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康衝進來的時候,方眠還傻在原地沒有動彈,可彼岸卻眼疾手快的搶過她手裡的曼珠沙華隱匿起來,而後擋在了她的身前。
但擋住了又有什麼用呢,葉康看不見彼岸,他只看得到一臉驚訝的方眠,和身後坐在椅子裡竭力想站起來的兒子。
“葉叔叔……”
方眠喃喃著,方纔面對董事們的暴脾氣一掃而光,只剩下心虛和驚慌。
償命……沒錯,葉康說的是償命,難道說葉紫蘇已經……
“方眠!”葉康走過去伸手指著她,臉上五官因爲憤怒而擠在一起,全然不是訂婚宴上的那個和藹的葉康,“你究竟對我兒子做了什麼,讓他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想訂婚,紫蘇答應了你,既然如此,那你就不應該再和他有來往!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甚至在他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還要讓他來這裡見你!”
“叔叔你聽我說……”方眠上前一步想要解釋,可葉康卻大手一揮險些打在她的臉上,方眠一驚,恍然像失了魂一般,沒了接下來的動作。
“你不需要找藉口。你只需要回答我,我兒子失蹤的那幾天,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方眠咬著脣低下頭,緩緩點了點。
“紫蘇變得這麼虛弱,醫生說他的身體機能全都壞掉了,他甚至活不過這幾天了!是不是因爲你!”
眼淚落下來,方眠望著模糊的地面,再次機械式的點點頭。
“啪。”
葉康的大手終於落了下來,準確無誤的打在方眠的臉頰上,方眠沒有承受住力道,順勢向著會議桌倒去。
“眠眠!”
“爸!”
彼岸驚呼一聲,迅速衝過去扶住她,左手摸上她的臉頰:“眠眠!你怎麼樣!”
方眠滿臉淚水的輕輕搖搖頭,而後推了推彼岸靠在會議桌上,假裝是自己扶住了會議桌,這才低聲開口:“葉叔叔,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方眠,你不需要道歉。”葉紫蘇用盡了力氣站起來,可站起來後卻也只能撐在桌上,沙啞著嗓音說著,“我說過了,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你不需要道歉。”
方眠緊緊咬著嘴脣,直到嘴脣滲出了血絲,她纔敢擡起頭來正視著葉康:“叔叔,對不起,是我害了他……”
“方眠!咳咳……”葉紫蘇忽然大喊一聲,可話音未落他就劇烈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撐住的身子又滑了下去,重重的摔在椅子裡,但他還是強撐著精神,看著匆忙趕過來擔憂的爸爸,“爸,不是方眠的錯,是我自己造成了這一切,今天是我自作主張來公司的,方眠也是因爲我才經歷了本不該經歷的事情……咳咳……爸,我應當對她道歉……”
“我不管,原來咱們家一直好好地,我計劃著你高中畢業再接替我!可就是因爲她出現了,你提前結束了學業,在還不夠成熟的時候接手我的事業……現在你又變成這樣……兒子,你到底是怎麼了,爸爸該怎麼救你……”葉康方纔憤怒的模樣一下子沒了,只剩下濃濃的悲傷。他蹲在地上看著自己虛弱的兒子,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流下來,無聲卻悲痛。
“葉叔叔……”方眠低下頭來又想把曼珠沙華找出來,可身邊的彼岸卻立刻按住她,衝著她搖了搖頭。
“知道這些事,並不是一件好事。”他指了指葉紫蘇,“葉紫蘇已經這樣了,我們不能把他的爸爸再牽扯進來。眠眠,我們的罪過已經夠大了……”
“可是……”方眠抹了把眼淚,猶豫著看了看葉紫蘇。
“我們現在並不能確定曼珠沙華是否能補充陽氣,不如問一問黑無常吧。我擔心曼珠沙華的陰氣太盛,反而害了他。畢竟他缺失的是陽氣,而不是陰氣。”彼岸認真的說著,同時看了看她的臉,“還疼嗎?”
方眠搖搖頭,走過去望了望因爲用盡力氣而臉色更加蒼白的葉紫蘇,她頓了頓,堅定的對葉康開口:“叔叔,我會盡力救他的,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葉康也抹了把眼淚,一瞬間將所有的自尊在這個女孩子面前卸下,緩緩站起來:“方眠,如果你能把紫蘇治好,你們之間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會過問了,我會原諒你。”
葉紫蘇忽然虛弱的笑了笑,他擡起頭看著他們,雲淡風輕:“生死之事早有定數,你們又何必強求……咳咳……咳咳……”
“兒子!兒子!”
葉紫蘇的咳嗽聲越發急促,葉康急忙握住他的手,方眠想要去看看,卻被他推開。
“在你找到辦法之前,不要靠近紫蘇!什麼生死之事早有定數,肯定是你告訴他的!他本不是個信命的人!”葉康憤怒的又推了一次,方眠腳下不穩,向後倒去。
彼岸最終還是看不過去,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握著她的手就往外走:“看來這次是談不下去了,我們先走,以後再找機會見面。”
“哎……”方眠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被他往外拉,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葉康慌亂不已的喊叫聲。
“紫蘇!紫蘇!快叫救護車!”
方眠驚恐的轉過身,剛好看到葉紫蘇面如土色的倒在了葉康的懷裡。他緊緊閉著雙眼,恍若睡過去一般。
又恍若,再也不會醒來。
本打算找方眠聊天的若添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可始終沒有人接聽。她感覺到事情不妙,拉著春夏就趕到方眠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
老爹無比睏乏的給她們開了門,指了指方眠的房間:“眠眠剛回來沒多久,一回來就回房間了,什麼話都沒說。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意識到真的出事了,若添和春夏急忙衝進房間裡,卻看到方眠失魂落魄的坐在牀沿,彼岸和小九在她身邊安靜的站著,臉色都很差。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關緊門,若添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擔憂的看著她,“眠眠你這臉是怎麼回事?”
看到若添走過來,方眠終於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嘴裡喊著:“紫蘇他……他……”
彼岸嘆息著飄到門前布了一個結界,防止方老爹聽到這邊的哭聲,這才轉身看著她們:“我們剛剛去見過葉紫蘇了,他的情況很不好,醫生說他熬不過這幾天了。”
“啊,這麼嚴重……”春夏喃喃著,“紫蘇少爺的陽氣,現在應該只剩下一點點了吧……”
若添皺皺眉,手掌在方眠後背上拍著:“他爸爸知道這件事了?”
“他不知道,他認爲是眠眠的錯,說除非眠眠治好葉紫蘇,否則不會原諒她。後來葉紫蘇在我們面前暈倒了,他爸爸也不允許眠眠跟著去醫院,硬是把她趕走了。”彼岸的聲音悶悶的,他飄到方眠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眠眠,不要太傷心,總會有辦法的。”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被黑虎利用!如果是真的方眠,一定不會發生這種事……都怪我……”她大聲抽泣著,身子不住的顫抖。
若添一怔,強行將她拉出自己的懷抱:“瞎說什麼呢,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方眠!方眠就是你!”
“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眠眠,你不是說想用曼珠沙華試一試嗎?明天早晨我陪你去一趟醫院,不管他爸爸在不在,我都會讓你和他見一面,到時候你將曼珠沙華給他吃,至於會不會管用,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彼岸邊說邊將自己隱匿的那株曼珠沙華變出來,遞到方眠面前,“我們要相信我們的主人,對不對?”
方眠久久凝視著曼珠沙華,又看看彼岸,終於點了點頭。
春夏和若添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而在一旁安靜的小九忽然揚了揚兔頭,用力一跳跳到牀上,不知說了什麼。
彼岸開口:“小九說,其實還有一個法子。但是這個法子,需要冒險。”
“什麼法子,快說啊!”
“小九說,如果我們真的想救他,就回陰間,搶奪判官的生死簿。”
方眠的腦中立刻浮現出不久前她還是所謂的閻後的時候,在判官的行宮搶了他的生死簿以此來要挾他的事情,是啊,改了生死簿,葉紫蘇的壽命就會延長了……
“可是自從陰間的事情後他已經對我很提防了,他怎麼會讓我偷走生死簿呢……”方眠小聲說著,“不對啊,黑虎吸食了紫蘇的陽氣,也就是偷走了他的壽命,難道在那之後生死簿也跟著改了嗎?生死簿會自己修改嗎?”
“只有軒轅判官筆纔可以修改生死簿,所以,只有判官才能修改……”彼岸說著也疑惑起來,“不對勁,黑虎屬於紫蘇命裡的異數,如果不是我和眠眠,他的生命裡並不會出現這個驅魂師。黑虎就算吸食了他的陽氣,他的生死簿也不會自己改變,但掌管三界六道生死的判官會以他自己的途徑得知這件事,而後根據他剩下的陽氣,修改了他的生死簿。”
春夏倒吸一口冷氣:“你們是說,判官已經知道黑虎的惡行,但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直接改了少爺的生死簿!天啊,他們簡直就是同流合污!”
方眠咬緊牙關,低下頭來看著曼珠沙華。
判官知道的話,閻王是否也是知道的?那他應當明白葉紫蘇的冤屈,爲何沒有立刻出手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