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彼岸之後,總覺得日子過得很漫長。
明明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可爲何這短短的二十幾個小時裡會發生這麼多事呢?
早晨醒來後發現種子已經腐爛了,心情已經很低落了。可接著便發現了蘇小沫的真實身份,令她陷入了糾結之中。
有句話說得很好,永遠不要覺得人生很難過,因爲更難過的往往在後面。
更加難過的是,老爹將她趕了出來。
再也不能喊他老爹了。
方眠從沉睡中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很餓。早晨沒有吃飯便從竹林小屋離開,午飯時間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的胃裡空空的,有些刺痛。
肚子咕嚕的叫著,她偏過頭看了看周遭,發現自己睡在若添的牀上。黑膠窗簾拉的緊緊地,一點光也透不過來,無法判斷此刻的時間。她擡手揉了揉有些疼的眼睛,發覺眼睛已經腫了起來。
想來是自己哭的太久,所以乾脆睡過去了吧。她呆呆的盯著天花板,腦子裡滿是老爹的那句話。
“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沒有資格叫我老爹!”
是的,她沒有資格叫他老爹,更沒有資格求他原諒。
所以,她已經是被人拋棄,無家可歸的人了。
而最可悲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人”。
恍惚間,眼淚再次從眼眶溢出,順著眼角落到枕頭上。那種孤獨無依的感覺,像極了心臟被掏空。
“醒了嗎?”
身邊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地拂過她的耳際,令她的眼淚落得越發兇狠。
“餓了吧?起來吃點東西,若添給你做了飯菜。”彼岸擡手拭去她的淚水,腦袋向前傾了傾擋住她的視線,“即使難過,也要有力氣等待結果不是嗎?”
方眠有些呆滯的將視線移到他臉上:“什麼結果……”
彼岸聽著她沙啞的嗓音,心疼不已的撫了撫她的臉頰:“劉哥去你家勸說你老爹了,剛剛發來信息說,已經成功一半了。”
她眸中的光芒閃了閃,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他會原諒我嗎?”
“會的,十八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磨滅的。”他輕輕笑著,“起來吃飯吧,不然他原諒你了,你卻病倒了。”
她抓著牀單吃力的坐起來,有些不服氣的小聲反駁:“我可是花神呢,我怎麼會病倒?”
“好,你最厲害。”他給她拿來鞋子給她穿上,順從的說道,“老白他們已經在樓下等你了,你不來,他們誰都不敢動筷子。”
彼岸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因爲這飯菜主要是做給方眠吃的,所以就算白無常和春夏他們非常想吃,若添也會挨個瞪過去,讓他們只好不住的扭頭看著二樓的方向,希望方眠趕緊醒過來。
所以方眠打開門走出來的時候,春夏長長的鬆口氣,看著若添:“老闆,可以吃了吧?”
若添跑過去將方眠拉過來坐下,這纔將筷子分發給他們。
“白無常,你說你好歹也是堂堂陰間使者,引魂師的上司,可你怎麼也和春夏一樣這麼貪吃啊?”若添將筷子挨個分過去,最後往方眠碗裡夾了肉,說道,“眠眠,吃紅燒肉!不要被他們搶走!”
“劉哥呢?”方眠焦急的問了一句。
“他在你家呢,放心吧,劉哥的那張嘴厲害得很,沒問題的,你只管吃你的。”若添又起身給她夾了菜,最後將滿滿一碗飯菜放到她面前,“使勁吃!吃撐了然後就去睡覺!睡一覺醒來什麼事都解決了!”
愣愣的點點頭,方眠沒有言語的機械式的吃了起來。
“我坐哪兒啊?”見方眠終於開始吃東西了,彼岸鬆口氣正要聞聞飯菜,可他剛剛飄過去,就發現這桌子上壓根就沒有他的位置!
若添,眠眠,白無常,還有春夏,四個人剛好坐滿了13號桌。
他不滿的扁扁嘴,伸手就打算找來凳子坐在側面,若添卻忽然咬著筷子搖搖頭:“你去那邊吃,不要來聞我們的飯菜!我今天做的特別用心,萬一被你一聞就沒有味道了怎麼辦!”
彼岸順著春夏的指尖看過去,看到了旁邊桌子上的小九和文竹。這張桌子上雖然飯菜不及13號桌多,但是也擺放了幾盤同樣的菜式。而小九坐在桌子上,正不顧形象的埋頭狂吃著。相比之下,文竹倒是優雅的多,他壓根就沒有擡頭看過彼岸,而是徑直聞著飯菜,面具上的一雙眼睛告訴他,這傢伙聞的很爽。
“靠!你們居然敢不等我!”彼岸不滿的飄過去惡狠狠地拍了拍他們,“給我留點啊!”
“唔,今天若添做的飯菜特別好吃,比在小屋的時候做的好吃多了……”文竹忙不迭的說了兩句,又埋頭繼續聞著。
彼岸更加鬱悶了,怒瞪著小九:“兔子,你堂堂神獸,能不能保持一下你的高冷形象?你瞧瞧你這是什麼吃相!”
“死小子,你到底聞不聞!不聞的話就讓給小九和文竹!”若添不滿彼岸的嘮叨,皺眉說了兩句。
彼岸一聽急忙閉上嘴巴,乖乖的聞飯菜去了。但隱約間,方眠還是聽到彼岸嘀咕:“還不如眠眠的泡麪好聞呢……”
她忍不住笑了笑,周遭的人看到她笑,氣氛頓時放鬆了不少。
折騰了一天,大家都很累。所以吃完飯後沒多久,春夏便抱著自己的枕頭鑽進若添的被窩裡睡著了。
“你們兩個睡春夏的房間吧,我和春夏擠一擠。”若添無奈的看著已經睡過去的春夏,只好另外找出被子交給了方眠。
方眠看看白無常,白無常欣然同意。
“正好我也想要和你聊一聊。”白無常說道。
小九已經窩在沙發裡睡著了,彼岸和文竹也在客廳閉目養神了。方眠想著反正劉哥明天才會回她的消息,便點點頭和白無常走進了春夏的房間。
下午睡了太久,方眠躺下後始終睡不著,只好轉過身面對著白無常,無奈開口:“你附身之後,需要睡覺嗎?”
白無常也側過身用胳膊撐著腦袋:“我之前告訴過你,靈魂從身體裡出來後肉體就像是冷凍一般,即使我附身了,也不會困的。”
“可我爲什麼……”
“因爲你不一樣啊。”白無常說的一臉理所當然,“很多常理的事情在你身上會出現異常,不能一概而論。”
“到底哪裡不一樣……”方眠嘆口氣,“難道因爲我是花神嗎?還是因爲我是在本尊同意的情況下附身的?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附身在方眠身上?”
“因爲我是白無常。”她調皮一笑,“當時你逃出陰間後,我便派遣了心腹鬼差前去跟著你,那鬼差在窗戶外面眼睜睜的看著你附身在嬰兒身上,接著便失去了記憶。我聽鬼差彙報的時候嚇了一跳,附身嬰兒身上會有代價的事情我也不是沒有告訴過你,你怎麼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現在我明白了,原來是因爲方眠本尊要求你附身的。”
“啊,所以我當時總是會遇到同一個小鬼,原來是你派來的?”方眠覺得好笑,“黑無常也知道嗎?”
“他怎麼會知道?他堅信只要不知道你的消息,那麼閻王也不會從他那裡知道,所以他一直避免打聽你的事情,以防閻王逼問他。”
“閻王……”方眠遲疑片刻,“他變了好多,變得心狠手辣了,也更有手段了。”
“是啊,誰都會變的。就像曾經聰明伶俐的花神,變成了傻乎乎的花癡方眠。就像當初一肚子壞水把人氣的牙癢癢的葉神,如今也變成了溫柔體貼的彼岸。時光易老,又有誰會一直停在原地呢。”她放下手臂平躺著,而後伸出一隻手在眼前停留,“就連我白無常,不也變成了被情劫困住的蘇小沫麼。”
情劫。
恍然間,方眠猛地明白過來,爲何白無常會愛上老爹。
因爲她與孟婆一樣,都曾經幫助過她。
孟婆不過是生出了去地獄救她的想法,便給她造了一個情劫。而白無常派鬼差跟著她,實際上也是一種保護,但這不過是小小的幫助,不需要很大的懲罰,所以便效仿了孟婆,給白無常也製造了一個情劫。
這一切的原點,都是因爲她。
“抱歉我……”
“不必抱歉,我並不怪你。”白無常笑著,“情劫這種事,渡的過是姻緣,渡不過是劫難。無論是怎樣的結果,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更何況,如果沒有這場情劫,我恐怕也沒有機會遇到他。”
方眠捂著臉躺下來,心中滿滿的都是內疚。搞了半天,老爹的雙重打擊都是來源於她。
“其實我有機會逃出這場情劫,只要我離開了蘇小沫的身體超過一定時間,自然可以逃脫。你還記得你被閻王欺騙的時候,我出現在陰間麼。”
“記得,當時閻王那個小屁孩騙我是閻後……”
“那時候我聽你爸爸說你失蹤了,他急得要命。我便派了小鬼找你,卻不料聽到了你回陰間的消息。爲了確認你的安全,我從蘇小沫的身體裡出來,冷卻了她的肉體,急匆匆的趕到了陰間。”她輕聲說道,“可我沒想到,你竟然連我們都忘記了。”
“啊,當時我失憶了……”
“那幾天我一直往返於陰間和陽間,一邊勸告你爸爸不要報警,一邊觀察著葉神的動向。幸好,你們逃出來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你爸爸解釋。”
方眠沉默著,沒有言語。
老爹他擔心的,應該是真正的方眠吧?
嘆口氣間,方眠忽然發現窗外有個影子,猛地起身,她衝著外面喊了一聲:“是誰在那裡!”
白無常也坐起來,她望著外面幾秒鐘,沉聲應著:“是黑無常。他來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