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湉的一雙眼眸在陽光之下微微瞇起,她看著唐七曜隱藏在面具下面的眼睛,淡淡開口:“說吧,你需要我怎麼做。”
……
雲霓殿內,雲妃姜之湄抱著年僅七歲的十七皇子軒轅禕,坐在主位之上,任憑身邊的太醫(yī)怎麼勸誡,都依舊不爲所動。
太醫(yī)站在一旁,束手無策地道:“娘娘,可不能這麼著,這天花可是極易感染的重病,您還是把十七皇子放回去,我們再作打算吧。”
雲妃顯然是一夜未眠,頭上精緻的釵環(huán)都有些鬆散了,但這完全影響不了她渾然天成的美貌。
“大膽!”雲妃一聲斷喝,那太醫(yī)已是跪在她的面前,瑟瑟發(fā)抖著。
“是不是隻要你們太醫(yī)院的這幫庸醫(yī)治不好的病,就都要說成重癥?”雲妃柳眉倒豎,聲音不怒自威。
這時,十七皇子發(fā)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嚶嚀,擡起小手不住地撓著起了斑點的地方。
雲妃看在眼裡,十分心疼地將他的小手抓住,輕聲哄道:“禕兒別抓,再抓要留疤了,禕兒要乖啊……”
可這些話十七皇子卻是聽不見的,太醫(yī)見宮中最受寵的妃子如今大發(fā)雷霆,只管在地上磕著頭。
“你快給本宮起來!”雲妃厭惡地看了太醫(yī)一眼:“你在這裡跪著我皇兒的天花就好了麼?快點起來想辦法啊!”
鶴髮童顏的老太醫(yī)此時滿頭大汗,在潛龍朝裡,從沒聽說過有哪位大夫能夠治好天花的,雲妃娘娘這一聲令下,恐怕他全家老小都要人頭落地了。
皇后在一旁正襟危坐著,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她面無表情地說道:“天花確實是棘手之病,太醫(yī)院的人們都忙活了一夜了,恐怕已經窮盡所能,妹妹是在不該這樣苦苦相逼的。”
雲妃本來垂著的一雙丹鳳眼驀地擡起,眼底已然升騰起兩簇憤怒的火花:“皇后這話說的倒是輕快,敢情病的不是你的皇兒。”
雲妃這話有意無意地嘲諷皇后這麼多年來,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這是皇后心中最大的隱疾,故而一聽這話,她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本宮是沒有孩子,”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看得出是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怒火:“可是大皇子可是本宮一手帶大的,你在這裡著急也沒有用,還是冷靜下來想想辦法爲妙。”
雲妃進宮多年,從來沒有因爲什麼跟皇后衝撞過,如今卻故意出言不遜,她將十七皇子看得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了。
就在她準備反脣相譏的時候,錦雀突然走了進來,對皇后恭敬地說道:“皇后娘娘,冥王側妃來訪。”
“墨湉?”皇后疑惑地挑了挑眉:“她怎麼找到這來了?”
錦雀不答,垂手站在一旁,聽候皇后的吩咐。
皇后思忖片刻,剛想叫錦雀去回了她,此時坐在一旁許久不曾言語的雲妃卻說話了:“讓她進來吧。”
皇后不解地看向雲妃,雲妃淡然道:“她能找到這裡,想必也知道發(fā)生了什麼,或許她有法
子也未可知呢。”
一個深居簡出的婦人,能有什麼法子,皇后娘娘微微蹙眉,卻因爲不敢耽誤十七皇子的病情,終究是點頭默許了。
過了一會兒,墨湉被帶了進來,她穿著一身天藍色的宮裝,一套銀質的步搖鑲嵌在她烏黑油亮的髮髻之上,看上去十分素雅。
她對著二人行了大禮:“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給雲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皇后輕聲說道,待墨湉謝恩起身,她看著墨湉平靜的臉問道:“側妃到這裡來找本宮,可是有什麼要事嗎?”
墨湉垂著眼眸回答:“回稟娘娘,臣妾今天並不是來找您的,而是來找雲妃娘娘的。”
“找我?莫非你對天花的治癒有所把握?”雲妃的眼神一亮,此時此刻的她,不會錯過任何一絲治癒十七皇子的可能。
墨湉微微欠身:“臣妾沒有那個本事。”
雲妃臉色微變,語氣瞬間變冷:“那你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墨湉脣角輕勾,繼續(xù)說道:“但是臣妾有所把握,十七皇子所得的病,大概不是天花。”
“你在戲耍本宮麼?”雲妃的聲音陡然拔高,似乎是忌憚著懷裡的十七皇子,她不得不把聲音壓低了下去:“你憑什麼認爲這病不是天花?”
墨湉走上前去,看著十七皇子臉上的半點:“天花顯露在皮膚上的樣子,應當是膿包纔對。可是娘娘你看,十七皇子身上只有紫紅色的半點,並沒有膿包。”
雲妃聽了墨湉的話,先是一臉不屑,可當她順著墨湉的話看了下去才發(fā)覺,事實果真如同墨湉所言。
在一旁跪著的太醫(yī)聽了這話,有如受到晴天霹靂一般,他立刻膝行至十七皇子的面前,拿過他的胳膊將手搭在他的脈門上,用心感受了片刻,纔對雲妃不斷磕頭說道:“雲妃娘娘,老臣行醫(yī)多年,難道連天花都會診錯麼?雲妃娘娘切不可讓人胡亂用藥,最後釀成大禍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墨湉的方向瞥過去,那表情彷彿是在說,墨湉就是那個胡亂診斷的人。
墨湉聽了老太醫(yī)的話,反而閉上嘴巴緘默不言,沒有要爲自己辯解的意思。
雲妃垂眸思忖了片刻,擡起眼睛木然地看著太醫(yī),突然她擡腳,狠狠向那太醫(yī)的左肩踹了過去!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皇兒得不治之癥?”雲妃皺著眉頭,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那你說說,我皇兒身上的紫色斑點,你又該如何解釋?”
那跪在地上的太醫(yī)怎麼說也是太醫(yī)院資格最老的太醫(yī)了,衆(zhòng)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后妃這樣羞辱,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過的。
他跪在地上,半晌說不出來話,胸膛劇烈起伏著,氣得白鬍子都發(fā)顫了。
雲妃看著太醫(yī)這幅樣子,卻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依我看,太醫(yī)您還是回去好好瞧瞧自己的病吧!花前,你去送太醫(yī)出去!”
太醫(yī)走後,墨湉依舊一臉平靜無波地看著地面,絲毫沒有惴惴不安的
情緒。
雲妃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淡然說道:“擡起臉來。”
墨湉依言擡眸,更是大著膽子打量起雲妃的容貌來。
不同於上次宮宴上的匆匆一瞥,今天近距離觀察起雲妃的容貌來,發(fā)現她能夠獨得恩寵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已經二十六七歲,一張臉卻嬌嫩如同少女,同時又有成熟女子那種攝人心魄的風情,看來是經過了悉心保養(yǎng)的。
墨湉繼續(xù)打量著雲妃,她略施粉黛,卻因爲一雙天生上揚的丹鳳眼看上去十分妖媚,像是蠱惑人心的妲己一般。
雲妃跟自己唯一的交集就是春宴之上她曾經間接幫過自己,不過她想必早已忘了,那麼是什麼讓她放著太醫(yī)不信,卻偏偏相信她這個側妃呢?
她隱隱覺得,宮宴上的維護,和現在太過於蹊蹺的信任,都不是巧合。
雲妃看著墨湉目光深沉地打量著自己,眉頭微蹙,輕咳一聲說道:“那麼,冥王側妃,就勞煩你過來給我皇兒號號脈吧。”
墨湉哪裡會號脈,她鎮(zhèn)定地說道:“回娘娘,臣妾不用號脈。”
迎著雲妃一瞬間充滿疑問的眼神,墨湉繼續(xù)說道:“臣妾從小跟隨府裡的嬤嬤長大,嬤嬤之前就得過這種疾病,是因爲天氣炎熱所導致的過敏。”
墨湉這一番話完全是胡謅出來的,雲妃也自然而然的聽不懂了。
她沉了眉目,思考片刻:“你乾脆直接告訴本宮,皇兒得的是什麼病,你打算怎麼治?”
墨湉沒有想過雲妃還會追究這種病的名字,她遲疑著:“這個……”
“怎麼?”雲妃挑眉:“看你一副舉棋若定的樣子,若你是半瓶子水,本宮就治你的罪。”
皇后瞇著眼睛,看完了整場戲,而後說道:“墨湉,本宮看你也不會是那種打無準備之仗的人,有什麼就說,切莫猶猶豫豫的。”
墨湉看了皇后一眼,抿了抿脣說道:“這種病由於身上會起緋紅色的班,在民間被叫做緋典。”
話一出口,墨湉連忙咬住自己的下脣,控制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反正這幫古代人肯定不知道非典是什麼了,她隨便說一個也沒有關係。
良久,雲妃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你準備怎麼治療?潛龍皇宮裡什麼名貴藥材都有,你不要有所忌憚。”
墨湉搖了搖頭:“臣妾要用的藥材,宮中還不一定會有。”
“那你要怎麼?”
墨湉跪在地上:“臣妾大膽請求雲妃娘娘,讓臣妾將十七皇子接回臣妾所居的別院,單獨診治,兩日之後,還您一個歡蹦亂跳的皇子。”
雲妃微微震驚:“你說的倒是輕巧,可你空口無憑,怎能讓本宮放心?”
墨湉思忖片刻,看了皇后一眼,脣角挑起一個微乎其微的笑意:“既然娘娘不相信我,不如就請皇后娘娘做個證吧。”
皇后娘娘指了指自己,有些驚訝:“找本宮做什麼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