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小盛子說福喜在這裡,段玉姝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帶著衆(zhòng)人進(jìn)去了。
到了正廳,只見福喜站在一旁,和四個小太監(jiān)一起等著,每個小太監(jiān)手上都捧著一個朱漆松木托盤。
見段玉姝進(jìn)來,福喜首先恭恭敬敬的向段玉姝行禮“奴才給端貴人請安。”福喜素來都是對待諸位妃嬪都是一樣的恭敬,並不會因爲(wèi)受寵與否就巴結(jié)或瞧不起。
“福公公免禮。”段玉姝笑道“勞煩公公跑這一趟。”
“貴人言重了,”福喜讓四個小太監(jiān)走到前面,把上面的東西給段玉姝看“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給貴人的。”
段玉姝看去,第一個一個托盤中放著十串南海珍珠,一顆顆十分圓潤,散發(fā)出柔和的光,一見便知是難得的珍品;
第二個托盤中放著一個打開的紫檀雕花盒子,裡面放著許多的簪子,諸如銀鍍金嵌寶玉嵌珠珊瑚蝙蝠花簪、銀鍍金嵌寶蝴蝶簪、銀鍍金穿珠點翠花簪、金鑲珠寶蟾簪、金鑲珠寶半翅蝶簪蟹簪,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缓凶樱?
第三個托盤中放著一塊布料,仔細(xì)看去竟是今年江南新貢上的僅有三匹的天蠶絲揉金絲織成的布料,十分珍貴;
第四個托盤上一個錦盒中放著的是隻有嬪以上的妃子才能得到少許的龍延香。
段玉姝略看了看,便明白了,即使沒有今日自己拙劣的演技,怕是唐景明也會找上自己的。
兩年多的不聞不問,今日竟是如此厚賞,真真是天差地別,她只想在心中冷笑。當(dāng)初自己沒有被選擇,那也只是自己沒有被選擇的價值罷了,而如今,算是有了價值?
是以她並沒有多大的喜悅,但是福喜還在一邊,也得提起精神來應(yīng)付“勞煩公公傳達(dá),玉姝謝皇上恩典。”並示意小福子他們把東西接了。
“端貴人客氣了,既是這樣,奴才告退。”福喜在心中也是詫異著,若是以往皇上忽然要寵幸一個許久都被冷落的妃嬪,那妃嬪雖然說不上欣喜若狂但激動也是有的,但是端貴人,卻是如此的平靜,也怪不得皇上另眼相看。
這時同歌也拿出了一個荷包並一些碎銀子,走到了正廳。
段玉姝笑道“一點小意思,還望公公笑納。”說著示意同歌。同歌點點頭,拿了碎銀子給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因爲(wèi)有福喜在,也沒敢接。
福喜一向是治下極嚴(yán)。但是這種情況下,不接就是拂了段玉姝的面子,也表示段玉姝並沒有得到皇上的重視。
福喜當(dāng)然不是蠢笨之人,自然不會在這上面讓段玉姝下不來臺“還不快接著,趕緊謝端貴人的賞賜。”
是以幾個小太監(jiān)並接了荷包的福喜也都謝了恩,才退下了。
小福子和小盛子都送了出去,段玉姝坐到了椅子上,看著滿面喜色的銀笙和同歌,忽然覺得很疲憊。
是啊,這不就是自己最近一直籌劃著的事,所希望得到的結(jié)局麼?現(xiàn)在再想什麼也太過於矯情了,既然開始了,就要一路走下去,她已經(jīng)徹底的無路可退了。
“小姐,你快看看這珍珠,嘖嘖,我還沒看過這麼大的這麼圓的。”同歌滿是興奮的拿起了一串珍珠,又拿起了龍延香聞了聞“這個聽說好多娘娘那兒也不多呢。”
“是啊。”銀笙也很是高興,皇上一向是不怎麼親近後宮的,特地賞下東西的時候還真不多,都是定例的賞賜。這次特地賜了賞給端貴人,一定說明端貴人是吸引到皇上了。“許多娘娘也是沒有這個殊榮的。”
段玉姝也只是笑笑,好像沒有感染到多少她們興奮的氣氛。
待小福子和小盛子回來後,段玉姝把他們都召集過來,淡淡道“你們都過來。”
“這次雖然過程和我們想象的並不一樣,但是暫時的結(jié)果你們剛纔也都看到了。”段玉姝道“應(yīng)該算是超出了我的期待。但是,這也只是暫時的。”
“還有其他未知的考驗,以後會如何我也還不知道。”段玉姝的眼神變得堅定“如我之前所說,我不會在輕易地放棄。”
“小姐,你放心。”秋心能隱約感受到段玉姝異樣的情緒,雖然話不多,但是給以最堅定地支持。
段玉姝勾起脣角,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麼。
已經(jīng)過了晚膳,唐景明還沒有過來,段玉姝稍稍放下心來,先捱過一天是一天吧。
段玉姝吩咐秋心擺了棋盤,正要看棋譜,忽然聽見外面有聲音,一向晚上都是極清淨(jìng)的繪茗軒顯得有些吵嚷。
“秋心,你去看看怎麼了?”秋心才應(yīng)著要去,就見銀笙掀了簾子進(jìn)來,臉上喜氣洋洋的。
“貴人,可是大喜事啊。”銀笙笑瞇瞇的道“皇上一會兒要過來的。”
怪不得銀笙高興,這也代表著皇上是真的被自己家貴人吸引到了,後宮中也只有皇上的恩寵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只是她不知道段玉姝的一段往事,不會知道段玉姝千迴百轉(zhuǎn)的心思。
啪——的一聲,段玉姝手中的棋譜掉到了地上。
心中一直擔(dān)憂的事情,終於也要到了麼。
在今夜,是徹底背叛了程頤的時候,徹底和程頤,斷了以後所有的希望。
“我知道了。”段玉姝不知道以何種表情來對待,“剛剛是怎麼回事?”
“是內(nèi)務(wù)府照例送來的東西。”銀笙對這些很清楚,“是您沐浴用的。”
“好了,銀笙,你先去替小姐準(zhǔn)備著吧。”秋心知道段玉姝現(xiàn)在的心情,忙對銀笙道“小姐也要重新梳洗準(zhǔn)備的。”
銀笙應(yīng)著走了,而段玉姝仍是沉默著。
“小姐,”秋心也不知道要如何了,“你,還是——”
“哦,”段玉姝閉了閉眼睛,秋心看去,她竟然是微微笑著的“是啊,我期待這一日很久了不是?只有這樣,我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才能讓母親和珂兒過上好日子不是?是的,是的。”
與其是在安慰秋心,不如是在說服她自己。
她不得不時刻提醒著自己,這樣才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堅持下去。
銀笙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段玉姝換好了衣服,轉(zhuǎn)過屏風(fēng),看到一大桶繚繞著騰騰的熱氣。
“貴人,您來看看。”銀笙引著她走近。一層厚厚的花瓣,又因爲(wèi)不知加了什麼特殊香料,馨香滿室。
脫了褻衣,邁進(jìn)了木桶中,那撲面而來的熱氣,讓她幾乎淚流滿面。
誰能知道她在這時,一個人默默地絕望著卻又以絕望重建堅持的決心。
恍惚之間,也不知道到底泡了有多久,她精神恍惚的由著銀笙和玏影給她沐浴,在背對著她們的一面,段玉姝面無表情的宛如提線木偶,任人擺佈。
也不知過了多久,玏影的話才把她拉了回來“貴人,可以了。”
銀笙給段玉姝擦乾了身體,換上了平生不穿的大紅底色白玉蘭散花紗衣,剛剛出浴的面頰更是透著粉嫩的光澤,不施粉黛,卻是人比花嬌。
玏影在後面給段玉姝擦著一頭柔順的長髮。取了一支樣式簡單的白玉簪綰住了烏髮。
最後段玉姝又被套上了一件緞織掐花對襟外袍,然後被拉到落地鏡前,“貴人,您看如何?”
段玉姝望向鏡中的自己。那麼陌生,還是自己麼?被熱氣蒸騰過得肌膚泛著微微的粉色,看起來竟然透出了一絲的媚態(tài),真是,太陌生了。
“很好。”段玉姝不想再看到這樣的自己,雖然她知道這樣纔是最完美的姿態(tài)。
剛剛回到內(nèi)室,就聽見福喜的聲音從外面響起“皇上駕到——”
段玉姝的心陡然一緊,一剎那間幾乎無法呼吸。
還是在銀笙的提點下,段玉姝才整理好情緒來到了正廳迎接唐景明。因爲(wèi)銀笙和玏影也算是見過場面(在錦妃處有了經(jīng)驗)的,所以就留下她們近身伺候段玉姝,以防出錯。
唐景明一進(jìn)來,段玉姝就乖巧的上前行禮“奴妾見過皇上。”銀笙和玏影行禮“奴婢給皇上請安。”
“平身。”唐景明看著和平時大不相同的段玉姝,勾了脣角,“端貴人倒是更見風(fēng)姿了。”
“奴妾,謝皇上。”聽得出唐景明語氣中的調(diào)笑,段玉姝忍住心中一切不好的情緒,仍是掛著完美的微笑。
“玏影,給皇上看茶。”段玉姝有些失措,也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合適。
玏影纔要去,便被唐景明阻止了。“不必了,端貴人,進(jìn)去罷。”唐景明就是壞心的想看段玉姝的無助失措。
“哦,好。”果然段玉姝慌了,只有自己和唐景明單獨相處,還是這種情況。
唐景明滿意的笑了,這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不知爲(wèi)何,他就是想戲弄這個被他忽視了兩年多的人。
唐景明首先走向了內(nèi)室,段玉姝咬咬牙,深吸一口氣,也跟著過去了。
忐忑了許久的時刻,近在眼前了。