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定瀾走到別館門外之時,烏蘭巴托負手而立站在馬車旁,劍眉緊皺,面呈凝色,似是有所心事一般,他聽聞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扭身看去見是司徒定瀾,嘴角微微一勾,面容之上浮現(xiàn)出幾分牽強的笑意,他張闔了下嘴,緩聲問著,“太子殿下這是要帶我這俘虜去安蘭城大牢嗎?”烏蘭巴托早聽聞過定遠國對待俘虜?shù)臈l例,也深知自己乃是這次攻打定遠國的督戰(zhàn)之人,定遠之內(nèi)必定不會饒恕自己,他倒是已將生死全然看淡,只是他放心不下這馬車之內(nèi)的拓跋影,他見司徒定瀾不回聲,自顧自的開口道:“敗軍之將已無話可說,只是我有一事相求,還望太子殿下能夠應允?”
“諾?”司徒定瀾疑惑了聲,“究竟是何事,但說無妨,如若本王能做到,儘管說來!”司徒定瀾不知這傳聞之中驍勇善戰(zhàn),勇往無敵的烏蘭巴托爲何僅是這一次的戰(zhàn)敗便如此的一蹶不振,似是連戰(zhàn)場之上對峙的那般勇氣與豁然都蕩然無存,不禁心底也犯起了嘀咕。
烏蘭巴托掀開馬車的車簾,司徒定瀾順勢朝裡看去,見拓跋影坐在馬車之內(nèi),昏迷熟睡著,也瞭然了眼前的烏蘭巴托爲何會變成這般,烏蘭巴托臉上顯出淡淡的苦笑,“太子殿下,我死不足惜,只是這征戰(zhàn)的一切都同我的愛妃無關(guān),她如今身患怪病,怕是這大牢之內(nèi)的潮溼的環(huán)境令她的病情加重,還望太子殿下準許讓她暫且住在這別館之內(nèi)!”說著,烏蘭巴托拱手行禮懇求著,面容誠懇。
司徒定瀾忙不迭的扶起他的手,兩人同爲一國太子,而烏蘭巴托竟能爲了自己心愛的女子放下身份,屈尊懇求自己,司徒定瀾的心頗爲觸動,倘若一日沈君清這般,亦或許自己也會同烏蘭巴托一樣,哪怕是跪下身來懇求,也不願心愛的女人受到半點的折磨。
“你先起來吧,今日你二人在本王的別館之內(nèi)先行住下,我已吩咐下人備好了上好的廂房,倘若有何事,明日再說!”司徒定瀾語氣淡然道,烏蘭巴托雙目中閃露出些許的驚訝之色,他難以相信此時自己以一敗軍之將的身份,竟能受到司徒定瀾這般規(guī)格的禮遇,他默聲了片刻才緩緩吐出兩字“謝謝!”
司徒定瀾吩咐著身後的僕人將拓跋影安置到廂房之內(nèi),便讓烏蘭巴托移步正堂之內(nèi)。司徒定瀾剛走邁出步,衣角被拽了下,他低頭看去,見臘月正睜大著一對兒如水的明眸看著自己,臘月面露急色,問著沈君清身上的毒現(xiàn)在如何?
司徒定瀾搖了搖頭,不免嘆了口氣,近幾日他都在軍中,無暇顧及沈君清身上的毒,可丁香每日都來稟報,劇毒在身體內(nèi)擴散的時間遠遠超出了預期的設(shè)想,眼下就算是華佗扁鵲在世,也需要許久,想著,司徒定瀾不免又嘆了口氣,他能想到的便是解決烏蘭國敵軍之事,帶著沈君清遊覽這定遠國的大好河山,能在她臨走前留下些許的美好的記憶。
臘月見司徒定瀾這般,也知沈君清的毒擴散嚴重,可她不解,她早已將那純陽草交予楚河,莫不成這楚河路上出了什麼意外,才未及時的將這純陽草帶回別館之內(nèi),爲沈君清煎熬?
“怎麼了?”司徒定瀾見臘月眉頭不展,緊咬著嘴脣,似是爲何事著急,開口問著。
臘月?lián)u了搖頭說著沒什麼,慌不迭的騎上馬,原路朝著烏蘭國的原軍營中趕去,試圖找尋到楚河的所在,可是此時出了安蘭城已是夜色濃郁,荒涼的荒野之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就連白日裡的鳥獸之音也不再聞見,死寂,孤涼,臘月騎在馬上,沿途一路叫喊著楚河的性命,可是這聲音傳遍這荒野上空許久,也不曾有人迴應,臘月轉(zhuǎn)眼間便已到了烏蘭軍營之前,空空的軍營之內(nèi)遍地的狼藉,營帳傾頹在地,其上燃燒著熊熊烈火,火光漫天,卻不見楚河身影。
臘月心頭更是著急了幾分,這楚河平日裡同他人無冤無仇,這軍營距離安蘭城僅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想著,臘月的心中慌亂起來,莫不是楚河被人擄走?臘月在腦海中過濾著所有能幹出此番行爲的人,所有的苗頭都指向了一人,那就是仍在安蘭城內(nèi)的——司徒定遠。
想罷,臘月不容多留,策馬加鞭趕回安蘭城內(nèi),她擔憂司徒定遠痛下殺手,毀了純陽草。
此時漆黑的夜色之下籠罩的安蘭城,似是同往日相比更加的寂靜,司徒定遠別館之下的水牢之內(nèi),楚河瘦小的身體被固定在牆上,冰涼的水透過薄薄的衣衫浸透表皮,徹骨的寒意仿若有一刻使得他有些恍惚,近乎昏迷,楚河緊咬著牙關(guān),試圖讓自己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睜眼看著站在石階之處的司徒定遠,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了幾分,四肢全然使不上氣力,他張闔了下嘴,想罵,可只有嘴一張一闔,絲毫吐露不出一點聲音,楚河眼神露出些許的絕望之色,低頭看著身下的青綠色且散發(fā)著惡臭的水,心中滿是自責。如若他及時動身回安蘭城也不會被埋伏在城外的司徒定遠的侍衛(wèi)掠至此地,害的沈君清的性命岌岌可危。
司徒定遠站在石階之上,手腕之處纏滿了厚厚的紗布,他已尋得一大夫爲其重接上了手筋,雖不能同往日般練武,卻能做些正常的動作,他鑽心修習了十餘載的武學一招被司徒定瀾所廢,心中的憤恨更是加重了千倍百倍,他恨不得將司徒定瀾碎屍萬段,他把玩著手中的木盒,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面容之上的狡詐的笑意顯然於表,他自顧自道:“司徒定瀾,你廢我武功,那我倒要看看這沈君清沒了這株草藥,還能活上幾日,我要你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這應有的代價!”說罷,司徒定遠打開木盒,看了眼盒中的純陽草,便要吞入肚中。
可此時這水牢之內(nèi)一時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煙霧,這煙霧彌散在這青綠的水上,全然掩蓋住了這水中散發(fā)出的惡臭撲鼻的氣味,整個水牢之內(nèi)彌散開來一股濃濃的清香的氣息,司徒定遠覺察出蹊蹺,忙不迭的掩面用衣袖捂住口鼻,轉(zhuǎn)身便要走出這水牢之內(nèi),可剛一轉(zhuǎn)身,腹部一痛,身子向後一個踉蹌便跌坐在水牢的石階之上,臘月手中緊握著長劍,指向司徒定遠,面露冷色,目露兇光,厲聲喝道:“好你個小人,竟賊心不死,想取長公主性命,先問問我手中的這把劍答不答應!”
司徒定遠深知以此時自己的功力,哪裡是眼前這個小丫頭的敵手,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視線一掃見身旁的純陽草就在一旁,他苦笑了一聲,佯裝告饒著,“我罪該萬死,罪有應得,你就饒我一條性命,讓我悔改悔改!”司徒定遠邊說著,便端倪著臘月稚嫩的小臉蛋兒上的神色的變化,他見臘月的眉頭微微一皺,雙目之中的焦點有所移動,他一手迅速撿起純陽草,其動作之快,還未待臘月反應過來,司徒定遠已將純陽草連葉帶根一口吞入肚中。
“你……”臘月長劍架在司徒定遠的脖頸之上,眼中的寒意逼人。
司徒定遠面露得意之色,仰頭哈哈大笑道:“現(xiàn)在你等連這能救沈君清的草藥都沒了,就看著沈君清死吧!”說著,他的表情愈發(fā)的猙獰起來,“我要讓司徒定瀾痛心他所做的一切,我要讓他一無所有!”說罷,司徒定遠一手緊緊攥住臘月手中的長劍,用力向著自己脖頸一揮,一道鮮血噴涌而出,只見他身子向後一傾,噗通一聲掉落到水中,濺起水花。
臘月怔在原地,不知該怎樣纔好,這一株純陽草乃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尋到,而今就被司徒定遠這般吞掉,再尋找起來也絕非易事,看來這次只得找白眉老頭來收拾這眼下的爛攤子,臘月思緒了良久,將楚河從牆上救下,餵了他些解毒的藥。
楚河心中愧疚,張闔了下嘴,緩聲說著,“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長公主的性命!”說著,楚河擡起手,狠勁兒的扇著自己的耳光,臘月見狀,連忙拉住他的手。
“你這是在幹什麼?純陽草沒了,你我二人可以再找,爲何要這樣自暴自棄?”臘月明眸怒瞪,小臉兒泛寒,喝道。
“可是……可是長公主她……”楚河吞吐著說著,他不敢再繼續(xù)說下去,沈君清身上所中的千機之毒於他這樣從小修習毒的人來說再瞭解不過,怕是再沒有解藥,再過幾日就算是大羅神仙降世也迴天乏力,想著,楚河眨了眨眼,眼淚滴淌而下。
臘月從未見楚河這般哭過,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伸出手抱住楚河,拍著他的背部,安慰著,“長公主福大命大,會沒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