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所言一出,彼岸和若添的眉頭一齊皺了起來。
若添想的是,方眠是個脫線的姑娘,迷路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幹過,要說這次她跟在春夏後面結果迷路了也不是沒可能,但是這麼多天都沒消息,該不會是迷路到很遠的地方了吧?
但彼岸卻清楚的很,如果她單純是方眠,迷路還是有可能的。可她如今已經不止是方眠,自記憶恢復之後她就加了另一個身份花神。花神與方眠最大的區別除卻容貌之外,還有機靈的腦袋。就算是起初迷路了,按照她的性子也會找出辦法到達目的地,不存在迷路這麼多天的情況。
那她又會去了哪裡?
“春夏,你和三戒爺爺爲何沒有直接去陰間?”若添問道。
“額,爺爺說,他以前聽聞陰間有一片神秘的禁地,無論是誰都不能踏足,據說連高高在上的閻王也要遵守這個規定。因爲好奇,數年前他和三昧爺爺本打算悄悄地去探探禁地裡有什麼,可一不小心被黑白無常發現險些扔進了地獄。這件事在他心裡一直都沒有忘記,所以想在輪迴前最後去看一看。”春夏眼眸中閃過哀傷,小聲應道。
“陰間的禁地?我守護彼岸花的時候也好奇過,要不是因我離不開彼岸葉叢,我也會去瞧一瞧的。”彼岸看著她,“那你們最後去看過了?那裡面有什麼?”
“哎?那禁地一直都有?”
“在曼珠沙華成爲彼岸花,我作爲葉神出現在陰間之前,禁地就存在了。起初我還會向黑白無常打探那裡有什麼神秘的東西,但是黑白無常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守護那裡是他們的職責。後來漸漸地我也不再好奇,當時無論如何我也出不了葉叢,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親眼去看看。”彼岸簡單說了幾句,再次問春夏,“所以,你們去看過了?”
春夏咬著嘴脣,點了點頭:“嗯,我們在禁地外等了一個時辰,趁著守護鬼差換班的空隙偷偷溜了進去。可實際上,那裡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猶如一片荒地,沒有任何生物。因爲太過失望,我們也沒有逗留,看了片刻就通過鬼門關回到了陰間。”
“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爲何要稱作禁地?”若添搖著頭表示不解,“你們陰間真是奇怪,難不成像陽間一樣,因爲那裡是未開發地界,所以要受到保護以防被私自開採?”
彼岸也疑惑著皺眉:“荒地麼,陰間竟會有這種地方……春夏,你和三戒回到陰間之後,也沒有見到眠眠嗎?她若是跟在你們後面,應當比你們早到。”
春夏臉色沉重的點著頭:“沒有見到,三戒爺爺畢竟是奔著孟婆去的,路上也沒有注意其他事情。不過若是眠眠在陰間,我會看到的。既然我沒發現她的蹤跡,那她或許並不在陰間。不過……”
“不過?”
春夏長吐一口氣看著他們,臉色艱難的說道:“實際上,我們不僅沒有見到眠眠……我們連孟婆都沒有見到。我們到奈何橋的時候,發現奈何橋中央只有孟婆的助手在分發孟婆湯,孟婆不知所蹤。”
“或許,她是去了別的地方?以往我們在陰間的時候孟婆就會經常扔下工作找我們聊天。”彼岸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可太久沒有見過孟婆,她此時是什麼樣子我也不太瞭解……”
“我們問過助手,助手說孟婆是忽然有急事,急匆匆的離開了。”春夏垂著雙眸繼續說道,“爺爺傾盡一生只爲最後見她一面,可最後並沒有見到孟婆,便遺憾的走過奈何橋過了輪迴門。我這幾天都沒有回來找你們,也是因爲我不斷的帶著鬼魂去往陰間,想要見一次孟婆。”
“後來見到了?”
“嗯,後來見過幾次,可孟婆似乎有心事,我與她聊天她也不理我。但奇怪的是,她好似經常有急事,甚至有一次我還未走到奈何橋中央,她便急匆匆的離開了。今天我去了兩次都沒見到她,只好回來找你們。我不過是想完成爺爺最後的心願,讓孟婆知道他已經去世了,可是……”
若添眼前浮現出三戒隨著春夏去往陰間的背影,彼時他的心情應當是雀躍的吧,幾十年沒有見到的女子,終於有了光明正大見面的理由,若是有機會,或許還能與她說幾句話。
可是他卻沒想到,最後到達陰間,遞給他孟婆湯的卻不是那個粉衣女子,站在三生石旁的也不是那雙小巧繡花鞋。他走過輪迴門的時候,該有多難受?
但事已至此,如今再說這些也沒有用處,眠眠纔是最重要。
“春夏,無論如何我都要去陰間找找她,你帶我去陰間吧,我對於去陰間的路並不瞭解。”彼岸側過身面對著春夏,一字一句的認真道。
春夏擡起頭看著他,堅定的搖了搖頭:“如果說要去找她,那也是我去找。你現在的陰力太弱,甚至比剛剛死掉的鬼魂還要弱,幾乎等同於沒有陰力。說句不好聽的,一千個你都打不過若添,但以若添的半瓶子陰力都進不了陰間,更何況你?你在陰間守護了萬年,應當知道沒有陰力的鬼魂進入陰間,會有什麼後果吧?”
他當然知道,陰間本就是靠陰力支撐,若是沒有陰力的鬼魂進入陰間,即刻便會魂飛魄散,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可是他若不進去,單憑春夏怎麼去找?
“那個……”身邊的若添忍不住開口,“雖然你們說的是實話,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這麼直白?我陰力弱又不是我的錯,還不是因爲我祖父一直限制我增強陰力……”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你進不去,若添也進不去,只能由我進去。所以我這就去陰間找眠眠,你在這裡老實呆著等我回來。”
春夏說完就要往外走,若添急忙拉住她:“可你也好幾天沒有休息過了吧,你的黑眼圈已經很重了。”
“不礙事,彼岸的時日不多了,我和前輩費了那麼大力氣才把他和文竹的魂魄拼合起來,怎麼能輕易放棄呢。既然你們說偷取諦聽的心臟是唯一的辦法,就算我找不到眠眠,我也要把諦聽的心臟偷回來啊。”
“不,心臟可以偷不到,可是眠眠一定要找回來。”彼岸搖搖頭,“她與我不一樣,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活下去也不過是個鬼魂。可是她的神階之體與活人之體共存十幾年,或許已經難捨難分了。她完全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繼續活下去,我們不能剝奪她活下去的權利。”
“好吧,眠眠和心臟,我都會帶回來的。”春夏嚴肅的開口,轉過身去。
“你以爲,就憑你這一介小小引魂師,就能偷到我諦聽的心臟?”
沉悶而又輕蔑的嗓音如同響雷一般驀地在耳邊響起,春夏和若添驚恐萬分的身子一滯,臉色蒼白不已。要不要這麼倒黴,他們正在討論著偷取諦聽的心臟,諦聽這就出現了?
而彼岸在聽到熟悉的嗓音之後臉色卻猛地一沉,本就蒼白無色的雙頰蒙上了一層冰冷。諦聽,那個將他們相見相戀的秘密告知閻王與玉帝的傢伙,竟來到了陽間。
他們沉默無言的片刻間,一道真的響雷猛地在他們兩人一鬼中間炸開,強大的氣流將他們的身子重重的甩向一邊。若添和春夏的活人之體硬生生撞到竹屋的牆壁,悶哼一聲後落到地上。可彼岸本就是鬼魂,在遇到牆壁後反倒穿了過去,幸而他即使收住身子,但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也已經落在了竹屋不遠處的小樹林裡。
幸好已經是傍晚,否則以他此時的虛弱魂魄,怕是一見到陽光就會魂飛魄散了。
穩穩定住身子之後,他急忙往竹屋飄去。春夏和若添雖然帶著陰力,可她們畢竟是活人之體,就算加起來也無法與諦聽對抗。
可等他盡力飄回去的時候,發現竹屋的屋頂已經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洞,竹門開敞著,裡面空無一人。
他臉色冷下來,往前飄了飄,果然看到竹屋旁邊的小瀑布前面,恢復真身的諦聽正傲然立在那裡,兩隻麒麟前足之下,是緊咬著脣不肯出聲的若添與春夏。
見到他,若添想要起身,可無奈身子被麒麟足壓制著,只能憤憤的瞪了一眼諦聽,對彼岸說道:“彼岸,他不能拿我們怎麼樣,你先去陰間找眠眠!”
彼岸握緊了拳頭,往前一步:“諦聽,這是你我的私人恩怨,與她們無關,放了他們,我和你單獨解決。”
虎頭仰著下巴蔑視著他,一對犬耳在微風中晃了晃:“私人恩怨?葉神,你以爲我今天來找你,只是因私人恩怨?沒想到堂堂葉神也會有糊塗的時候,若是單純爲了私人恩怨,閻王怎會放我出陰間?閻王說你的陰力很強,我本以爲我一出陰間就會靠我的犬耳能輕易的找到你,卻沒想到你的氣息已被隱藏,我在陽間苦苦找了兩日,終於在這種小地方尋到你。葉神,我倒是沒想到,我找不到你並非因你的氣息被隱藏,竟是因爲,你已沒有了陰力。”
彼岸聽著諦聽的話語,狠狠的皺起了雙眉。
“所以,你又爲何來找我?”
“我來找你,表面說法是受閻王所命接替黑虎的工作前來驅散你。但實際上,我是來收回屬於我的陰力。可既然你此時已經沒了陰力,我完成閻王的命令倒也無傷大雅。”
諦聽雙眼一瞪,直視著彼岸。
“彼岸曼珠沙華葉神,本神獸奉閻王之命,前來驅散你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