將這案子交給我,責令我儘快破案。”
高大人是沈如皓的頂頭上司,大理寺卿高正。
“只是我目前毫無頭緒,所以顧不得休息了,還得回大理寺繼續(xù)探查。”
沈如皓雖愛查案,但遇此懸案,著實頭疼不已。
而他口中的高人,正埋頭暗忖。
方纔沈如皓的短短幾句話,讓她又想到了一點怪異之處。
昨夜白祁忽然到場,引得她心生忌憚,沒有仔細查探,一心只想著趕緊離開現(xiàn)場,以免引起白祁的猜疑,竟忽略了蕭綵衣的身份。
蕭綵衣是花魁,那屍體就還有問題。
她叫住了轉身欲走的沈如皓:“哥哥,務必讓仵作仔細查驗那具女屍,排查女屍的真實身份。”
沈如皓訝異了一瞬:“你是說?”
沈若皎點頭:“我昨夜恰好見過那具女屍,還好城衛(wèi)及時趕到,女屍的手掌沒有被燒焦。那具女屍的手指,未染寇丹,且關節(jié)粗大,指尖還有倒刺,那不像是一個花魁應該有的手。”
所以,她懷疑那具女屍可能不是蕭綵衣。
蕭綵衣身爲花魁,要去見的人是她的恩客,所以必然會盛裝打扮。
如果那具女屍不是蕭綵衣,那麼誰最有嫌疑,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她只是猜測,女屍到底是什麼身份,還得仵作查探後才能知曉,她只是幫哥哥提供線索。
沈如皓皺眉:“竟然有這種事,我記下了。”
他一向信任妹妹,既然妹妹都這麼說了,那他便按照妹妹所說的這麼去查。
沈如皓帶著其餘五人離開如月院,一時間便只剩下了主僕三人。
斂月一直低垂著頭,鼻子有些酸。
她知道是自己太無能,如果昨夜娘子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如今娘子要換新侍女,也是應該的。
天真的斂月,以爲自己一定會被趕走。
沈若皎來到鍾入霜面前,柔柔笑著,拉過她的手:“那我此後便喚你入霜吧。”
鍾入霜下意識抽回手,皺著眉頭退後了一步,又察覺失態(tài),拱手彆扭而拘謹?shù)氐懒寺暎骸笆恰!?
果然是江湖兒女,行事間皆有颯爽的江湖氣息。
沈若皎眉眼含笑:“你不用這麼緊張,在我這裡,也不用講那麼多規(guī)矩,我僱傭你,你爲我做事,僅此而已。”
她又回頭看向角落瑟縮著的斂月,輕聲道:“斂月的賣身契,我是撕了的,你的賣身契,我也會交還給你,若是哪天不想留在我身邊,去留隨意,我不會怪你。”
鍾入霜呆愣住了,這世間還有這樣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